“主人,她丹田已毀,即便救回來,怕是也不能成仙了。”青鳥看著落雪,很舍不得她死。她每次都恭敬的叫他前輩,自從學(xué)會了御劍,就再也不騎著他,說什么即便是鳥也是師父的鳥。在別人面前張牙舞爪,在他面前倒也老實。都是宿命,投了個人胎,卻一出生就注定是活不長的命。
“引魂魄附體的血,應(yīng)該能幫她再撐一日。”離青接過落雪,抱她進(jìn)去,看見水麒麟伏在地上:“你主人要死了,要是她想去什么地方,別帶她走遠(yuǎn)?!?p> 水麒麟不說話,反正主人去哪里,不是駕馭飛花寶劍,就是騰云駕霧,就沒騎過他。以至于他時常覺得坐忘峰就是一座沒有銅墻鐵壁的監(jiān)獄,哪里都去不得。
離青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枕頭下面是《三界廣記》與兩本《劍譜》,雖有師徒名分,卻從未親授什么技藝。就連她的性命,都保不全……徒有虛名,真是慚愧。
明月當(dāng)空之時,落雪醒來,看見青鳥前輩守在身邊。本不想驚動他,可喉嚨里的血咽不下去,堵著難受,還是吐了出來。
“你醒了?”青鳥趕緊找來離青。
落雪趁機(jī)把吐出來的血擦干凈,把自己收拾一下,師父愛干凈,不要讓師父看見自己邋遢的樣子。
離青早就看見了,一直站在門外,等她收拾好了,再進(jìn)來?!霸趺礃??身上疼不疼?”
“還好。師父我……”
“別說那么多話了,自己爬到床上躺著。時也,命也,還有一日的時間。你可還有什么未竟之事?”離青站在那里,平靜的問道,就像是在往常交代“明日我們一起去飄渺峰”一樣隨意。
也是了,師父活了幾千年,也許更久,早就見慣了生死離別。這樣也好,至少自己的死不會帶給他悲傷。
“沒有。能做師父的弟子,是最開心的事情,明日我想就在坐忘峰陪著師父一日。這樣,閻王來取走魂魄的時候,也不必找了?!?p> 落雪越是豁達(dá),離青越覺得自己無能??裳巯掠钟惺裁春梅ㄗ?,她的軀體,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這樣,為師記得你有幾個交好的哥們,明日你先去看他們?!?p> 落雪想起大哥,南宮奕,公孫睿,當(dāng)初年少,并稱瀟灑四君子,現(xiàn)在想來真是輕狂。日后沒了自己這個湊數(shù)的假小子,他們?nèi)还痈?,就更加瀟灑風(fēng)流了。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也好。”
日出東方,光芒萬丈。坐忘峰山頂沐浴在陽光中,山腰掩藏在層云里。一山攔腰成兩截,在凡人眼中自是奇觀。
青鳥馱著落雪穿梭在云間,她回眸一看,日后這樣的景色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別人還能寄希望與來生,自己則是連個渺茫的希望都沒有的人。
太虛宮的早晨很靜謐,師伯們應(yīng)該都在修行,師兄師弟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似乎從未起過這么早,是不是來早了呢,再等等,應(yīng)該就會有人出來活動了吧。
青鳥變成麻雀大小,落在落雪肩頭。
最先開的是大哥的門,他站在門口,難以置信。
“你……”
落雪猜想,大家應(yīng)該都還不知道自己昨日被師父跟玉滄海的劍氣震傷五臟六腑,所以應(yīng)該會以為自己還能活幾年。也好,不必告別。
“我來看看大家?!?p> 宇文隨即一笑:“好。那我們?nèi)フ夷蠈m奕跟公孫睿吧,很久沒見面了?!?p> 落雪記得才過去幾日而已,不對,上天一回,地上的時間應(yīng)該又過去幾個月了。
宇文拉著落雪去敲得第一個門是公孫睿。公孫睿不起床,說是昨天搬書累到了,今日休息。
落雪不知道當(dāng)師兄可以自己給自己放假的,這么瀟灑,還真是個會享受的人??!一腳踹開,看到公孫睿瞇著眼瞧了自己一眼,繼續(xù)睡去。
兩個大活人,他居然沒看見!
太過分了!
落雪叉著腰,上次從荊州回來,還給他帶燒雞,現(xiàn)在居然對自己視而不見。
公孫睿感覺哪里不對,扭過頭,仔細(xì)一看:“??!”一聲尖叫,噌地站起來,趕緊穿好衣服。一邊忙亂,一邊嫌棄:“你個女流氓,怎么可以私闖男人房間。我詛咒你一輩子嫁不出去!”
“師弟,作為師姐,站在你門口那么久,你還能呼呼大睡,你昨晚偷盜去了嗎?”落雪站在宇文大哥身邊,不為他的惡劣言辭所動。
“老子家里有的是錢,要偷盜,也是別人偷我們家?!惫珜O睿穿好衣服,束好頭發(fā),看著宇文別有深意的說:“既然都到我這里了,咱們?yōu)t灑四君子,還有一位關(guān)著門的。走!”
落雪就知道,趕緊跟上。
大伙兒敲了南宮奕的們,沒動靜。
公孫睿打開窗戶,看見里面沒人:“奇了怪了,這悶葫蘆能去哪里?”
落雪喉嚨難受,好像又是一股血腥味,不能吐出來,只能咽下去。好難受,忍不住用袖子擋住口鼻。
宇文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么白?要不我去請師父來。”
“不要!”落雪最后還是把全部咽到肚子里,拉住大哥的袖子說,“不要請二師伯。我沒事?!?p> 青鳥一直在落雪肩膀上,準(zhǔn)備好隨時帶她回坐忘峰。
“那你在這里等著,我跟公孫睿去找南宮奕。”宇文扶她找個臺階坐下,就跟公孫出去了。
落雪看著太陽已經(jīng)很高了,從來沒有這么在意過太陽的位置,現(xiàn)在竟然時不時的看一眼。其實能上飄渺峰,已經(jīng)比村子里的人幸運(yùn)多了。能拜在師父門下,比這里的師兄師弟們也要幸運(yùn)多了。就算最終所有得到的,都會失去,那也是天意,強(qiáng)求不得。既然無力回天,何不平靜的接受天意的安排。
不,還有最后一件事。落雪看著肩上的青鳥:“前輩,我想去見慕容姐姐?!?p> 慕容曉霜自從上了飄渺峰就一直跟自己作對,可是她們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器宇軒昂的宇文大哥。
宇文大哥人見人愛,墨臨安師伯見了要收為弟子,益州女子見了要隨他上山,皇家世子的貴族氣質(zhì),哪里遮擋得住。慕容曉霜與他朝夕相處,怕是對大哥的愛慕有多深,對自己的妒忌就有多深。
“慕容姐姐?”落雪站在門口,微微一笑。
“落雪?你……怎么來了?”慕容曉霜一襲白袍,衣襟上湖藍(lán)色繡花,更加襯托出她氣質(zhì)高貴優(yōu)雅。
都是大戶人家出生,也是門當(dāng)戶對。在這飄渺峰,論才論貌,落雪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女子了。
慕容見她面色蒼白,沒有修仙之人的飄逸出塵,想必受了重傷。前段時間昆侖山弟子上山,說她活不過二十五歲,可能是真的。多年不見,竟然沒怎么長大,還是小孩子的瘦小模樣,也真是怪事。
兩人互相打量之后,落雪開門見山,不想到死還被人誤會:“我來看看大家,順便,有一件事要拜托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