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會演是在剛剛翻修過的禮堂進(jìn)行的。這座禮堂建成的時間比較早，從樣式上看應(yīng)該是上個世紀(jì)初的建筑。聽傳言講，這所學(xué)校的前身是民國時期的一所女子中學(xué)。如果此言不虛的話，禮堂、兩側(cè)的宿舍樓、校圖書館大約也是那個時期的建筑了。在皚皚白雪和樓前的幾棵蒼松翠柏的掩映之下，大禮堂更呈現(xiàn)出一種歷經(jīng)滄桑的感覺。整棟建筑風(fēng)格厚重、古樸，與兩翼的宿舍樓和對面的圖書館渾然一體，為學(xué)校建筑增色不少。
禮堂內(nèi)部從地面到頂棚有二三層樓高，平日里顯得很空曠，這個時候里面卻是人頭攢動。在我們班進(jìn)入禮堂的時候，里面早已有不少班級坐在了排好的座位上，那是類似于球場上候補隊員休息用的長凳。禮堂正前方是舞臺，上方掛上了紅底白字的橫額。
聚集的燈光把舞臺照得雪亮。學(xué)生會的干部正指揮著一些積極分子們往臺上搬運著道具。臺上兩位主持人，一位是湯偉，一位就是那個花兒一般的領(lǐng)操員，都換上了漂亮的禮服。湯偉正俯身擺弄著話筒，試著音響效果。
禮堂的入口處，依然有陸續(xù)入場的其他班級的同學(xué)們。
大禮堂漸漸熱鬧起來，我注意到于林老師坐在我們班的方隊邊上與五班的班主任高老莊說著話。我和雪冰挨著，依依坐在我的右前方，和明菲坐在一起。趙凱挨著一鳴，像只屁股坐不住的猴子，不時扭動著身子，與前后左右的同學(xué)說笑打鬧著。女同學(xué)們對著臺前準(zhǔn)備出場的演員們指指點點。我也四處張望著，因為是頭一次在禮堂觀看演出，覺得很新鮮。
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一股異味來，無聲無息地鉆進(jìn)了我的鼻孔。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暗念，好沖的味道！這股難聞的氣味漸漸彌漫開來，也許是由于禮堂里空氣不暢，久久不肯散去。定是誰放屁了，常言道：“臭屁不響，響屁不臭”，好一個悶雷呀！我極力屏住了呼吸，悄悄察顏觀色，可是左鄰右舍依然故我，就好像誰都沒有聞到這股味道似的。大家果然有定力，我心中暗暗佩服，也只好不動聲色，盡量把呼吸節(jié)奏放緩，以期這股氣味快些被稀釋掉。
在煎熬中，看到兩位主持人昂首闊步來到了舞臺中央的話筒前。抑揚頓挫的聲音很快從話筒中傳了出來，主持人鄭重宣布文藝會演開始了。
臺下的觀眾們漸漸安靜了下來。先是一首大合唱拉開了序幕，接著是舞蹈。我們的舞蹈《大海啊，故鄉(xiāng)》也上場了。沒想到化了裝的女同學(xué)是那么的嬌艷，像一朵朵玫瑰花在舞臺上盛開。舞跳得實在好看，因為穿了演出服的緣故，演出的舞臺效果比排練時更強似百倍。臺上的演出份外精彩，臺下的觀眾們也是群情激仰，歡呼聲、鼓掌聲此起彼伏。前邊的依依也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不再是那捧著書本時安靜的女學(xué)生了。我把視線移向前臺，也隨著高聲地歡呼起來。
老井上場了。今天他特意穿上了一身乳白色的西裝，梳著大背頭，抹了頭油的緣故，锃亮锃亮的。鼻梁上也架了一副寬邊眼鏡，很書生氣的樣子，手中捧著那把大吉他。吉他的前奏響起來了，是老井最近總在彈唱的那首《恰似你的溫柔》。老井輕柔地唱道：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張破碎的臉
難以開口道再見
就讓一切走遠(yuǎn)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們卻都沒有哭泣
讓它淡淡的來
讓它好好的去
到如今年復(fù)一年
我不能停止懷念
懷念你懷念從前
但愿那海風(fēng)再起
只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溫柔
動情的歌聲在禮堂上空回蕩著，盤繞著，感染了臺下所有的觀眾們。
我也被老井的歌聲打動了，被歌聲中深藏著的那種難以名狀的傷感攝住了，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發(fā)酸。我想起了喝酒的那個晚上，想起了老井身上粘著的泥土，想起了他最近一段日子里難言的失落。是啊，這是他們離校前的最后一段美好時光了，是他們在學(xué)校里度過的最后一個新年，是他們學(xué)生時代里的最后一場演出……
和他們難舍難離的傷感比起來，我們此刻要幸福的多。心里想著，便輕松了許多。
從禮堂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了，雪下得更大了，風(fēng)又猛了些。我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領(lǐng)口，隨著同學(xué)們向教學(xué)樓方向跑去。
教室里，還有好些個節(jié)目等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