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剛剛好
有間酒館一如往年，生意火爆到讓人羨慕，以前那對店家夫妻還在壯年的時候，沒人敢眼紅店里生意，畢竟在朝廷管不到的荒漠中，誰的拳打大誰就是老大，店家夫婦在中原混過江湖，收拾一下窮到發(fā)慌的荒漠匪徒，還是手到擒來。
而到了前些年，有人見著那對夫婦老了，便漸漸生出了想去酒館劫上一筆錢財?shù)南敕ǎ莻z老不死的，沒有兒女，這么多年店里的生意就沒差過，去了不管是偷還是搶，絕對能賺的盆滿缽滿。
然而事實卻是，去了酒館無論偷搶的人無一例外都消失在了漠中，不知是生是死，久而久之，人們就只能繼續(xù)眼紅有間酒館的生意，開玩笑，誰愿意不明不白的消失，還是連個尸體都看不到？
臨到暮色，一匹白馬從遠(yuǎn)處戈壁灘緩緩而來，剛走到關(guān)門打烊的酒館門前，酒館對門的雜貨鋪反而當(dāng)先開了門，而后從中走出一個老嫗與兩個黑衣人，她們神色激動地跪在地上，異口同聲向著騎馬之人恭敬道：“見過大公子?！?p> 葉仙下馬，看了三人幾眼后說道：“這么些年麻煩你們了，從今日開始，你們便不必再住在荒漠中了?！?p> 三人起身，再是行禮道謝后，轉(zhuǎn)身回到了那間雜貨鋪中。
葉仙牽著韁繩，看了會兒木門上早已面目全非的“有間酒館”四字牌匾，然后輕輕拍起了院門。
不一會兒，院里響起了一陣咳嗽聲，然后有人喊道：“打烊了，不接客。”
葉仙笑著，心道李叔的口頭禪這么多年了還沒變過，輕輕一掌拍在門上，用出內(nèi)勁將門上的門閂震開，便是推門牽馬走了進(jìn)去。
站在酒館里門門口的李清泉哪里會想到有人強(qiáng)入，顧不得去看來人長相，一臉戒備地向著身后喊道：“媳婦兒，抄家伙，有賊人?！?p> 隨著酒館里傳來一陣動靜，很快就有一個老婦拿著刀劍走了出來，遞給丈夫劍后，毫不畏懼地拿刀指向葉仙。
雖然酒館遭賊遭匪的時候，總會有不知從哪里來黑衣人出手相助，但人活在世上總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別人身上，咱雖老了，可還沒老到提不動刀劍。
葉仙深怕那對一把年紀(jì)的夫婦真的拿刀劍砍自己，其次也實在忍不住想要與二人相認(rèn)，語氣激動說道：“琴姨，李叔，是我，葉仙。”
聽著年輕人對自己二人記憶猶深的叫法，李清泉夫婦對視一眼，多少放下了些戒備心理，好生去打量對方。
十八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太短，兩人就時常在忙活完一天后去想那個惹人喜歡的小葉子在移花宮過的如何，只是時間久了，那時候的小葉子到底長什么樣子他們卻是記不清了。
不過，小葉子那會兒就長得好看，想來長大后不會差在哪里，這白衣挎雙劍的小子不像是做打家劫舍那等營生的，至于長相，嘶~好像真的差不在哪里。
哐當(dāng)一聲，琴多嬌約莫是信了那小子就是小葉子，手中的刀沒有拿穩(wěn)落在了地上，語氣也不知道是哽咽還是激動，問道：“你……真的是小葉子？”
葉仙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管他老兩口信不信，便是跑了過去一把將琴姨摟住，再不愿松開。
……
都說養(yǎng)兒防老，李清泉、琴多嬌自是相信這個道理，年輕時候因為想要在江湖闖個名堂沒有顧得上生兒子，到中年混了個不三不四，厭倦了江湖里的爾虞我詐，再想要個兒子卻夜夜努力也搞不出動靜，后來撿了個滿意的兒子，又因為很多理由又不得不將兒子送給了別人。
自此之后，兩人就淡了養(yǎng)兒防老的想法，一來是生不出來，二來若再養(yǎng)個兒子他們心中怎么也無法過小葉子那一關(guān)，也就罷了。
闖過江湖的人，對于心中認(rèn)定的情分，與現(xiàn)實做衡量的時候一向是會選擇前者。
小葉子對咱家夫婦二人已經(jīng)是太夠意思了，八年前，酒館外開了一家雜貨鋪，別人摸不準(zhǔn)那雜貨鋪老板娘來這窮山惡水的地開店做什么，咱不清楚？還不是小葉子找人照顧咱老李夫婦？前些年咱老李年輕時被人重傷留下的暗疾發(fā)作，當(dāng)天晚上那店老板就送來了各種珍貴藥材給咱補(bǔ)身子，還有，這些年出現(xiàn)的黑衣人，平時估計就藏在那雜貨店里，不然每次為何都出現(xiàn)的那么及時？若不是小葉子，咱夫妻二人，說不得早早就死了。
酒館的生意又在荒漠里紅火了兩年，直到某日天亮，老婦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都叫不醒丈夫。
老婦沒有悲傷，也沒有出聲告知睡在隔壁的小葉子，只是默默從床頭拿出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藥瓶，將里面的藥一股腦咽下，然后抱著丈夫閉眼睡去。
老李這身體，年輕的時候流血太多了，這些年有著雜貨鋪送來的各種藥材補(bǔ)身子還是沒能活個大歲數(shù)，唉，咱身邊不能沒有他，他身邊也不能沒有咱，隨著他一起上路吧，就是有些可惜，沒有見著小葉子娶婆娘，也沒抱到孫子……
……
……
江湖易老，這種說法其實是對于那些真刀真槍闖過江湖之人的尊敬。
他們老去，江湖就會老去，可事實上的江湖從來不會老，江湖，就像是一片被人砍光的竹林某日被澆了一場雨，土里的春筍露頭，過不了幾年就會重新長出一片新的竹林。
燕南天、邀月、憐星、路仲遠(yuǎn)、十二星相、十大惡人，在最近五年里死的死，隱退的隱退，再也不被江湖人津津樂道，但如今的江湖依舊熱鬧。
白衣劍仙占據(jù)著天下第一的位置從未有人撼動；被人稱為絕代雙驕的兩位大俠斬黑除惡無數(shù)，一時間風(fēng)光無限；峨眉出了一個一劍化十二的劍客；沒落的少林寺走出一個名叫一禪的和尚，一身《達(dá)摩神經(jīng)》內(nèi)力不下于老牌的江湖高手；還有，剛剛顯露江湖，就一劍殺了十大惡人中損人不利己白開心的無名女劍客……
總之，江湖永遠(yuǎn)都沒有平靜的時候。
……
“師父，圓滿完成出師任務(wù)?！?p> 蘇櫻如今愈發(fā)的亭亭玉立，偶爾流露出的女兒家神態(tài)，足以令無數(shù)人失神落魄。
葉仙將黃皮葫蘆掛在腰上，從椅子上起身，說道：“不錯?！?p> 無論外面?zhèn)髦鵁o名女劍客如何冰冷的像一座冰山，在葉仙面前，蘇櫻永遠(yuǎn)都是一副少女做派，聽著師父只是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句不錯，蘇櫻的腮幫子鼓起，不滿說道：“就不知道好好夸夸人家？”
葉仙綁好雙劍，沒有理會蘇櫻的不滿，說道：“今天偶有所悟，去將你兩位師祖與師叔叫來?！?p> 蘇櫻一臉驚訝問道：“師父，你《明玉功》圓滿了？”
“不知道，只是今日忽然生出些不一樣的感覺。”
……
青崖上，風(fēng)聲沙沙作響，葉仙挎著雙劍，漠然看著天外，不多時，他的身影漸漸淡化在了云霧之中，一眾人被這等如神話傳說中的真人羽化異象震驚著，只有境界最高的邀月憐星二人看到后一臉悲寂，在葉仙身影徹底消失的前一刻，各撈住一縷霧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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