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熙就和安寧一起進宮面圣去了,不過也許是剛剛清醒的慶德皇帝需要會見太多的大臣,所以姐弟倆一直到第三天才回來。不過兩人的面色卻都不好,雖然在我面前他們不會使臉色,但我還是感覺到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們?yōu)殡y的事情。難道我的估計有錯誤?
還是趙熙先向我說明了情況。果如我所料,皇帝少有的關心了一下這個久未謀面的兒子,也許是覺得這么多年的父親當?shù)脤嵲谑怯欣?,居然讓趙熙自己選了封地后就真的將他分封到了湖南,并且出人意料的讓這小子順便兼管湖南整個省的政務。任命的詔書第二天就會辦不下來,也就是說,除了那里的軍隊不能調動,趙熙這個四皇子第一次當了執(zhí)掌一方的封疆大員。
不過這是一件好事情呀,問什么兩個人都要愁眉苦臉呢?不過緊接著我就知道了答案,皇帝居然給安寧公主賜婚了。居然沒有等安寧本人的同意,就當著呂家老公爵的面將安寧許配給了呂家的世子。
我的腦袋也突然炸了一下。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我這時候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難受,難道自己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純潔安靜的像一朵睡蓮般的公主?本來我自己一直以為,我是愛著雪芹的,雖然現(xiàn)在的雪芹和我心中的雪芹不是同一個人,但我還是相信愛情的忠貞。就算是美貌如泰西婭,也只能讓我微微心動而已。可是,這一兩個月和安寧的相處,我似乎逐漸被她優(yōu)雅恬靜的氣質,秀麗的容顏和美好的品德所折服,我似乎已經習慣了經常能見到她的日子。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一直不忍心就此離去,一而再地推遲自己的歸期,原來是因為舍不得離開她。呂家世子,我生平第一次有一種很妒嫉別人的感覺。不對,呂家世子不是呂承煥嗎?難道我們是天生的對頭嗎?
一時間,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言語。雖然覺得非常苦澀,可是我還是強作歡笑道:“那安寧恭喜你了呀,呂家世子我可聽說是少見的文武全才,整個山東迷倒無數(shù)花季少女呢!”
“不過姐姐自己不是這樣想的呀?!壁w熙苦著臉說,“作為皇家的女兒,都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權利,像姐姐這樣還不錯的,咱們姑姑長平公主不是遠嫁蒙古草原嗎?聽說她結婚的時候丈夫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p> “我不嫁,死也不嫁!先生,我嫁給你好嗎?你帶我走吧!”安寧忽然對我說。
“什么?。?!”我忍不住叫出了聲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吃驚。這不正是我想等的話嗎,不過我怎么感覺不是很興奮呢?對了,是安寧說這句話的語氣,她似乎并不是特別中意和我這個窮書生走,只不過要用行動向自己的命運抗爭。
我認真地凝視著她,想不到如此柔弱的外表下居然掩蓋著這么堅強的信念,仿佛一根不向風雨低頭的野花。一種感動瞬間流過心田,幾乎同一時刻我決定盡全力幫助她,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一個真正發(fā)自內心的聲音。
“怎么,不敢嗎?”見我不說話,安寧見我不說話,突然冷冷的問。
我笑:“我可以帶你走,帶你去你父皇奈何不了你的地方,可是我不需要你嫁給我。既然已經決定了對命運抗爭,那干嘛還要依附另一個男人呢?你應該按照自己的心愿去開始新的生活?!?p> “真的可以嗎?”她看著我,忽然流下淚來:“你為什么不要我呢?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看到她無辜的淚水,估計就算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心軟下來,當然我也不例外:“我喜歡你,不過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你。走吧,和我去江南,在那里每個自由的人都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在我們的法律里,父母也不能強迫子女嫁給不喜歡的人?!?p> “江南,又是江南。為什么你和他都是江南人呢?江南我要去那里?!卑矊庎溃坪跸萑肓顺了迹?p> 九年前的皇宮,也是這樣的冬天,那天天特別冷,年幼的安寧一個人在屋角哭泣。母親是在叛軍攻打皇宮時受了驚嚇而生病的,可是不受寵愛的她的死活卻沒人來管,大家都在忙著收拾戰(zhàn)后殘局,終于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慈愛的母親撇下了她和步履蹣跚的弟弟撒手而去。
那時候的小安寧一點也沒有現(xiàn)在這般美麗,而父親也幾乎不認識自己,所以雖然是個小公主日子還不如一般富家的女兒。就在年幼的她覺得無依無靠的時候,一個似乎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小男孩卻蹦蹦跳跳跑到她的身邊,笑嘻嘻的對她說:小丫頭,哭什么呀,來給你糖吃。以后別總愁眉苦臉的啦,多笑笑長大才會好看。然后抓了一把糖遞給了她然后又蹦蹦跳跳走掉了。不知道為什么,小安寧的心情似乎也隨著這個男孩的出現(xiàn)變得好了起來,她還記得那天的糖好甜好甜,好像在記憶中再也沒有吃過那么甜蜜的糖果。其實在一個人陷入迷茫的時,有時候僅僅是一點小小的鼓勵也會給他很大的幫助。安寧發(fā)現(xiàn)好像從那以后,自己果然很少再哭,而是經常微笑著面對眾人,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美麗,不僅得到了父皇的寵愛,許多陌生人也對自己偷來炙熱的目光。不過在安寧心中,她最甜美的笑應該是留給曾經的那個爽朗的小男孩,可惜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后來經過打聽,安寧才知道,那天出現(xiàn)在皇宮里的男孩叫陸寒,是千里之外江南省的小公爵,那天他是來京受爵的。于是從十一二歲懂事起,安寧就幻想著她心目中的他能騎著白馬到京城來向父皇求婚,然后她就會變成世界上最美麗最幸福的新娘。不過,漸漸地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美夢距離現(xiàn)實多么遙遠,雍容大度、舉止從容的父皇每當提及陸寒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會暴跳如雷,焦躁不安,大罵小狐貍。估計世界上最不可能娶她的就是自己心目中的他了。雖然當初的小男孩估計不記得這么多年還有一個傻丫頭孩在癡癡地想他,不過她還是為他的成就高興,能讓自己父皇這個天下第一人坐立不安的人,豈能是平庸之輩?
漸漸的,安寧也喜歡向周圍的人打聽江南的事情,可是卻聽來兩種截然不同的答案,說好的人將那兒比作天堂,說壞的人則說那里是地獄。不過不管別人是怎么樣說,她心中還是堅信心中的江南會是美麗如畫的地方,能有如此善良笑容的他怎么會把自己的領地變成地獄呢?
有的時候,安寧自己都覺得很傻。只為了那一瞬間的眼神,難道真的值得付出一生?雖然自己以后肯定還會嫁人,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留在了那個冰冷的冬天,那個紅磚綠瓦的角落。她才知道,思戀一個人的時候,每一天都是冰冷的冬天。
知道兩個月前,在弟弟的生日宴會上,她聽到了一首讓她至今在耳邊回響的歌曲,她立刻就發(fā)現(xiàn),歌中所唱的就是她心目中的江南:風到這里就思戀,粘住過客的思戀……
從那以后,她就認識了唱那首歌的年輕人,雖然這是個陌生的面孔,可是卻讓她覺得非常親切,特別是他的笑,每次當他對著自己笑得時候,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冰冷的冬天。他也是那迷人的江南人,他淵博的知識,優(yōu)雅的談吐,鎮(zhèn)定的神情,也都非常讓自己著迷,要不是自己的心已經永遠停留在了九年前,估計自己也會被他迷住。
而今天當父皇突然給自己訂婚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既然遠去的夢已經不能實現(xiàn),那么和眼前的人遠走他鄉(xiāng)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為了心中美麗的愛情,放棄榮華富貴對于自己來說并不算什么。只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有沒有膽量帶自己離開,因為這對于他來說無疑是絕大的危險,自己的父皇可不是好說話的人。沒有想到,他雖然答應帶自己離開,卻不同意和自己在一起,而是讓自己去繼續(xù)自己的夢,難道自己的夢還可能實現(xiàn)嗎?這么多年一直不過是自己的單相思而已,當年的男孩多半已經婚配,說不定都兒女成群,他還會記得那個衣著單薄面色蒼白的女孩嗎?
不管怎么樣,自己還是要去一趟江南,就算是同意父皇的婚事,也要去一趟江南,去看看自己九年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