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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微

第五章 凡心?佛心?

探微 冥龍鬼醫(yī) 5547 2022-07-10 20:21:58

  1

  時間一轉(zhuǎn)眼來到了九點,還有一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我坐在血常規(guī)機器旁邊,百無聊賴地看著SAA試劑盒的說明書。秦老師去倉庫找東西了,盛老師又去了搶救室還沒回來,所以現(xiàn)在這個房間里只有我和付源。

  付源坐在我對面,盯著電腦屏幕。

  “敬威,你來看這個?!?p>  付源眼皮也沒抬,沖我招了招手。我把說明書放在桌子上,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

  “怎么,看到你前女友了?”

  “前女友?你說哪個?”

  付源終于抬起了頭,卻被我一巴掌打在了后背上。

  “去你的,你到底勾搭過多少人你個渣男。”

  “看這個,早上報的危急值。是……婦兒樓血液科的。”

  付源點開了他的病歷,是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去年十二月被診斷出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向下翻閱檢驗記錄,幾乎每一個淋巴細胞項目都被標記成了刺目的紅色。

  “看看這些記錄,那么多次穿刺。天啊,這孩子得多痛苦?!?p>  付源放在嘴邊的手握緊了拳頭。

  每一條記錄都像是鉆心的疼,跟。

  “唉,希望一切都會好吧?!?p>  付源關閉了病歷,有些感慨地說。秦老師從倉庫里出來,我走過去從秦老師懷里接過管子,跟她講剛才見到的病歷。

  “其實在醫(yī)院這種事并不少見?!?p>  秦老師坐在電腦前,一邊把管子拆開一邊說。

  “咱們看到的只是一管血,一份數(shù)據(jù),但是這背后是對于一個家庭毀滅性的打擊?!?p>  我們誰也沒說話,靜靜地聽著秦老師繼續(xù)講下去。

  “其實很多時候都有一種無力感,明明是醫(yī)生該去救死扶傷,但是世界上絕癥那么多,我們?nèi)毫私獾闹皇瞧っ!?p>  秦老師工作很多年了,可即便是見過了那么多患者,語氣中還是充滿了無奈。

  “咱們作為檢驗師,要對每一份樣本負責,這樣才算是不負責任,也是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們?!?p>  我看著手邊試管架上一排排血出了神,不斷回想著秦老師剛剛的話。直到一陣電話鈴聲將我的思緒喚回來。

  “喂?嗯。好的,我讓同學送過去?!?p>  秦老師掛了電話,對我們說:

  “盛老師說需要拿些生化管,你們誰去一趟?!?p>  “我去吧,正好去走走。”

  坐久了屁股疼,正好趁這個時機起來走走。我從板子上摘下幾根紅色帽管子,快步向搶救室走去。

  “盛老師,您要的生化管?!?p>  搶救室里,盛老師正在護士站前跟護士確認病患信息和采血項目。我喚她,把管子交給她手里,順便從她旁邊接過采血箱子。

  “我?guī)湍弥?,等會兒您也方便點?!?p>  盛老師看著我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這個人在簾子后面,最里頭靠近窗戶的那個。失去意識了,你采的時候小心點?!?p>  護士老師在一邊囑咐道。

  掀開簾子,我看到了那個病患。那是一張很年輕的臉,緊閉著雙眼,雖然看得出來傷口已經(jīng)做過了出不得清創(chuàng),可那道血紅色的裂口還是讓人不由得腳底升起一陣惡寒。

  他的旁邊站著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衣衫已經(jīng)舊了,被洗得發(fā)白。此時他們正緊張地看著床上的患者。

  “尚云南?”

  盛老師喊了一聲,立馬有個年輕人怯生生地回答:

  “哎,這里,這里。”

  “你們是他的陪人嗎?”

  盛老師看著醫(yī)囑單問。

  “對,我們是他的工友,他剛才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掉下來了,醫(yī)生麻煩您了?!?p>  “沒事的,現(xiàn)在來抽血做個術前檢查?!?p>  盛老師回答道,順手將醫(yī)囑單遞給我,我瞟了一眼單子,麻利地從里面找出需要的管子。

  “紅藍白橙紫,一共五個管子?!?p>  我把管子握在手里,方便她等一下馬上就能拿到。在我找管子的時候盛老師已經(jīng)綁好了壓脈帶,一針刺入了患者的肘靜脈中。

  采血的過程十分順利,很快采集到了術前檢查的五管血液。

  “好了,你們誰幫他按一下止血。等一下去收款外交一下錢辦理住院?!?p>  我從盛老師手里接過血,她小心地把用過的采血針收進利器盒,我們一起回到護士站交接工作。

  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我聽到后面?zhèn)鱽砹艘恍υ挘?p>  “大夫,這要多少錢啊。”

  “一千多……我們拿不出這么多錢啊。”

  “您等等。再等等,我們現(xiàn)在想辦法去湊。”

  2

  我一直想著剛才他們的對話,所以最后一個小時一直心不在焉。

  終于熬到了下班,我脫下了白大褂,將它疊好放進包里。

  告別了陳老師和秦老師,沒有等付源,逃一樣的跑出了科室。

  我回到了搶救室門口。

  搶救室依舊是人頭攢動,吵嚷中夾雜著低聲啜泣的聲音。我踮起腳尖向里張望,卻并沒有看到那個男孩的身影。

  “在找那個男孩?”

  盛老師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一同來的還有付源。本就是偷偷跑來,有些做賊心虛的我,被嚇了一跳。

  “嗯。我……想來看看他?!?p>  我沒有否認,不過有些奇怪他們?yōu)槭裁磿^來。

  “秦老師剛才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怕你有什么心事,但是她要收尾工作,就托我來看看。付源說你好多想,所以我猜你可能一直掛念著這件事?!?p>  盛老師看了一眼手機。

  “我剛剛看了一下,他已經(jīng)被送去手術了?!?p>  我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付源,這是我第一次在付源的臉上看到這樣奇怪的表情,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有些糾結。

  “剛剛……他們終于湊齊了住院費?!?p>  “那就好?!?p>  我松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去多想,不要去想他們是用什么樣的方法湊齊這一千多元。

  我裝出輕松的樣子走出搶救室,向醫(yī)院大廳的出口走去。

  一路無人說話。

  我們和盛老師在醫(yī)院大廳分開,盛老師向南門走,我和付源向北。

  “回去之后跟我和秦老師發(fā)個微信,你們注意安全?!?p>  告別了盛老師后,我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向出口走去。雖然已經(jīng)是夜里十點多,可是醫(yī)院依舊燈火通明。我突然想起來從前在學校的時候,一位老師對我們說過的話:

  如果你想看看真實的人間,那就來十點鐘之后的醫(yī)院看看吧。

  樓梯間里躺滿了打著地鋪的人,我們路過他們的身邊盡量放低腳步。陪護病人已經(jīng)夠累了,不忍心擾了他們難得的休息。

  我見過有些人,一個饅頭就是一天的飯,若是有些咸菜便是難得的美味。他們用破舊的手機和病房里的親人們打著視頻電話,一邊笑一邊偷偷地將手機拉近,好讓屏幕上看不到背景。

  我也見過他們放下電話,手捧著成沓的單據(jù)默默發(fā)著呆?!段也皇撬幧瘛防镎f,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叫做窮病。人間疾苦,最終不過落在了碎銀幾兩上。

  我們一路無言,直至走出大樓,看到頭頂上的星光。李白對月高歌“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可是沒人思考,他眼中的月亮為何是白玉盤?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走到小區(qū)旁邊的小巷子。小巷燈光昏黃,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想說什么就說吧,別憋著了。”

  一直沒說話的付源嘆了口氣,悠悠的開口,無奈的對我說。

  “敬威你這個心軟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掉?!?p>  “我……”

  剛想開口,卻感覺像是什么東西堵在了喉嚨,把我想說得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付源說得沒錯,我做不到他們那樣理性。

  “你這種行為,說好聽了是心軟,是多愁善感。說得不好聽了,你就是圣母心泛濫?!?p>  付源毫不留情地撕開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假象。

  “世人皆苦,誰都不容易。你他媽不是圣人!”

  “那你說我是什么!”

  我?guī)е耷粵_他吼到。壓抑了這么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了。吼過之后,嗓子感覺生疼,有好像有一絲的甜味。

  是血的甜腥味。

  “總說學醫(yī)是為了救人!你看看剛才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我怎么幫!你教我啊!”

  我站在付源的身邊,歇斯底里地大吼著。還好小區(qū)是個老小區(qū),沒有很多住戶,我也不用擔心被人當成瘋子。

  或者說,我現(xiàn)在就是個瘋子。

  “我為什么要被患者刁難?我該怎么做?你說?。俊?p>  沒等我說完,付源一拳捶在了我的胸口上。巨大的力氣讓我失去了平衡,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清醒了么?”

  迷茫見我聽到付源冷冷的聲音。

  “你以為我不想幫?”

  付源走到我的身邊,抓起我的衣領。

  “你他媽是個學醫(yī)的,你不是要成佛!你要做的就是對得起每一個你出的報告,對得起每一個你的患者,懂么!”

  付源第一次在我面前怒吼,或者說是一種我從沒見過的癲狂。我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也許,我們真的壓抑太久了。

  或者說,從前的理想鄉(xiāng)在這一刻破滅了,剩下的只是現(xiàn)實。

  “我做出過二十歲HIV陽性的,也見過十幾歲當媽的。你以為我沒見過?我見過的不比你少,你以為我的心是鐵打的?”

  付源一邊吼一邊用力地戳著自己的胸口,冷靜下來后嘆了口氣,坐到了我的旁邊。平時最愛干凈的他,此刻也不顧地上的塵土。

  “還有咱們的老師,他們是怎么過來的?秦老師剛才說的話你聽懂了么?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想普度眾生?德不近佛者不可學醫(yī),這是寫在實驗室墻上的話?!?p>  我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回想著第一次穿上白大褂的情景。

  第一次把白大褂套在身上,我就迫不及待地拍了好些照片。當時付源一臉不屑地說我像個殺豬的,我還一本正經(jīng)地反駁他,今后是要去治病救人的,肯定要興奮。

  “學的時候理想有多豐滿,現(xiàn)實就有多殘酷。”

  付源點了一根煙,放進嘴里。合租之后我不讓他在我面前抽煙,不過現(xiàn)在我也不想去管他,任由煙霧往我這邊飄散。

  我們就這樣在路燈下坐著,誰也不說話。我一直在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也沒了時間的概念。

  “太圣母心不是件好事,會害了你。盡心做好你該做的,就是在救人,也是對得起你的理想?!?p>  付源站起來,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

  “時間不早了,回家吧。”

  他沖我伸出手,想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你太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沒有拉住他的手,而是自己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我現(xiàn)在頭疼得厲害,只想趕緊回家躺在床上,第二天醒來后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場夢。

  夢醒了我還在學校的宿舍里,起床之后和兄弟們一起跑去食堂吃飯,之后又奔向教室上課。

  可是我沒機會了。

  我現(xiàn)在是一名醫(yī)生。

   3

  這一夜我睡得很沉,恍惚間好像做了個夢,在黑暗里奔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沒有光。

  我拼盡全力的破開迷霧,卻發(fā)現(xiàn)迷霧之下是更濃的迷霧。當我無力地準備放棄時,猛然驚醒。

  我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揉了揉太陽穴。雖然睡得很沉,可是腦袋還是一樣的疼。

  “醒了?”

  我走出臥室,付源正半倚在沙發(fā)上看著他的平板電腦,面前放著一瓶可樂。

  “嗯?!?p>  沒有多余的話,我走進衛(wèi)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八月份的山東氣溫已經(jīng)達到了40度,即使是冷水撲面也不覺得有多刺骨。

  “你今天怎么沒上班?”

  “我?我都下班了。下午講座你能不能去?用不用我再幫你請個假?”

  付源抬起頭,看著我腫著眼袋從衛(wèi)生間里走出來,劉海上還在滴著水。

  我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用毛巾擦干頭發(fā)和臉上的水。

  “吃點東西吧,給你煮了餃子。”

  “這么賢惠?”

  這時候我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餃子。不用說肯定是韭菜雞蛋的,餃子皮透出一抹隱隱的綠色。

  “我要是個女的我一定嫁給你。”

  我吃了一口餃子,不出所料的韭菜餡。

  “你就不能換個餡?我現(xiàn)在出的汗都是韭菜味?!?p>  我正吃著,突然感覺哪里不對勁:

  “現(xiàn)在幾點了?”

  “現(xiàn)在?十一點半?!?p>  付源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懶洋洋地說道。

  我瞪大了眼睛,顧不得咀嚼,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嚇了付源一跳。

  “你干嘛,一驚一乍的。”

  “你說干嘛,十一點半了啊,我今天曠工了!”

  我沖進臥室,抓起手機想給秦老師發(fā)信息解釋,可是卻看到付源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

  “怎么了,你這什么眼神?!?p>  “你今天……好像是休班?!?p>  付源喝了一口桌子上的可樂,淡淡的說。

  這時我才猛然想起,原來今天是休班。

  “你個混蛋剛才為啥不說,嚇死我了?!?p>  我躺回沙發(fā)上,沒有胃口繼續(xù)吃下去。

  “你又沒問?!?p>  付源目光又回到了平板上,可是我清晰地看到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跟你講個好消息?!?p>  付源把平板遞到我手上。

  “看這個。”

  “這啥?”

  付源點開一張照片,是一個小孩子坐在病床上的。她的頭上戴著蛋糕店的生日帽,四周圍著一圈醫(yī)護人員和家人。

  “昨天看到的那個孩子,就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那個。”

  看著屏幕上孩子的笑,頓時覺得暖融融的??墒窍氲娇鞓房偸菚簳r的,短暫的開心過后,他又要面對病痛折磨,他的家庭又要面對巨大的壓力,心里又泛起了酸澀。

  “這是咱們醫(yī)院的公眾號,正好報道了這件事。醫(yī)院幫他們爭取到了減免治療費用,而且還發(fā)起了互助金,網(wǎng)上已經(jīng)有不少好心人捐款了。這張照片是今年六一時候拍的,大家一起給她慶祝呢?!?p>  付源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補充到。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雖然不能完全解決病痛,但是至少大家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p>  “嗯?!?p>  我想說些什么,可是卻不知該如何說。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只能發(fā)出一個簡單的“嗯”。我把平板還給付源,擠出了一個笑。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你這個笑太難看了。”

  付源吐槽。

  “要你管啊?!?p>  我笑罵了一句,從桌子上重新拿起筷子。

  “另外盛老師托我轉(zhuǎn)告你,昨天晚上的那個人,據(jù)說搶救得很及時,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了,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就可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去了。

  付源喝了口可樂,繼續(xù)說:

  “聽說昨天手術室的老師們工作到了后半夜,還出動了好多專家會診。真夠驚險的,據(jù)說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真是從死亡邊緣活生生拉回來的。”

  付源走到我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

  “醫(yī)學是很理性,不過并不耽誤相信會有奇跡出現(xiàn)?!?p>  付源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沖我挑了挑眉毛。我看著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個韭菜味的嗝。

  “啊啊啊啊啊啊我去你丫的,臭死了。”

  這次輪到付源從我旁邊彈射起步。

  “少給我拽酸詞了,這不符合你的畫風。”

  終于逮到機會可以報復他。

  “昨天晚上的事我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爺大度不跟你計較。”

  付源有些傲嬌地說。

  “你以后改改你這圣母心的毛病,都說末世先殺圣母,明天如果出了喪尸我今天晚上就先給你斃了?!?p>  付源抱著平板回了房間,走之前不忘帶有他的可樂。客廳里只有我一個人,一邊吃餃子一邊回憶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

  我承認在昨天我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對于學醫(yī)堅定的心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像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答案突然被全盤否定,像是從前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付源說得沒錯,我好多想。

  從前對于“健康所系,性命相托”這句話,只知道它是醫(yī)學生誓言的第一句話,它是神圣的??墒俏椰F(xiàn)在才理解,它是何含義。

  它并非流于表面,甚至很多時候并不能感受到它。

  可它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它存在于每一個醫(yī)者的心里,融入了他們生命的一點一滴中。

  我知道,作為一個醫(yī)學生,我要學的還有很多。我只知道醫(yī)生該會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成為一名真正的醫(yī)生。

  “吃完了么?”

  付源靠在門框上看著我。

  “還沒,干啥。”

  “怕你矯情地忘了吃。”

  “滾。”

  我笑著抓起一團衛(wèi)生紙扔向他。

  “吃完了記得把盤子和碗洗了,下午有講座,別遲到。”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

  “我先睡了,別吵醒我,否則跟你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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