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走向深淵

　　一個月后。成哥再次出現在金蟬面前。

　　‘‘是不是看不到哪張化驗單你就不來找我了？真正的目的是孩子還是那包東西？’’金蟬斜眼瞧著成哥問。

　　‘‘蟬兒你聽好什么都不能和你比，有沒有孩子我都會來找你，從我?guī)闳ズ商m，澳大利亞我就把一切都安排妥了，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先送你出去，我在做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不干了。事成之后我就去找你，從此過平常人家的日子?！?p>　　‘‘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把我一個人送到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xiāng)我怎么辦？我可是第一次懷孕，你就不怕我們娘倆死在那連尸首都見不到了嗎？’’

　　‘‘怎么會，房子都買好了，綠卡花錢也辦好了，錢也已在銀行用你的名字存了足夠養(yǎng)你和孩子的，有阿麗在你身邊你就放心吧?！?p>　　‘麗姐？麗姐舍得下家人嗎？’’

　　‘‘阿麗老公是個酒鬼對阿麗不好，阿麗經常被老公打，后來有了兒子，兒子卻有是個傻子，阿麗的日子就更不好過，四年前酒鬼肝癌死了，傻兒子玩水時淹死了，婆家容不下她回到娘家，娘家嫂子也容不下她，后來就到我這了?！?p>　　‘‘光我們倆也不行呀，萬一你過不來我們怎么辦？’’

　　‘‘放心有儒生什么都不用怕?！?p>　　‘‘儒生？你就不怕儒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你看見過那個整天跟在娘娘妃子身邊的宦官暗度過陳倉？過了命的兄弟知道義字怎么寫?！?p>　　‘‘我還是不踏實，我不想像個乞丐似地向別人伸手，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決不在重蹈覆轍?！?p>　　成哥不說話了掏出一個大袋子放在金蟬面前。

　　‘‘什么？’’

　　成哥還是不說話用眼神示意金蟬自己看。

　　金蟬狐疑的打開袋子，里面果然如成哥所言有護照，房產證，銀行卡，存折，存折上的數字大的驚人，還有澳大利亞的綠卡。金蟬看著這些東西心熱的只想流淚，這個男人是她活了這么大唯一一個為她著想的人。

　　‘‘這些錢足夠我們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好了，成哥，這次的活能不能放棄，我們一起走?！?p>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么著都要給跟著我的兄弟們一筆遣散費不是，跟我一場我不能對不起他們?！?p>　　‘‘好，我跟你走，而且我向你保證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把這個孩子養(yǎng)大?！?p>　　‘‘一言為定?！?p>　　‘‘一言為定?！?p>　　‘‘仇報了嗎？’’

　　‘‘報了?！?p>　　‘‘是不是有點狠了點？’’

　　‘‘你不是說無毒不丈夫嗎？’’

　　成哥一怔隨即放聲大笑。

　　一個星期后，金蟬來向紫竹告別，兩個人第一次相對無言。

　　紫竹的臉更加蒼白，用充滿哀求，挽留的目光看著金蟬。金蟬看到紫竹的樣子心里軟了一下有些不忍，可最終還是狠了狠心掏出一個很大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就想走。

　　‘‘是什么’’紫竹問。語氣平靜而憂傷。

　　‘‘給老爸治病的二十萬塊錢?！鹣s解釋說。

　　‘‘不。我不要，別說是二十萬就是一百萬我都不會要的?！?p>　　‘‘為什么？有不是給你的?！?p>　　‘‘用了這傷天害理的錢我怕下地獄?！现裾f。語氣依然是平靜而憂傷的。

　　這讓深知紫竹的金蟬無可奈何有氣急敗壞。

　　‘‘迂腐?！鹣s憎恨的罵道?！悄愦蛩阍趺崔k，讓老爸在家里疼死嗎？’’

　　‘‘不會的，我去坐臺?！现駡远ǖ恼f?！绻阏娴年P心這個把你當女兒待的老爸，那就不要跟哪個胖子走，把他的錢還過他，留下來?！?p>　　金蟬沒想到紫竹會做出這樣一個違背她原則的決定，可她并不吃驚，這就是紫竹。

　　金蟬低下頭遲疑的問；‘‘還能改變嗎？’’

　　‘‘如果你能改變；’’紫竹堅定的說。

　　一片寂靜。

　　‘‘去午夜太陽吧，我跟曇姨說一聲免得有人欺負你?！鹣s下定決心的說。然后拎起那個紙袋頭也不回的走了。

　　聽到門被彭的一聲關上，紫竹整個人被挖空似的不由的顫了一下，淚刷的一下就涌了出來，內心卻在不停的呼喚著金蟬回來，金蟬回來。方才金蟬那顆被仇恨嚴重扭曲變質的心分明為了她們的這份情誼猶豫過，可這份情誼在無法釋解的仇恨面前有是那么的微弱，沒有分量，仇恨終究牽著金蟬的腳步在紫竹的耳邊遠去，消失了。

　　金蟬走了，沒有留下任何希望的走了。

　　紫竹象一片被遺棄的枯葉飄落在古城的大小藥店里，她就那么飄進飄出的飄著，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在意她眼中的悲傷。

　　當紫竹的眼睛不在去尋找藥店的時候，她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抱著那包積聚在一起的藥片就如同抱著一個世界，她悲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苦澀的喜悅似乎已看見所有的一切就像瞬間劃過的流星都將隨之消失化為烏有。

　　紫竹抱著那包藥片走進菜市場，在賣魚的攤前第一次沒有同賣魚的小販討價還價就買了一條鮮肥的鱸魚，早晨一起床父親就說他想吃清蒸魚的，轉過頭有買了母親愛吃的豬小排，依然是沒有討價還價，然后拎著那些東西遲緩的回家。

　　家里冷清的沒有一點聲息，紫竹想不起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聽不到母親傻傻的笑聲的，母親好像是突然間就變的很乖，很安靜。只有在她肚子餓的時候她才會叫嚷幾聲，大部分時間除了睡覺就是坐在那對著那些沒有生命的舊家具自言自語不知嘀咕些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父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疼痛發(fā)作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短，每發(fā)作一次就像下了一回十八層地獄，上來后血淋淋的讓人慘不忍睹，父親的話也變的越來越少，總是心事重重的躺在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你不知道他是睡了還是沒睡，父親的樣子讓紫竹的內心忐忑不安，她猜不出父親是在擔心什么，還是在為下一次即將發(fā)作的疼痛在積蓄力量，每當這個時候紫竹的腦子里就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奇怪的等式；錢=杜冷丁=不疼=父親活著少點折磨。

　　可就在金蟬走后的第二個清晨，紫竹心灰意冷的出了門轉了一圈有心灰意冷的折了回來。她很清楚她是找不到一份可以解燃眉之急的工作的，原本是想用去坐臺來刺激金蟬的，現在她不得不認真考慮這唯一的可以解燃眉之急的一條路，她覺得她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但是她卻說服不了最本源的那個自己，她想給自己一點決擇的時間。

　　可當她折回來，打開門的那一刻紫竹聽到了父親悲慽的哭聲，她沖進屋在房間的門口她驚呆了，以為她上班的父親把自己整個人都嚴嚴的捂在被子里大聲的哭泣著，身子無力的抖動著，紫竹的心都碎了，她不知道她不在的時候父親這樣哭泣過多少回，但這卻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父親哭，而這哭聲讓她真正明白了父親的苦，看見父親痛不欲生的絕望，這無限的悲慽讓她猛然間發(fā)現這世上真的已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紫竹把東西放進廚房，走進房間看了看父親，有看了看母親，一切如故。悲苦的心好像徹底釋放了，已感覺不到滿屋的辛酸，她重新回到廚房，開始洗魚洗排骨，然后把它們一起燉在煤氣灶上，她把火開的很大，兩團藍色的火焰立刻就添滿了鍋底，燃燒著別人也自焚著自己。

　　母親也許是聞到了肉香，來到廚房看了看沖著紫竹傻傻的笑了笑，有不聲不響的出去了。

　　紫竹這才發(fā)現整個廚房都被濃濃的的白霧籠罩了，她下意識的關了關火，竟有些恍惚，恍惚中搞不清母親剛才是否真的進來過。

　　紫竹嘆了口氣拿過那包東西，此刻這將是她家解脫一切的希望，她把里面一小袋一小袋的藥片倒在面板上，隨著她的動作面板上很快聚集起一座小山似地白藥片，泛著白森森淡淡的光，一片片藥片如怪獸張著猙獰的嘴對著她。

　　紫竹打了個機靈，木然的拿起搟面杖朝那一張張猙獰的嘴擠壓過去，像一場激烈的戰(zhàn)爭，瞬間原有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唯有那白森森的光依舊。

　　紫竹關了火，端下燉肉的鍋掀開上面的鍋蓋，憫旗息鼓后悶在鍋內的熱氣一下就沖了出來，霧氣模糊了紫竹的眼睛，朦朧中紫竹看見所有的痛苦都隨著那不斷上升的霧氣一點點上升著，漸漸地遠去消失了，接下來便是悲傷，苦悶，幽怨，委屈------當人生所有的悲苦都隨著霧氣消失時，紫竹看見自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躺在父母中間。

　　一根紅線纏繞在每個人的手腕上把她們一家三口連在一起，她看不見父親的臉，也看不見母親的臉，她不知道他們是快樂的，還是不快樂。也感覺不到自己是快樂的，還是不快樂。

　　眨眼他們死去的身體隨著舂天的到來慢慢的開始腐爛，發(fā)臭，生滿了白生生的蛆，蛆在她和父母的尸體內外肆無忌憚的爬動著令人毛骨悚然。

　　紫竹的眼睛躲閃著想逃避開這凄慘悲涼的一幕，卻看見了父母不能入土為安死不瞑目的眼睛。

　　紫竹像被一把利劍活生生的劈成了兩半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宛如從另一個更加悲慘的世界探險回來驚出一身的冷汗，驚魂末定便看見面板上那靜靜等待著的藥面，虛幻一下就變成了現實，紫竹的淚一下有涌了出來，剛剛釋放的心又鞭打般的疼痛起來，搖蕩在哀迷之中。

　　過了一會有過了一會，紫竹毅然的擦去了那流淌不息的淚，留下一臉的哀莫的決絕。迅速把那些足以了卻一切藥面連同與它有關的藥瓶藥袋統(tǒng)統(tǒng)風卷殘云的掃進了簸箕里，迅速的打開門把它們倒進了垃圾道里，聽到它們稀里嘩啦從五樓上無法抗拒的墜下去，紫竹長長的悲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