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入耳,吳桐心跳驟劇,眼瞳急縮。那自身旁掠過的寒風,也不過讓他額前的劉海不住地拂動。
在兩人的四目相對間,空氣突然有些凝滯,便連吳桐的呼吸都似乎變得有幾分艱難。
“丞相大人?!眳峭┩性诖扒暗呢┫?,說道:“您是在開玩笑嗎?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p> “我想,也不可能有人能辦到。”
丞相看著吳桐,見到那張年輕清秀的臉上因為心急而添上的如血般的紅色,微微搖了搖頭,說道:“至少,我知道兩個人!”
屋中漸漸開始變暗,屋外那些樹梢的枝椏開始搖曳,方才還在傾灑余暉的明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厚厚的云層遮掩,天幕上的那抹黑便在有些開始肆虐的風中變得愈發(fā)濃郁。
有滴答聲在屋頂響起,不久便化為不間斷的噼里啪啦、不斷作響的聲音。
萬千雨絲破開夜的漆黑,從天際垂落,急促地打在屋頂上,悄然地沒入于積雪中。
丞相輕輕地將窗戶關上,卻掩不住那如霧般地濕意滲入屋內,打濕了自己鬢角中隱隱的斑白。
吳桐走到床邊的柜子旁,從抽屜里拿出火折,走到桌旁想要將油燈點上,卻發(fā)現(xiàn)那火折已不知多久沒用,早就沒了功效。于是,他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想著剛才丞相口中說的話,不禁出聲問道:
“大人,可是天樞處的兩位先生?”
丞相微屈食指,隨即輕輕一彈,有灼熱氣息從指間迸發(fā),頃刻間落在油燈燈芯之上。那有些微黃的燈火開始歡悅地跳動,用光亮將屋子盛滿。
“他們?”丞相下頜微抬,似乎驚訝于吳桐的猜測,繼而想到他接觸的修行者的數(shù)量,然后開始恍然:
“我說的那兩個人,其實你都知道?!?p> 吳桐詫異道:“我知道?”
“不錯!”丞相點了點頭,然后走到桌旁,挪過椅子來坐下,神情卻開始肅然:
“一個,是道天教的教主!”
“北溟龍鯤?”吳桐訝然道,心中卻不由地一陣默默地歡喜。
丞相五指握拳,輕輕地敲著自己右側的肩膀,說道:不錯,正是北溟龍鯤?!?p> “至于第二個人,哼,就是你們天樞處三層樓的那位大先生!”
天上的驚雷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急躁,開始在云端滾過,有淡紫色的電芒穿梭游走,更讓那落下的雨幕平添了幾分威勢。
吳桐咂了咂嘴,突然想起二先生在談起三層樓那位時臉上浮現(xiàn)出的敬畏。如今聽到那神秘的大先生居然是能在入夢時自破限制的兩個人之一,心里的歡喜瞬間轉變成充溢的自豪。
似乎是看出了吳桐的想法,丞相語氣卻開始黯然:“只可惜,他們兩人,一人自閉于鯤鵬山頂,幾十年不曾下山;另一人,破門而去,從此再未現(xiàn)身?!?p> “不過,幸好,他們都有一個好弟子!”丞相輕聲呢喃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沉浸在自豪中的吳桐,沒有聽清丞相最后說出的話,但是他記住了,世間至少有著兩人,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那便是奇跡!
丞相倒了杯茶,端在手中,將念力緩緩涌出。不過片刻,茶水之上開始有些裊繞熱氣逐漸升騰,這才抿上一口,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如今,你算是進入煉精化氣中期了,雖然想來,你也不可能達到那兩人的境界,可有朝一日,踏足返虛之境,應該還是有所希望的。”丞相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杯,那有著淡淡黃色的茶水沿著杯壁不停盤旋,騰出的熱氣便不再含蓄。
終于,丞相放下茶杯,問道:“既然你已經(jīng)是個化氣境中期的修行者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吳桐想了想,隨即一絲笑容爬上他的臉頰,語氣卻極為認真:“唔,我要去和某人講講理?!?p> ……
……
張小花躺在帳篷內,聽著雨水打落的噼啪聲響,閉著眼睛,卻不曾入睡。
突然,他聽到有毫不掩飾的腳步聲朝自己走來,而這個腳步聲有些熟悉。
掀開帳篷的簾子,看著打著油紙傘,站在積水中的吳桐,張小花眼皮有些跳動。
他說道:“你來找我?”
吳桐點點頭,卻默然不語,靜靜地看著帳篷內的張小花,只是沒有人注意,他將手中的傘握得更緊了些。
“有什么事嗎?”張小花有些好奇,而好奇往往會使人頭痛,所以他的手此刻正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而不舍得放下。
吳桐輕輕說道:“對于我這么晚來找你,你怎么看?”
張小花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似乎問得有些愚蠢,于是咧開嘴笑道:“當然是用眼睛看了!”
吳桐眼前突然有些發(fā)黑,便有少許冷汗沿著額角滑落。
伸手擦拭去那滑落的汗滴,吳桐這才想到自己問得有些奇怪,便跟著張小花一起,開始笑了起來。
“其實,我今晚來,只是想再試一試!”笑過之后,吳桐認真地說道。
張小花的大手扶在額前,發(fā)出輕微而痛苦的呻吟:“你當花爺是專門接客的娘們?客官你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吳桐有些不好意思,歉聲道:“先前我說過,只能打得過你。這話現(xiàn)在想來有些欠妥,便在這里向你道歉。”
張小花一怔,看著少年不似作偽的神情,便擺了擺手說道:“花爺我也不是這么小肚雞腸的人,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想了想,他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又冒雨來我這里要和我切磋呢?”
吳桐臉上的歉意愈盛,他撐著傘,微微躬了躬身,說道:“因為,他們都睡了……”
“……”
有怒意在張小花眼瞳中閃現(xiàn),天地元氣撕開雨幕,從四周灌入,天上雷聲不斷,偶有白芒劃破天際,一時將天地照得如雪般徹白。
“你打不過他們,所以便來找我?他們都睡了,所以你又來找我?”如雷般地怒喝從帳篷中直穿而出,震得吳桐手中的傘面瑟瑟發(fā)抖:
“既然你這么喜歡來找我,那你便去死吧!”
一只拳頭穿過雨幕,直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