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為何？”沈琮一愣。
老人沉吟片刻，嘆了一聲。
“黃土白衣，天命所歸；心有所向，必成業(yè)哉。公子三世為人，兩度輾轉(zhuǎn)于此，這便是宿命。長天不負懷道心者，日后能否轉(zhuǎn)了這乾坤，全看公子自己?！?p> 沈琮注意到老人唇角沒動，自個兒腦海卻清楚地傳來老人蒼老的聲音。
是傳音入密。
他細細嚼著老人的每一字每一句，不忘給他作揖道個謝。
“小公子，人妖殊途，要三思而后行啊。”老人又看向秦放，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將這狐貍精遞了過去。
“人妖殊途？”秦放一臉莫名地抱過狐貍精，意識到這是只妖精，手里一哆嗦，又扔到沈琮懷中。
沈琮：“……”
“老夫看你印堂發(fā)黑，近來似乎有血光之災(zāi)啊。”老人撫了一把長髯，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
秦放：“……”
要不是看你剛剛猜到我身份，我還真以為你是招搖撞騙的江湖神棍呢。
“前輩，老秦的血光之災(zāi)該如何化解？”沈琮見秦放一臉我不信你騙不到我的模樣，嘴角一抽，朝著老人作揖詢問。
直覺告訴他，這個老人身份不簡單。
他……極有可能是散仙。
“守好道心。”老人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秦放，又看向沈琮，“年輕人，天下未曾安定，道門難守啊。”
說罷，他便笑了一聲，扭頭蹣跚著腳步一點點往外邊山林走去。
遠方刮來一陣黃風(fēng)，慢慢遮蓋住了老人的背影。
黃風(fēng)散去時，老人早已不知所蹤，只有一片肉眼可見的薄薄云霧。
“騰云……駕霧——”沈琮眼角多了一抹深邃。
他果然是散仙。
“云遮，他是妖怪么？怎么還有青煙??？”秦放也注意到了那云霧，忍不住朝沈琮靠過去。
“……老秦你眼睛是不是不要了，不要拿去給乞丐吧。那是散仙，你個憨貨——妖怪哪有帶著祥云的?！?p> 沈琮翻起一個白眼，捏住不安分的狐貍精的脖頸，扭頭往長安走去。
散仙？
半只腳跨進仙班的靈修？
那他方才的話，便不是在招搖撞騙……忽悠自己啦？
秦放一愣，趕忙轉(zhuǎn)身跟上沈琮。
“云遮，那位仙人前輩對我說的血光之災(zāi)，我該如何化解??？”
“沒事少去勾欄聽曲，你就不會出事。”
“……??？”
秦放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閑來無事，勾欄聽曲什么的，他就這么一個癖好啊——雖然勾欄變成了狐貍窩，還讓他受了傷，差點死在里面。
但是……男兒至死是少年，他還是想和姑娘們多混混的。
另一邊，宋懷發(fā)現(xiàn)徐府的人在離開長安后便杳無蹤跡了，那些認(rèn)識徐府的人像是被抹掉了記憶一般，愣是每一個知道大名鼎鼎的徐公的。
甚至還有人以為這是錦衣衛(wèi)要抄了他們的家來強制補稅而故意找的一個借口——
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賣慘，說自家今年的收成都給了朝廷，自己吃不飽穿不暖的，實在擠不出銀子交稅了。
宋懷：“……”
錦衣衛(wèi)在他們眼中，就這么不明事理，黑白不分么。
無奈之下，一行人返回都尉府。
途中，宋懷坐在馬車內(nèi)，傳來隨行的顧十二，向他問道：“今年天朝收成如何？”
“回大人，戶部上報大豐收?！鳖櫴饕净氐馈?p> 大豐收……
想起那些百姓們看著他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宋懷忍不住想起自己游歷江湖時見到的每個村落。
因為上繳稅錢，種田的百姓十不有一，紛紛跑去抓蛇賣蛇膽了。
雖然現(xiàn)在景帝下令輕徭薄賦，甚至免了貧苦農(nóng)民的稅，以此加大天朝的生產(chǎn)力——
但其他人的稅收也不見得比以前少多少——官僚層層剝削，百姓們就是案板上的魚肉。
他們錦衣衛(wèi)常暗中從自家錢莊和糧店出錢糧接濟百姓，可長此以往也不是事。
宋懷撫著腦袋，有些頭疼地嘆出一口氣。
回到都尉府時，適逢沈琮二人回來。
下車后，宋懷看到沈琮懷中規(guī)規(guī)矩矩的狐貍精，不由挑眉：“秦放被色迷心竅了，你也要被色迷心竅了？”
秦放：“……”
這波躺槍他無法狡辯。
“這狐貍精在勾欄院旁殺活人吸精氣，因穿人皮所以沒顯露妖氣。屬下以為，它和勾欄院兒那幫狐貍精是一伙的。”沈琮搖搖頭。
“丁相五品……五十年道行，你二人修為薄弱，能抓得住它？”宋懷拎過狐貍精上下打量一番，再度挑眉。
“……有一位高人相助?！鄙蜱饕?。
嗅到自己一身的狐騷味時，他忍不住面露嫌棄之色。
熏死了……回去不搓個三四遍他就不是張鶴年。
“送到天牢審問去，問不出便上刑伺候?！焙苊黠@，宋懷也嫌棄這狐貍精的一身騷味，癱著臉又把它扔回給沈琮。
“他娘的，姑奶奶不是東西啊，你們怎么可以扔來扔去的啦！”一直假裝乖巧的狐貍精忍無可忍地低聲咆哮。
“……哈哈哈哈哈！”秦放突然笑出了聲兒，見他們望過來，忙咳嗽著擺擺手，“對不起沒忍住?！?p> 這狐貍精說它蠢呢還是說它憨呢，笑死他算了。
狐貍精愣愣，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支支吾吾卻發(fā)現(xiàn)怎么說好像都不對，氣得磨著牙，干脆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它就這么被沈琮拎進了天牢。
狐貍精渾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是專門針對妖魔鬼怪發(fā)明的刑具——那等可怕的，被僥幸逃出去的妖魔們稱之為人間妖魔地獄。
天牢位于都尉府地下深處，四邊和都尉府各地一般，都有前輩大能設(shè)下的法陣護體——只要不是甲相的千年大妖，尋常妖怪想要擅闖此處，那便是自尋死路。
用秦放的話說，給你滅的渣兒都不剩嘍。
狐貍精被一路提到天牢——原本空蕩的四方變得昏暗狹小，一陣陣難以言喻的惡臭不斷撲鼻而來，刺激得狐貍精幾欲作嘔。
當(dāng)它分辨出這中間都是妖族的尸臭味兒時，狐貍精的眼瞳中多了一份清晰可見的恐懼之意。
“哆嗦可以，別尿我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