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劉大抱著小秧，小秧側(cè)著身子看著前方，指著她想象中的爹爹離開的方向，朝著小秧手指著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們一直往前走，走到路口，不知道該往哪走了？
“小秧兒，你爹爹去哪了呀？”劉大問道。
“我也不知道爹爹去哪了？”
“你爹爹穿什么衣服啊？”
“深色的長衫?！?p> 劉大犯難，一路上穿深色長衫的可不少。
這時，小秧的小肚子咕嚕了一下，小秧癟癟嘴，她已經(jīng)有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我餓~”
劉大看著小秧摸著肚子的小手，同情心起：“那我們?nèi)コ詵|西吧，你想吃啥？”
“餛飩。我要吃大大的餛飩?！毙⊙韺β愤厰傌湹酿Q飩覬覦已久。
劉大在旁邊早點攤給小秧買了一碗餛飩，攤主熱情地打招呼：“劉大兄弟，還沒吃早餐哪？”
“吃了，給這小丫頭找爹呢，她跟她爹走丟了，這會兒餓了，帶她吃東西，反正這會兒也看不到?！?p> 劉大看著小秧朵頤的模樣：這娃兒真好，跟爹走丟了也不鬧騰。
吃完后，小秧摸摸好不容易鼓起一點兒的肚子，心滿意足地又抹抹嘴唇，跟劉大說：“劉叔叔，我們走吧。找爹爹去?！甭曇羟宕鄽g快。
劉大看著小秧歡悅的神情，也不由地笑出聲：“嘿，好嘞，我們找爹爹去?！陛p車熟路地抱起小秧，“知道你爹爹今天進(jìn)城干嘛嗎？”
“爹爹說買布給小秧做衣裳，小秧的衣裳要短了?！毙⊙黹_心地說。
“那我們?nèi)ゲ间佌艺?。我們小羊兒的衣裳確實短了點，哈哈~”劉大看著小秧手腕腳腕已經(jīng)露出一半了，笑著說。
“是小秧兒，秧~，不是小羊兒，哼。”小秧氣鼓鼓地說。她決定討厭這個人了，她最討厭別人叫她小羊兒了。
劉大笑嘻嘻地看著小秧氣鼓鼓的臉，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喲，確實不是小羊兒，是小魚兒。”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秧雙臂交叉，將自己上半身離劉大遠(yuǎn)些，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劉大一路笑嘻嘻的，小秧一路氣鼓鼓的。
走了幾家布鋪，都沒有小秧“爹爹”的身影。劉大想了想：“估計你爹爹發(fā)現(xiàn)你丟了，正往回趕呢。我們回去看看吧。我同僚若是看到，必會留下他?！?p> “嗯嗯，我想吃糖葫蘆。”旁邊糖葫蘆的叫賣聲吸引了小秧。
劉大也不含糊，帶她去選糖葫蘆。
小秧選了一串看上去特別大，特別透亮的。
抱著小秧，劉大不方便取錢袋，便將她放下。
劉大付錢的空檔，小秧已經(jīng)自顧自地往攤鋪逛去。
劉大覷了眼，樂了，小丫頭片子還逛上癮了。轉(zhuǎn)頭付完錢，再回轉(zhuǎn)，卻不見了小秧的身影。
劉大趕忙往前看去，遍尋不見小秧的影子。劉大正準(zhǔn)備往前跑去，心里一動，走到小秧剛剛站著的攤邊。猛地掀開攤鋪下的幃簾。里面的小人兒一驚，睜大雙眼等著劉大。
劉大氣不打一處來，一句臟話就要破口而出：“你~，你躲我干啥？”
小秧兒突然被嚇一跳，難得語塞。
劉大直接扯過她抱起，怒氣沖沖地往城門大步走著。
小秧感受到劉大的憤怒，腦子不斷轉(zhuǎn)著還能怎么圓，卻怎么也想不出來了。她不能被發(fā)現(xiàn)，被發(fā)現(xiàn)就完了。
越是急躁，越是不安，越是手足無措，越是無計可施。
真的到了城門了，劉大憤怒地將小秧放下，小秧愣愣地呆著。這會兒進(jìn)出城的人已經(jīng)少了，劉大對他的同袍說了經(jīng)過，有兩個看上去臉嫩的城門兵走向她，蹲下來，看著她：“小丫頭，你全名叫什么呀？為什么不讓劉大給你找爹爹?！?p> 另一個則恐嚇：“你不找到爹爹的話，是會被當(dāng)做孤兒送到慈幼局去的，以后就看不到爹爹了，還有娘呢?！?p> 可是我已經(jīng)看不到了。
小秧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地面。
劉大拿出不知從哪來的粗繩，將小秧肚子圍一圈，自己手腕繞一圈：“你就呆在這兒，哪都別想走。等老子值完班，就給你送慈幼局?！眲⒋罂謬樀?。這娃要是不好好盯著，真走丟了，這輩子就毀了。而且，她走丟了，他還怎么交差。
小秧還是不說話，只是摸了摸綁在腰間的繩子，系得很緊，又默不作聲地盯著地面。
旁人也還有事要忙，就沒有再看小秧了。
日頭逐漸偏西，劉大和來換班的士兵做好交接，正準(zhǔn)備將小秧拽回來。
城外馬蹄聲傳來，劉大轉(zhuǎn)身看去，看清后，正立垂首，來的正是早前出城的嚴(yán)守正一行。
仍是張巡撫領(lǐng)頭，經(jīng)過城門的時候，眼角瞥到被繩子圍著腰間的小秧，再定睛一看，勒住馬。
嚴(yán)守正等人也停了下來，嚴(yán)守正看他眼神盯著小秧，想起今早的事，對張巡撫拱手道：“今早就是這女娃在哭鬧。”轉(zhuǎn)過身問劉大：“劉大，怎么回事兒？”
“屬下帶著這女娃去找她爹，她半路跑了，被屬下找回來的。”
嚴(yán)守正看著小秧，心里有點譜兒了，對劉大說：“晚點送慈幼局吧?！?p> “我們走吧?！睆堁矒嵯刃须x開，后面數(shù)人跟隨其后。
劉大看著他們離去，嘆了口氣，低頭對小秧說：“你如果再找不到爹娘，就真的只能送慈幼局了。你要不說說你是哪人，你爹娘是哪人，我替你尋尋?！?p> 小秧右腳來回搓地，囁嚅著，又閉上了小嘴。她不能說。
劉大又嘆了口氣，“那我們走吧，去慈幼局?！?p> 小秧定了一下，慢慢跟著劉大踱著步伐。
慈幼局，她聽過。小叔叔經(jīng)常帶著她在外面玩耍，她愛瘋跑，小叔叔怕她走丟，總是嚇?biāo)骸澳阋亲邅G了，就會被送到慈幼局。慈幼局里好多小朋友，但是每天只有一點點飯吃，有些壞的小朋友就會搶你的飯吃，還會打你。而且你每天還要干很多很多活。吃不飽睡不好?！?p> 但慈幼局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都差不多吧。
書房內(nèi)，幾名男子談著話：
“城外流民逐漸多起來，這次洪澇嚴(yán)重，雖然前面幾城已經(jīng)安置了不少人，但還是不足?！?p> “是啊，我們這兒算是最后一城了，再遠(yuǎn)的就要六十里外，估計他們也撐不到那了?！?p> 坐在首位的男子道：“在城外設(shè)棚施粥，力壯的住城外帳營，老幼及女子隨其意愿，可留城外也可留城內(nèi)慈幼局或養(yǎng)濟(jì)院內(nèi)。穩(wěn)定以后，逐步移回原地，重建村落?！?p> “還有部分幼兒的爹娘喪身于此次洪澇，其余親眷自顧不暇，無法養(yǎng)育?！?p> 坐于首位的男子想起今早被繩圈套著的女娃：“統(tǒng)計人數(shù)后，留在慈幼局吧。今日就到此吧，你們辛苦了?！?p> “應(yīng)該的”“屬下的分內(nèi)事”……
眾人起身離去，男子叫住其中一人：“嚴(yán)守正，你問清楚今日那女娃是不是真的無親眷，若無親眷，明日將那女娃帶來我看看?！?p> 嚴(yán)守正不解，但不好多問：“是。那屬下先告退。”
男子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