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收留
“本官以知縣勾當(dāng)駐泊兵馬監(jiān)押，連你一個小小管營也拿不得？”王璇感覺很好笑，出人意料地問了一句。
管營也是破罐破摔了，反正縮頭是死伸頭也是死，索性搏一搏，瞪著眼睛高聲道：“大人，倉司營雖屬駐泊都監(jiān)司，但上面還有轉(zhuǎn)運司，大人不分青紅皂白，是不是太過分了？”
張昭遠身為營指揮使，自然明白劉管營的意思，不禁暗叫麻煩??！
倉司營雖是禁軍中的編制，由駐泊都監(jiān)管轄，但也僅有十余名禁軍吏士，其它由當(dāng)?shù)貛姵淙巍?p> 朝廷馭下向來是制衡，一應(yīng)賬目、錢糧草料都屬于定州行營轉(zhuǎn)運司管轄。
定州轉(zhuǎn)運司又屬河北路都轉(zhuǎn)運司，換句話說要想定劉管營的罪，還比需要由定州轉(zhuǎn)運司核準(zhǔn)后才行。
出人意料的是，王璇冷冷一笑，殺氣騰騰地道：“我當(dāng)你說什么，雖說定州轉(zhuǎn)運司管錢糧，但本官身為知縣，當(dāng)場拿贓，殺了你這個管營，最多是通判問一聲，監(jiān)察御史發(fā)句牢騷。原本還想讓轉(zhuǎn)運司辦理，既然你不想活，那就成全你，軍法重處?！?p> 張昭遠和秦臻等人都是一怔，此時深深體會到文官的霸道，除戰(zhàn)場之外，他們也不能隨便把倉司管營怎樣，王璇竟然不經(jīng)過轉(zhuǎn)運司，更不怕于是彈劾，直接殺人。
“大人饒命、饒命啊?！惫軤I再愚魯，也明白軍法重處的意思，感情人家根本就不怕轉(zhuǎn)運司，甚至不在乎御史、通判，剛才的依仗純屬找死。
“還愣著干什么，殺?！蓖蹊樕渚抗馐挌?。
張昭遠一愣，立即厲聲道：“監(jiān)押大人的話你們沒聽到。”
幾名軍漢立即把殺豬般好嚎叫的管營拖了下去，王璇面無表情地環(huán)顧十幾名倉司營的都頭、虞候和廂軍吏士。
半響，冷冷地道：“你們也不想想，人家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你們倒好，在后面喝人血，當(dāng)倉鼠，還是不是人??！回答我，是不是？”
“身為禁軍吏士，我都為你等羞人?！蓖蹊暽銋?，殺氣沖天，令人膽寒，卻贏得飛捷軍將士喝彩。
“好了，我也不跟你們計較，把欠發(fā)的補上，要是少了一文錢，一粒米，立即軍法重處，家眷沒官。”
好絕?。⑷撕?，還要把眷屬貶為官奴隸，要是家有女人，鐵定充當(dāng)營妓，受人凌辱。
此言一出，不僅倉司營的一干人眾臉色臘黃，連圍觀的軍人、軍屬也紛紛變色。
張昭遠的臉色亦是陰晴不定，暗暗到這位年輕的監(jiān)押大人果然不是凡品，好在自己沒有給他多少臉色，不然沖突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秦臻見王璇舉手間殺管營，大義凌然的豪言，想去年在契丹營地，直面鋼刀不懼，心下越發(fā)敬佩。
不多時，一顆人口掛在營寨門口，倉司營的人老實了許多，誰也不敢拿吃飯的家伙玩笑，軍營中的人也寂靜了許多，秩序也好了許多。
“這位娘子，去領(lǐng)你家的那份錢糧吧！”王璇對還在瑟瑟發(fā)抖的孫寡婦，換了一副和顏悅色的臉面。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鳖^也磕了，孫寡婦不知如何感謝王璇，愣愣地出神。
“娘，把妹子給孩兒抱著，咱們回家?！蹦悄泻⒆与m然小，但說出的卻是大人話。
“這孩子體格瘦弱啊！”王璇無意中看到十一二歲的男孩子，發(fā)現(xiàn)小孩雖然瘦弱，卻很有靈氣，有時候人很怪，就那么一眼，決定兩個人之間的緣分。
張昭遠看了看男孩，搖了搖頭道：“體格太弱，不成器?！?p> 秦臻見王璇臉色詫異，知道兄長不是行伍之人，可能是誤會了，于是說道：“大人，張指使在說這孩子體制太弱，骨骼狹小，恐怕不是行伍的材料?！?p> 王璇一聽就笑了，還以為什么大不了的，說道：“我看著孩子透著靈氣，將來或許是位節(jié)度?！?p> 張昭遠并不以為然，但有感王璇收納好意，算是孫寡婦一家的造化，免得在軍中被人欺負。
當(dāng)下，淡淡地笑道：“既然大人看上韋家兒郎，那就把他家脫了軍籍，帶到府上做個書童也不錯?！?p> 韋家——孫寡婦，原來孫寡婦還是用了娘家姓氏，不過對于王璇來說并不算個事，無論是張昭遠好心還是無意，倒給他提了個醒。
自己來上任就帶了張克用，內(nèi)衙沒個婆子打理還真不行，再說他也挺喜歡這男孩子的。
既然張昭遠說了，他也不客氣地道：“那就煩勞張指使了，我看這孩子天資不錯，如能悉心栽培，倒有一番前程可搏，埋沒軍中確實可惜，只是不知道韋家娘子可愿意?！?p> 這可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鹤泳谷槐恢h大人看上，孫寡婦當(dāng)真又驚又喜，不知如何是好。
“娘，孩兒不離開娘、妹妹半步?！?p> 王璇放下身子，溫和地笑道：“小朋友，我那內(nèi)衙缺少打理婦人，可以叫你娘去做，你看可不可以？”
小朋友——張昭遠、秦臻等人臉色很古怪，他們第一次聽這個稱呼。
“那還不錯，但你有什么本事可以教我？”男孩眨了眨眼睛，很天真的問王璇。
不光張昭遠等人大摔眼鏡，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王璇也險些笑出聲，他心中莫名其妙地喜歡這個男孩。
不知為什么，總感覺張克用太沉迷四書五經(jīng)，不是他真正欣賞的，至于深層次的原因，他還沒有去想。
“大人，孩子不懂事，還望大人不要見怪?！睂O寡婦的連都嚇綠了，雖說童言無忌，但眼前幾位都是有身份的，尤其是年輕的知縣大人，聽說是出身貴胄，天子欽賜的進士，今日又殺了管營，管營是什么人?。∧强墒呛椭笓]使張大人平起平坐的人物，萬一要發(fā)火了可怎么辦。
王璇并沒有關(guān)注孫寡婦忐忑不安的心思，反而溫和地笑道：“當(dāng)然交給你大本事了，不過能不能有成就看你自己。”
“那好，我跟你學(xué)。”男孩又是眨了眨眼睛，表情很天真。
“哈哈.”王璇毫不在意張昭遠等人的笑，也不在意孫寡婦的詫異，說道：“好，孫娘子就回去收拾一下，過幾日就過來，今日晚上我來宴請張大人，至也一同過來，咱們好好聚聚?！?p> “大人太可氣了?！睆堈堰h并沒有多想，王璇作為知縣，本不應(yīng)該和他走的太近，但監(jiān)押就不一樣了，既然對方刻意交結(jié)，殺伐果斷頗合自己胃口，這個面子兜上又有何妨。
秦臻也想和王璇敘敘舊，但他明白有張昭遠在場，自己只有按照公門規(guī)矩來，好在來日方長！
但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王璇的再會，會給他的一生帶來想都不敢想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