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豎三角紅旗的急腳子一路報捷,沿途各軍州皆驚,最終驚動了整個朝廷。
威虜軍大捷,各路大軍并未享受勝利的喜悅,在王璇的建議甚至是強行主張下,極短時間內(nèi)集結完畢。由王顯率步軍主力回防唐河一線,馬軍休整后,在側翼警戒,并上書朝廷,準備應急契丹主力進犯。
威虜軍之戰(zhàn)為王璇帶來極高威望,成功樹立他在諸將心目中的地位,王顯亦是客氣有加。
商議之后,當天,王顯率五千馬軍、七萬步軍西調(diào),奔赴定州,莫州部署桑贊率一萬步軍留守威虜軍,并在羊山北麓設下兩座大寨,掩護經(jīng)過血戰(zhàn)的馬軍休整。
好在宋軍在這場戰(zhàn)役中,馬軍損失并不算大。契丹兵潰之際,為了沿山麓突圍,大半舍棄戰(zhàn)馬。
故宋軍俘獲甚重,馬軍整體力量反倒加強,稍事休整后,便可以投入新的戰(zhàn)斗。
無論是前方將帥還是朝廷重臣,心中那塊石頭都沒有完全放下,僅僅三天就傳回朝廷的旨意,同意三路都部署司的建策,并下令馬軍后撤退出戰(zhàn)場。
同日,另一隊急腳子向雄州出發(fā),朝廷已恩準西上閣門使、制置屯田使,雄州知州何承矩的“圍魏救趙”的戰(zhàn)術。
由他率數(shù)千雄州、滄州兵馬,在整個河北防線最東段的乾寧軍,搭乘水軍刀魚船自界河入海,在遼境的平州登陸,向渾泥城發(fā)動襲擊,以吸引遼軍主力回救。
自雍熙北伐以來,宋軍第二次動用水軍跨海進攻,當王璇聽到消息后,忽然眼前一亮。
都堂、樞密院和三衙的文武大臣舉一反三,為了減輕河北西線壓力,傳令在河北東線的淤口關、益津關,出兵對契丹境內(nèi)展開了牽制性進攻。
王璇很擔心,擔心自己當了露頭鳥。
的確,他確實從開始就策劃、參與并強制性地牽動威虜軍之戰(zhàn)。在戰(zhàn)后,還利用在諸將心目中建立起來的威信,聯(lián)合七位前方鈴轄,半請半強迫使王顯答應率軍立即趕赴唐河,與留守的三路行營鈴轄韓崇訓會兵,在唐河組成大陣。
現(xiàn)在,緊張的心理稍稍放松一下,意識到這場仗沒有打完之前,朝廷斷然不會輕易處置他。
他在那天的戰(zhàn)場上,甚至拋下步軍部隊,帶著秦臻、江云并衛(wèi)隊百騎,一路尾隨契丹潰兵,與李繼宣分左右,殺過長城口,給予契丹潰兵很大殺傷,進入契丹國境十余里。
最后與火焚契丹糧草營,搶掠大批金帛的廣銳、云翼數(shù)千騎會師,把糧草營輜重全部毀去后,用行軍隊列,浩浩蕩蕩南歸。
“和上,這場仗打的很艱難,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痹趲滋靵?,王璇一直奔波于各營寨,挑撥糧草、看望傷患、安撫百姓,盡一份做地方官的本份,好不容易才回衙門。
明秀的神色也很嚴肅,他不斷為戰(zhàn)死者超度,目睹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尸首,心情很是不好。
在王璇說完后,他嘆了口氣,說道:“好在打勝了,但子正仍需防備御史彈劾?!?p> 王璇點了點頭,明秀的臉色看在他眼中,真正的戰(zhàn)場,他算是第一次經(jīng)歷,令他窒息、干嘔的場面,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統(tǒng)計完對方戰(zhàn)死、俘獲數(shù)目。
讓他吃驚的是,正如歷史所記載那樣,當他回兵之際,火光沖天的夜空中傳來的悲憫的哀號,聲震原野,格外凄涼,讓他心中久久傷感,不能平靜。
“是打勝了,我也明白御史定要彈劾我,光一個擅改軍陣,不遵天子陣圖的罪名,足以讓我丟官罷職。”
“也不一定,勝利者永遠是對的!”明秀一笑,他用耐人尋味的目光盯著王璇。
王璇聞音而知雅意,他從始至終都牽引戰(zhàn)役,得到前方大將的認同,戰(zhàn)后連王顯也不能不上書請罪。
勝利者永遠是對的,說的一點不錯,面對一場大捷,朝廷中就算有人想對付他,也要考慮一下皇帝心思和士人議論。
對于明秀的見地,他認同地笑了笑,道:“這些日子,就有勞和上操度法事了,過后我還有事請教?!?p> “貧僧眼里一切皆空,人生死超脫,并無漢胡之分?!泵餍愫鲜?,神色莊重、慈悲。
在幾天里,王璇考慮了很多,鑒于這場戰(zhàn)役,給予他極大地啟發(fā),從軍事體制、軍隊編組、戰(zhàn)役指揮到糧草運輸、城池道路、傷患救助、衛(wèi)生保障等重新進行思考。
當然,也對與契丹的關系、大宋日后發(fā)展重新思考,他所知道的幾乎都存在誤差。
朝廷內(nèi),正如王璇所憂慮,一些人對王璇伙同前方大將陽奉陰違非常不滿,尤其是以陳堯叟為首的文官,不斷上書彈劾王璇“身為守臣、擅專兵機,僭越大帥、有違上意”。
詞鋒非常犀利,句句只指向王璇與諸將逼迫王顯就范,言下之意,以文官竟讓延邊主要將帥違抗圣旨,逼迫主帥用計,無論怎樣都犯了朝廷制衡大忌。
又是契丹人幫了王璇大忙,當朝廷中攻擊他聲音日盛之際,
不甘心前鋒大敗的耶律隆緒,親自率十余萬主力南下。
由于契丹主力進攻迅猛,對王璇的非議才稍稍退去。
耶律隆慶鑒于在威虜軍的戰(zhàn)敗,契丹軍人心有余悸,他小心的避開了威虜軍,取道易州境內(nèi)直撲威虜軍西邊的滿城,前鋒直抵滿城之南五十里的方順河,與剛剛到達定州沿唐河布防的王顯、韓崇訓大軍遙遙相對。
十月二十八日,耶律隆緒的御營大軍抵達滿城,契丹國內(nèi)最精銳的左右皮室軍、拽剌軍開始南下,更大規(guī)模的會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天氣——戰(zhàn)爭的成敗決定因素之一,威虜軍之戰(zhàn),耶律隆慶之所以大敗,除了王璇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一場好雨。
氣候的變化再次幫助了宋軍,從威虜軍開戰(zhàn)之后,連日的陰晴不定的天氣,讓地面泥濘不堪,嚴重影響了契丹馬隊的機動能力,弓箭皮弦根本無法使用;再加上威虜軍之戰(zhàn)影響,契丹大軍士氣不振,
面對嚴陣以待的唐河大陣,士氣高昂的宋軍將士,天時、地利、人盡皆失去,繼續(xù)打下去占不到便宜是小,要被宋軍咬上一口,就得不償失了。
耶律隆緒心中極為不甘,卻又毫無辦法,又得斥候軍報,數(shù)萬宋軍騎兵分為兩路襲來,對契丹大軍側翼造成極大威脅,東線宋軍越海進攻。
威虜軍仍有一支強大的宋軍部隊,隨時能深入契丹國內(nèi),或是截斷他的退路。更無力的是,支撐南下的糧草營遭到毀滅性的的破壞,轉運糧草極其艱難,根本無法支撐十余萬大軍南下作戰(zhàn)。
萬般無奈之下,無法忍受也得忍受,在宋軍各部虎視眈眈下,不得不下令撤軍。
當夜,韓崇訓率五百壯士夜襲行營,契丹各營草木皆兵,若不是宮帳軍宿衛(wèi)拼死力戰(zhàn),或許耶律隆緒將會成為第二位死在河北的契丹皇帝。
當契丹大軍緩緩北撤,宋軍沒有展開大規(guī)模行動,僅僅進行小規(guī)模的騷擾,占了便宜就跑。
王璇卻在遂城觀望、思考,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