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地雞毛
一大早，趙恒梳洗完畢，正在凝暉殿用膳，由于北方戰(zhàn)事和河北、京東災(zāi)情，陳堯叟和王旦兩人分別在都堂、樞密院當值，他們在交班后奉旨陪同趙恒吃早餐。
王旦倒是沒有拘謹，陪同天子用膳也有多次，禮數(shù)周到而已。陳堯叟卻有點不自在，畢竟他攻擊了王璇，與王旦對面而食，是個人都不會好受。
他們和趙恒談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天子的早膳也很簡單，無非是幾樣小菜，糕點之類，配上豆包、肉餅之類。
正當君臣談著話，快要吃完之際，內(nèi)侍省右都知竇神寶捧著官塘，快步走到趙恒身邊，輕聲道：“官家，河北三路都部署司金子牌官塘?！?p> 聲音雖輕，王旦和陳堯叟也聽的清楚。
金字牌鋪遞，邊關(guān)十萬火急的軍情，他二人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意識到什么。
趙恒臉色亦是詫異，除了火漆開封一看，目光停在王旦臉上，失聲道：“王愛卿，你家五哥真是料事如神?！?p> 竇神寶亦是熱血人物，擔任過鈐轄一級的大將，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眼中的光芒變的熱切起來。
“陛下，當傳兩府諸公火速入宮?！蓖醯┎粍勇暽?，慢慢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來，但眼角中還是閃過一抹欣慰。
陳堯叟卻有些慌亂，想要說話，卻發(fā)覺王旦已說過，站起來后有點不知所措。
契丹大軍突如其來的南下，趙恒召集兩府重臣整整商議了一天，期間消息傳遍朝野，整個朝野上下對王璇的叫嚷戛然而止。
那些曾要嚴辦王璇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漸漸傳出對王璇料事如神的驚嘆。
一時間，王璇被傳的神乎其神。
用明秀的一句話說：世人所見不過目前三寸而已，順則高聲贊譽，不知所云；逆則大呼廖運，幾要殺人。
還有一些人，不服氣，不客氣的叫嚷，王璇在拿大宋國運做一場豪賭。
無論怎樣，王璇賭贏了，人們不得不承認他的預見性，更不能不承認他的堅韌，單單這份不懈的堅持，就讓人為之敬佩。
馮拯、陳堯叟是相當尷尬的，他們作為樞密院中的強勢人物，始終對王璇的意見報以打擊態(tài)度，馮拯竟然不惜開罪王旦，也要毀去王璇的前程，結(jié)下的梁子幾乎不可調(diào)和。
如果王璇的預測失敗了，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連王旦也不會說話，在眾說紛紜中，獨自一人默默地忍受。
當即將身敗名裂之際，契丹人如期而至，讓他們在恥笑之后，臉面丟的一干而盡。
可惜的是契丹人來了，王璇贏了，贏得那么漂亮，那么灑脫。
最讓馮拯、陳堯叟尷尬的是，他們竟還要擔負縱覽前方兵機樞要，指導禁軍作戰(zhàn)，顯然是拿自己的手煽自己的臉。
他們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們服軟，將會是請郡的結(jié)局。所以，馮拯找到了一個可以反擊的理由。
王璇的戰(zhàn)術(shù)部署，一改太宗平戎萬全圖，采取攻勢部署，這可是個大好時機。
馮拯當即在垂拱殿上發(fā)難，在陳堯叟的幫襯下，竟然上升到指責王璇忤逆，竟然置十余萬大軍生死于不顧。
對于馮拯的指責，王旦自然不會做聲，就是呂蒙正、王化基他們也不便出聲，畢竟將出中御是大行太宗皇帝所定，戰(zhàn)場陣圖也是遏制契丹的良法，考慮到文官制衡武將，他們也不便反駁，馮拯作為同知樞密院事，有資格指責。
趙恒心情很不好，在散了后就徑直來到瑞仙宮，劉娥自然心細地侍候臥榻之側(cè)。
“既然王卿家所料應(yīng)驗，朝廷大軍在威虜軍有萬全部署，官家為何還悶悶不樂。”
劉娥看過王璇的官塘，心下明白幾分；平心而論，她對王璇抱有深深地愧疚心理，沒有對王璇的支持到最后，卻使出手段推卸自己的責任。
她亦是聰慧之人，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從官塘上體味到王璇的大手筆，如無差錯，王璇前途將不可限量。
趙恒斜躺在臥榻上，沒有好氣地道：“王璇刪改大行皇帝陣圖，實在有些過份?！?p> 劉娥錯愕間，立即明了趙恒對王璇的不滿，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王璇每一步都在應(yīng)驗，還計較這些。
她莞爾一笑，說道：“臣妾看了王卿家的官塘，對此也有淺顯見解?！?p> “哦，娘子說說看。”趙恒稍稍來了點興致。
“官家，難道官家不覺得王卿家所料，都是有理有據(jù)的嗎？細細看過這篇官塘，臣妾竟然有豁然開朗的感覺。當日，王卿家斷言契丹不會在十一月之后用兵，又言七月或許有警，但十月中才能有事，無不是盡心考究之后的兵家之言。”
劉娥并不介意趙恒的態(tài)度，侃侃而談道：“拿列陣來說，王卿家并未曾改變大行皇帝陣圖，只是稍加變通，使之更能適應(yīng)威虜軍而已?！?p> “我看王卿家認定近邊布陣已成定局，威虜軍前有大山，背有堅城，得地利之便隨機布陣，六萬五千馬步軍背靠堅城列陣，兩萬人在軍城和羊山之間列寨，亦是大行皇帝遺訓，完全是放進來合圍的打法?！?p> 趙恒看著官塘，眼前一亮，連聲道：“娘子所言有理，我倒是不曾想過。”
“官家，可曾忘了，免去王卿家三路前陣都監(jiān)的詔書，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眲⒍鹨娳w恒心情一片大好，不失時機地進言。
“哎呀，我這就著人草詔，恢復王卿家監(jiān)軍職事?！壁w恒坐起身來，把劉娥摟在懷中，輕輕笑道：“加上權(quán)知威虜軍軍州事，就讓這王家五哥好好施展一番?！?p> 劉娥淡淡一笑，她并不認同趙恒說法，也不把此話當真，連個制衡也沒有，趙恒的皇帝也白當了，于是輕聲說道：“也許有個牽制才行，不能由王卿家任意行事?！?p> 趙恒的目光頓時變的柔和，劉娥多日來為王璇說話，他嘴上不說心理已有嘀咕。
劉娥在他大許王璇之際，竟然還有打壓之言，自己的女人并無私心，一心一意為了他，不禁嘆道：“就依了娘子之言?！?p> 劉娥一笑，淡淡地道：“一切但憑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