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景成帝有些不勝酒力,由青嵐扶著去側(cè)殿休憩。孩子沒也玩得有些累了,各自的父親帶著小睡一會兒,元菲更是早早就睡著了。
大殿里尚算清醒的,便只有元琮元琦和楊書忱了。
沒有男人,沒有長輩,沒有君臣,三人也像平常人家的女人一樣,借著一點酒勁,高談闊論起來。
“琮妹接下來想去哪里?”
元琮一手撐著下巴,難得不顧儀態(tài)的懶散道:“我在京城三十多年,平日里最多去京郊,或是去避暑行宮,上次離京出遠門,還是十幾年前南巡的時候?,F(xiàn)在驟然放下了擔子,心中竟是一片茫然困惑。大嫂可有什么建議?”
楊書忱笑道:“我這些年和清兒雖說在外面游歷,可真算起來,也不過是東往高麗,西至西域,北達塔里,南下柔佛,至于更廣闊的的天地,如金州那般,我也尚未得見。若是依我之見,琮妹多年未曾離京,不若先向東慢行,逐漸適應(yīng)旅途的生活,到高麗住一段時日?!?p> “聽說高麗王都仿京城所建,風土人情也與大周十分肖似,不知是如何的場面?”元琦好奇問。
楊書忱想了想:“自景成初年,榮安舅舅二嫁高麗之后,大周和高麗的往來十分頻繁。高麗王室崇尚大周風氣,貴族跟風,百姓自然也就開始說中原官話,讀四書五經(jīng)。高麗王城乃是景成十三年起,歷時七年由中原工匠改建而成,與京城肖似也不足為奇?!?p> 元琦沉思:“這倒不失為征服異族的好手段。若天下異族都如高麗一般,考科舉說官話,何愁將來不臣服于大周?”
楊書忱笑著搖頭:“這又豈是易事?高麗祖上本就和中原有斬不斷的聯(lián)系,這些年內(nèi)有榮安舅舅左右斡旋,外有母皇治下的太平盛世,又與新羅百濟沖突不斷,為了謀求立足之地,這才令高麗人學習大周文化,以大周風氣為尊?!?p> 元琮補充道:“若是如西域諸國,在大食與大周之間搖擺不定,加上其更多依賴于商業(yè),此計便是不通?!?p> 元琦挑眉:“西域諸國不肯歸順,不過是有大食在側(cè),施壓利誘。若要收服,大周與大食必有一戰(zhàn)?!?p> 元琮把杯盤碗盞拂開,又排了幾個酒杯,執(zhí)起一支筷子說道:“大周和大食距離遙遠,即便從伊昌出兵,兵力有限?!?p> 元琦執(zhí)起另一支筷子,在代表西域的杯子中,又擠進去一只:“這里,曾經(jīng)是波斯?!?p> 楊書忱皺眉:“三妹的意思是,以波斯為跳板?可是波斯滅國三十余年,波斯王女已經(jīng)在大周病逝,其女從骨子里早就是大周人了,恐無復(fù)國之意?!?p> 元琦“叮?!鼻昧藘上卤兀骸坝袩o復(fù)國之意有什么關(guān)系,白白得來的領(lǐng)土,誰能往外推拒呢?波斯王孫在大周,不過是尋常富戶,若是能回到波斯的領(lǐng)土,便搖身一變成為貴族,這樣的誘惑誰又能拒絕?”
元琮笑道:“波斯復(fù)國,波斯王孫生在大周長在大周,并無治國之才,須得處處仰仗大周,比之高麗更甚?!?p> “有了波斯這一塊領(lǐng)土,進可據(jù)守大食,退可震懾西域諸國,則西域可平?!痹c頭贊許。
楊書忱伸手撥亂桌面上的酒杯,重新排列了一番:“東面高麗新羅百濟不成氣候,扶桑內(nèi)亂不止自顧不暇,北面塔里王庭轄制不了左右二部,隱隱有分裂的趨勢,這些都構(gòu)不成大患。倒是西南眾部?!?p> 元琮將手上的筷子橫在酒杯之間:“正是。以碧羅山脈為界,將西南眾部分為一南一北。南部幾個較大的詔,互相之間征戰(zhàn)不休。此地多瘴氣,且地勢高,中原士兵難以施展,只能效仿東部一樣,讓她們各自為戰(zhàn)。北部各部族,現(xiàn)在以一支羌人部丹藏部最為強盛,有一統(tǒng)之相。三妹,你待如何?”
元琦答道:“北部多草原,兼具了塔里族的善戰(zhàn),和南部的惡劣環(huán)境,對中原來說更是鞭長莫及。若是要戰(zhàn),則勞民傷財,若是要和,一旦勢大,向北威脅到西域諸國,往南插手各詔之間的爭奪,令形式更加復(fù)雜?!?p> “放任不管也不可取?!?p> “不能單看這一處的局勢?!痹种械目曜?,遙遙指向遠處的盤子,“現(xiàn)下,大周的重點在這里。金州礦產(chǎn)豐富,氣候宜人,土地肥沃,大面積種植番薯等植物,能養(yǎng)活大周數(shù)州之地。雖然路途極為遙遠,但商隊獲也益極為豐厚,沿途打通幾個港口供船隊修整,能大大減少損失。因此,丹藏部目前宜交好,待金州商路打通,大周有了更強的倚仗,要戰(zhàn)要和便可進退自如?!?p> “這可是開疆拓土的功業(yè),難以一蹴而就?!?p> “我把這里送給姐姐可好?”
元琮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她,見元琦面色微紅,眼神清亮,不像是在說醉話,神色更是震驚。
“姐姐自幼受帝王教導,學的是治國之術(shù)。如今這樣的選擇,不過是心中有了更想守護的東西?,F(xiàn)在有了雙全法,姐姐也不愿庸庸碌碌度此余生的吧?!?p> 元琮失語。
自幼跟隨景成帝學習帝王心術(shù),看著景成帝治下的萬里山河逐漸繁榮,更是不愿碌碌無為一生。
但景成帝頗多內(nèi)寵,即便衛(wèi)皇后的地位不可動搖,元琮依舊是見多了父親黯然神傷的樣子。若是不能讓身邊之人開懷,坐擁天下又如何?
現(xiàn)在,元琦告訴她,魚和熊掌可兼得,一時間竟回不過神來。
“我一直有此打算。江桓近些年一直兩地奔波,路途之中尚有許多危險,我不能讓姐姐涉險,需得再等幾年。姐姐若是愿意,需得答應(yīng)我兩件事。第一,金州永遠是大周領(lǐng)土,不可分割。第二,江桓為了此事,用了一些過激手段,姐姐若是不認同,將來再改,留江桓一條性命,遣返大周便是。姐姐現(xiàn)在無需給我答復(fù),兩年之內(nèi),隨時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