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嵐絲毫不知道因為一個鬼臉自己就被惦記上了,此時的她剛到天璇峰,正好奇的東張西望著。
天璇峰的樣子與玉衡峰和瑤光峰又不同,這里是劍的世界,四處都插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其中以劍居多,踏入此間就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濃濃劍意,好像空氣都變得犀利起來。
白鈺童子搖身一變幻化成小童子的模樣,抹了一把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朝雪晴嵐說道:“主人,這天璇峰又叫‘劍之峰’,坐鎮(zhèn)天璇峰的紫源真人乃是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一御劍者,所以他峰下的弟子也都以劍為傲,劍法遠遠超越其他峰的同門。您到了這里可千萬不要說什么對劍不恭敬的話啊,劍就是他們的信仰。”
雪晴嵐擺了擺手,道:“哎呀,我知道了!我也很崇拜劍好不好,劍是百兵之王呢!別說這些了,你知不知道希丘之師兄住在哪里?”
白鈺童子沉思道:“您說的是紫源真人的大弟子?他是親傳弟子之首,理應(yīng)住在天璇殿附近?!?p> 說著,他伸手向山頂方向指去,肉眼可見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建立在那邊,遠遠的就能感覺到那里是劍意最濃郁的地方。
“哦,那我們過去吧!”她沒有再讓白鵝載她,難得來一次,走一段路看看天璇峰的環(huán)境也不錯。
雪晴嵐興致勃勃的在前面走著,白鈺童子在她身后低著頭跟著,咬了咬牙,還是覺得不吐不快:“主人?!?p> “?。磕憬形野??什么事?”
“您知不知道剛剛在空中與我們擦肩而過的那位?”
“嗯……不認識。怎么了?他很有名?”她停下腳步,挑了挑眉毛想要想起剛剛那人的長相。但是她當(dāng)時本就沒有細看,又怎么會想得起來?她只記得那個人狂妄的笑聲,讓她很不爽。
白鈺童子緊張的解釋道:“不是很有名,是太有名了。他的名氣簡直和希丘之希公子齊平了,他的天賦、人品、修為、威望、人脈都是上上之等,不但是掌門的大弟子,天樞峰的首座,而且還是全太清山所有女弟子的夢中情人,出身最高貴的云騰許家,從身上拔一根毛就能買下相當(dāng)于太清山這么大的領(lǐng)土……”
他越解釋語速越快,還沒說幾句他自己就先要抓狂了。
雪晴嵐卻沒當(dāng)一回事,道:“哦,聽起來似乎是個挺了不起的人啊。不過我又沒招惹他,總不至于為了一個鬼臉就記恨上我吧?那他也太閑了!”
白鈺童子愣了愣,道:“話也不是這么說,他不記恨咱們,崇拜他的無數(shù)少男少女可說不準(zhǔn)啊。萬一他一時興起和誰誰誰提了一句,我們就成了過街老鼠了?!?p> 雪晴嵐郁悶的撓了撓頭,道:“那他的度量也和希丘之師兄差太遠了吧?就這樣還和希師兄齊名啊?我看他連給希師兄提鞋都不配!”
白鈺童子越是大力渲染那個人,雪晴嵐就越討厭,甚至連對方名字都還不知道就從頭到腳的討厭上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拿身份壓別人的混賬東西,像那種隨隨便便就看不起她家白鵝的公子哥,她才沒有興趣了解呢!
白鈺童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真是白擔(dān)心,還以為新主人會因此而產(chǎn)生些許顧忌,沒想到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也讓他刮目相看。由此一役,他好像對雪晴嵐的個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這時,雪晴嵐遠遠的就看到了希丘之在路邊和兩個人談話,頓時高興的揮手叫道:“希師兄!”
“咦?”希丘之明顯對雪晴嵐的到來大為吃驚,匆忙的結(jié)束了和那兩個同門的對話,朝雪晴嵐走了過來。
“呵呵,雪姑娘,一日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啊……哦,對了,該改口叫師妹了?!毕G鹬娝齺碚宜那榇蠛茫瑵M面笑容,一上來就和她打趣。
白鈺童子向希丘之躬身行禮,隨后默默退下,給他們留出談話的空間。
雪晴嵐知道希丘之的性子,聞言也沒有太過在意,而是笑道:“嘿嘿,希師兄真會說話。你現(xiàn)在在忙嗎?”
希丘之隨意抬起手臂,拇指向后面一指,道:“你說他們兩個?哦,他們剛才在那邊私自切磋,砍壞了兩棵古樹,我只不過是警告他們小心點。沒事,小事情,哪兒比得上我們小師妹的事重要?”
雪晴嵐沒有注意到他上來就叫成了“小師妹”,按理說,她在親傳弟子中輩分最低,叫小師妹也沒什么。但問題就在于太清山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唯有同一個師父的弟子才能以輩分相稱,對于別的同門都已姓名相稱,不然整個太清山這么多親傳弟子,一個個排輩分不知道要排到什么年頭去。然而希丘之叫她小師妹,明顯沒拿她當(dāng)外人看,而雪晴嵐心中有事,沒注意到這點。
“希師兄……”雪晴嵐斟酌著用詞,想了想自己心里一團亂麻的問題該先問哪個最好,最后她還是打算先問問自己產(chǎn)生的第一個疑問:“你說師父為什么會收我做弟子呢?”
“咳咳,這個事兒啊……”希丘之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道:“當(dāng)然是因為小師妹天賦異稟嘍!”
雪晴嵐不高興的撅起嘴,道:“哼,才不是呢!自家知道自家事,我才沒什么天賦呢,就算有,也不會是師父問問年齡就能問出來的。她連我的手都沒碰過耶!”
希丘之繼續(xù)心虛道:“這個……其實不用摸的,看看就行了。師妹你不知道,你頭頂清光,身懷功德,一看就是大機緣者投胎啊,簡直是修道者人人搶破頭的活寶貝!還有一串仙人貴人等著你來傳承衣缽呢!”
雪晴嵐根本一個字都不信,道:“才怪呢!師兄,你就說實話吧!我到了瑤光峰的時候,明顯各種準(zhǔn)備都做好了,連房間都打掃干凈了,顯然是早有打算,只等我點頭對不對?”
“呃……”希丘之覺得應(yīng)付這小師妹實在有點難度,只好說道:“這個……可能是凌依師叔早就看中了師妹的資質(zhì)了吧?!?p> 雪晴嵐撇了撇嘴,斜著眼睛看著他,語氣怪異的說道:“師兄,你真的很不會說謊耶!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每次你說謊前都會帶出口頭禪???”
“啊?哪有?”
“還說沒有?我說,之所以收我入門是不是因為我能抑制風(fēng)御天的兇氣?所以打算拿我當(dāng)救急藥箱,找個借口將我永遠留下?”她早就猜到了這點,所以說得十分肯定,只等希丘之點頭。
希丘之哭笑不得,道:“小師妹,你不用將我們想的這么壞吧?雖然是有一點點這個原因啦,但是我保證,凌依師叔是真的會用心教導(dǎo)你……”
雪晴嵐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眼前搖了搖,道:“這就是我最大的疑問:為什么是師父呢?太清山完全可以將我作為一個普通的弟子扔在一邊啊,然后在需要的時候拎出來就好了??墒菂s勞煩仙人特地將我收為徒弟,還讓我住那么好的地方,用那么好的東西,安排得那么齊全,這實在太離奇了!太讓我想不通了!”
她目光緊盯著希丘之的雙眼,看得后者躲閃都不知道躲去哪里。她是要通過希丘之的眼神看出他心中所想,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不差,她走后門的傳言應(yīng)該就與希丘之有關(guān)。
“希師兄,前日在太清殿師尊要收我為徒時,你好像絲毫不吃驚,還十分鼓勵我的樣子。就連風(fēng)御天那塊木頭都愣了一下,你為什么絲毫不吃驚呢?”說著,她一步步逼近希丘之,很有幾分審問犯人的樣子。
希丘之被她逼問得不行,見瞞是瞞不過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師妹了,只好誠實招了:
“好啦好啦!我說我說!是我去和凌依師叔推薦你的,希望她能收你為徒,哪怕是為你引薦一個師父也好?!?p> 雪晴嵐抿了抿嘴,似乎早就料想到他的答案,緊接著問道:“為什么是她?別的師伯呢?師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她會同意?”
希丘之四下看了看,見除了站得遠遠的白鈺童子外別無他人,這才靠近雪晴嵐耳邊小聲道:“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據(jù)說凌依師叔和我?guī)熥鹪缒晗嘤?,凌依師叔一直對師尊懷有好感,甚至放棄仙界中?yōu)越的地位和生活追隨師尊來到太清山當(dāng)一個小小的長老。所以我就告訴凌依師叔,如果她的徒弟能幫得了我?guī)煹艿脑?,以師尊對師弟的疼愛,也會對凌依師叔另眼相看的,?dāng)然,如果她的徒弟和師弟能在一起的話更就好了,不說親上加親,那也……”
他還沒說完,雪晴嵐便紅著臉推開了他,背過身去。
希丘之撓了撓頭,知道自己又一時心急口快把不該說的說出口了,女孩子面皮薄,怎么能當(dāng)著人家的面挑明呢?唉,真是失策啊……
然而事實上雪晴嵐并不是因女孩子面皮薄而羞澀臉紅,而是氣的。
她雖然知道自己天賦一般,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但是在心底某處還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希望別人說她得到了一個好師父是因為她有某某過人之處。然而現(xiàn)在她注定要失望了,她之所以得到了這個“機緣”,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凌依仙子是為了與紫源真人拉近距離才會收她為徒的,是為了紫源真人!是為了風(fēng)御天!是為了她的私情!根本不是為了雪晴嵐這個徒弟!無論是不是雪晴嵐,無論是誰,只要是玄靈之體,只要能得到紫源真人的好感,凌依仙子都會收之為徒?
那她這兩天的興奮,她對新生活的向往,對凌依仙子的崇拜又算什么?!
如果她不愿意幫助風(fēng)御天呢?如果她不愿意和那個木頭殺人魔在一起呢?那她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她就能被師父拋棄了?她敢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的師父絕對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說穿了,她這個徒弟當(dāng)?shù)眠B棋子都不如!
一瞬間,她對凌依仙子的所有好感,所有崇拜,以及昨日凌依仙子教導(dǎo)她時的美好形象瞬間崩潰,破滅得一點不剩!
沒錯,她是想要修仙,她是想要加入仙門,她想要成為人上人想得要死!
但是!她希望憑她自己的實力、智慧和勇氣得到她應(yīng)得的一切,她希望自己踏出來一條屬于她的路,而不是被別人利用,被別人施舍!
就像窮人也有著窮人的自尊,她雪晴嵐同樣有她雪晴嵐的驕傲。
她可以為勝利驕傲,也可以為失敗驕傲;可以為得到而驕傲,也可以為舍去而驕傲;唯獨不能忍受任何人的愚弄!
她的驕傲從不表露于人前,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正相反,雪晴嵐是個極其倔強的人,她心中的光明與黑暗都是最強烈的,有時候她可能是個善人,但絕不是個傻人。
今日的種種,若是她來運籌,若是她央求希丘之的幫助,那么她會很自豪的說她成功了。但是現(xiàn)在不是,她是被操縱的一方,她被利用了,若不是她心思細膩可能都不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真相,可能永遠傻傻的認為真的接到了一個天上掉的餡餅。
她被愚弄了,這是她最最不能接受的。
偏偏愚弄她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她相信無論是希丘之還是凌依仙子都沒有存著傷害她的意思。尤其是希丘之,他完全是在為他的師弟著想,做的事情也是對雪晴嵐百利而無一害,無可厚非。
要說凌依仙子也是個認真的人,可能她起初有些私心,但是排除那些之后,她確實是一個認真負責(zé)的好師父,對雪晴嵐并沒有半點馬虎。
只是那點私心可能會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成為雪晴嵐心里抹不去的疙瘩。
雪晴嵐很生氣,氣得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但是在經(jīng)過一番思想掙扎后,理智還是戰(zhàn)勝了感性。
她已經(jīng)成了凌依仙子的徒弟,木已成舟無法改變。除卻這點隱瞞和一些不悅耳的流言蜚語外,師門并沒有對不起她,給了她最好的住處、最好的功法、最好的師父,還有一只可愛的白鵝。從客觀上講,拋卻她那點怨憤,她實在沒有什么理由不滿意。
她深呼吸數(shù)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一招百試不爽,她果然很快就冷靜下來,臉上的潮紅也漸漸退下,重新偽裝上虛假的笑容轉(zhuǎn)身面對希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