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里被逆涌的血腥層層堵塞,抒珩倒退兩步后重重墜落,傷口的血色便順著臟亂的雨水從身下逐漸漫延開來,匯出一大片一大片血跡斑駁。
她張口,呼吸里全是噴涌的鮮血,她想她是做到了,因為,這一刻的生命終止是那么的強(qiáng)烈與直接。
而黑暗早已占據(jù)她的意識所長眠,連遺言也未允諾一分時間與她哀思生死。
或許終歸是算計了哥哥,她無法原諒自己帶給他最致命的傷害,以至于某種潛意識里并不愿。
桀茗被帝女推開,還未站穩(wěn)便見帝女被那女子的匕首一刃封喉。
他目呲欲裂,三步并做兩步撲了上前,一瞬發(fā)顫到渾身痙攣,他跪倒在地匍匐了一步才艱難接住在他面前渾然倒下的帝女,震愕至方寸大亂,連那施救的術(shù)法也抖如篩糠,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料到帝女會傷及命隕。
隨著抒珩的倒下,那逆涌而至的黑色雨幕像是徹底沒了桎梏般,再次席卷整個穹蒼,淹沒矗立云霄的鎖妖塔,剎那間風(fēng)起云涌,電閃雷鳴。
噪雜的黑暗中,貊庠的臉隱匿其中,她沒有開心,甚至沒有表情。
而她的周遭已經(jīng)烏泱泱圍上來一群人,卻只是圍而不攻,想必是怕了她。
飛月廝殺一半的人馬雖然已經(jīng)力竭,卻是硬生生咬著牙殺出了一條血路沖了過來,她端立在貊庠身后,呼吸急促的隔著重重人影劍光,看見倒在一片血色之中的帝女,神魂已經(jīng)散出仙體之外,那是神逝之狀,她的心上終是一顫,主人她真的做到了。
可是后果……
飛月快速的將目光又移向已經(jīng)沖至帝女身旁的夏衍,而他根本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帝女神魂已散的事實,只是一味地捂著她脖頸間的刀口,試圖以神力愈合那道致命的傷,她忽然明白了過來,主人何故拖延于此。
因為,照此水神殿下在乎帝女已經(jīng)不理智的情況來看,帝女的死亡一定是對夏衍毀滅性的打擊。
“主人,你又何至于此給他一個眾目睽睽的理由殺你!”飛月看向貊庠,眼里滿是心疼,諷道:“他欠我們的東西哪里是區(qū)區(qū)一個抒珩可以比的過的。”
聞言,貊庠像是沒有在意般抬眸,緩緩?fù)蚍聘灿暌呀炱频鸟飞n,沉默稍許后,說話道:“我去取琉璃妜,你找準(zhǔn)時機(jī)撤出這里便好,那人以一己之力單挑半個神界,能拖到此刻,恐已是盡量,到底這里是神域?!?p> 飛月還欲要說些什么,但只得俯首稱是,畢竟孰輕孰重,她能明白。
夏衍腦中一片空白,他像是生理本能的反應(yīng)去堵住抒珩的傷口,可慌張的雙手怎么也堵不住那瘋狂涌出傷口的血液,那像是潰敗的提岸卸出永無止境的洪水般令他根本無法阻止一分,他瀕臨崩潰,悔之肚爛,若是他不做賭的收回那一劍,那么抒珩也不會落至這般境地……
可是真真重來一次,也不見得他會選擇傷及那人,因為那個會死亡的人是她。
這一切,終不過是他對她還有著奢望,故而才如此害人害己……
他眼眶猩紅著撕向貊庠的方向,就是那人正利用自己對她兩世的愧疚與不甘正而殺死了抒珩,卻已然折身向鎖妖塔,繼續(xù)著她來此的目的,只見她一步又一步躍上那血水橫流的臺階,那背影模糊在風(fēng)雨里,像是無形之中的一盾利器,而擋在她面前的唯有一具又一具殘尸。
夏衍的眼睛被這一幕刺的生生灼疼,如是剜心,他長睫翕動,呼吸里如是大海灌流般溢出血腥,他終于停下試圖救回抒珩的決心,踉蹌起身,這一刻他像是接受抒珩的死亡,也像是接受他們一定會至死方休的結(jié)局。
因為,他們中間豈止是隔著太多太多……
他立于她身后,遙遙數(shù)十石階之下,雨水浸過的發(fā)絲被風(fēng)吹至微動,他一身白衣半數(shù)血染,提劍一手揮出,阻與貊庠繼續(xù)踏入鎖妖塔,那劍氣如蛟出乾淵,疾若閃電,一霎那便撕裂開來從穹蒼覆下的暮云黑雨襲向她而去。
忽而,暗霧籠罩的鎖妖塔因那一霎灼光而亮出一閃而逝的明亮。
貊庠旋身一掌推飛周遭合圍而上的數(shù)十位兵將,才有余力折回身對上那道直逼她而來的劍氣,那強(qiáng)勁的力量可謂一擊必殺。
然而,她并沒有躲開,反而生生受那一劍重?fù)?,算是對于她利用了他對她的愧疚故而殺死抒珩的歉意?p> 她沒有回?fù)?,更加沒有避開,是為抒珩的死亡,還是為逼自己做出那殘忍的選擇與她不死不休?
夏衍很想要知曉,致使健步躍上臺階的腳步一下翁亂,他將手中再次攻向她的長劍及時停了下來,可卻因這突然逆行的動作不由嘔出一口鮮血。
他抬手慢慢擦去唇角的血跡,抬眸對上距離三層臺階之上的女子,不知是她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浸泡著她的藍(lán)衣,已然模糊了那本來的色澤紋繡,盡是衍生著刺眼的紅,他望進(jìn)那雙黑色斡旋的眼睛里卻是巡不出來一絲一毫感情,如是無底的深淵般黑洞洞的可怕。
夏衍幾乎條件反射的避開目光,不知道為什么,他忽而不想問了。
縱使今日他已有決意與她同覆死境,可還是妄念作祟,希冀著她的眼里能有一絲對他的情意,哪怕是恨,哪怕是嘲諷哪怕是繼續(xù)欺騙……
可是他看到的卻是什么都沒有,他的存在于她已經(jīng)翻不起一絲漣漪。
這該是比起死亡更加沉痛的報應(yīng),夏衍想,終歸唯有死亡才能結(jié)束……
他再也沒有補(bǔ)救這一切的機(jī)會。
貊庠生挨下那傷及肺腑的一劍,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反而渾身像是失力般沒了氣力,令她本能的踉蹌了半步,她吞下溢出唇角的血腥,亦是看到了他望過來的目光流轉(zhuǎn)中是那么痛苦還有那張欲言又止的臉,該是想要問些什么最終卻是什么都沒有說。
可是她并沒有絲毫好奇他的表現(xiàn),只是淡漠的忽視過這些,也是周遭那又合圍而上的兵將們,沒有給她揣摩的機(jī)會,他們乘機(jī)下手,以性命搏殺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