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甘承其罰,的確,在那日……她認(rèn)輸?shù)哪且豢倘慷甲龅搅恕?p> 在往后他開啟大夏王朝盛世的三十年里,直到他以凡人身軀死去的那彌留之時,從來沒有一個南戎鬼魂有驚擾過他的夢,包括她,一切干凈的就像是那些殺戮那些過往都不曾存在過一樣,仿佛他們只是漫漫歷史長河中那些王朝興盛更迭中的一場具有一定影響地位繼而不能輕易抹去的見證,寥寥幾筆史書提字撰寫的剛好,便就那么簡單而又孤寂的被藏在了紙筏水墨之上,輕輕翻開只有后來者短暫的一瞥一評一笑。
曳嵐說:萬事皆有因,萬般皆是果,人世無常,不可強求,這是自然規(guī)律。
可當(dāng)初之時,分明她也曾說過,若無前世相欠,下一世便不會再見。
可誰人能知其下一句,竟是若不相見,因緣已盡……終究是好一個因果不空,報應(yīng)自有。
而他……不能否定的是站在曳嵐的位置,她的所有決定只是出自于一個母親,而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了更直觀的錯。
可是對于他呢?
她是他直到現(xiàn)在都不能抹去的那個最重要的人也是占據(jù)了他親人朋友位置的人,可是她卻三言兩語便讓他永遠(yuǎn)的都失去了與她再見面的緣分,只剩下前世的愧疚,再沒有來生能夠償還的身份,或者來說,他們已經(jīng)沒有來世,而所謂這一世那短暫數(shù)日的重逢,不過是最初籌謀為此相見而開始的終結(jié)!
夏衍深深吐吶了一口冷氣,心悸暫緩,他倏然睜開眼睛,許是用力太大,致使一半被血塊粘結(jié)在一起的脆弱睫毛被生生扯斷兩截,繼而兩只眼瞼看著像是被活活扒光毛充血的動物皮肉。
他目光森如幽冷的刀光,一寸一寸逼向近在咫尺的賀槿身上,對上他依舊凝視的神情,混濁的眼色漸入深淵,終于開口,音色沙啞的像是冬日里被凍風(fēng)撕扯的枝葉咔噠作響,似問語又像肯定,“你一直都在看著這一切嗎!”
那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原由,要如此插手他與貊庠之間的恩怨,以至于強囚她于此處百般折磨,是因為他要找出將別嗎?
還是三界傳言為真,他是天帝私子,所以在通過他報復(fù)他的師傅司宜先水神和她的天帝丈夫,如此,他與神界這么多年的敵意便也說的通了!
賀槿一怔,眸色閃過一抹詫異和奇怪,可隨即便就清明,像是知曉他在問什么一樣,誠實的回答道:“是,從水神殿下在凡世的每一刻起,本尊都在一旁,說實話,那比起看戲會更好看一些,例如說令人觀感起來就很不錯,看著你過著凡人那短暫的一生,悲喜自渡!”
果真,賀槿報復(fù)的人是他,那么將別與貊庠算是不幸中被連帶了嗎?
“那我這水神到底何故會需冥王如此費心的跟隨呢?”
“原因呢?只是因為先水神與天帝?”
“呵呵,依照水神殿下的能力與智慧,當(dāng)毫不遜色于天帝,為何此刻會這般問,屬實令人失望!”
“不過殿下不想深究這其中真正的原由,本尊不講便是,總有一日會有人告訴你,當(dāng)然相信這一日會很快到來。只是本尊很遺憾的是這一次可從頭到腳都未曾有真正干涉和操控過水神殿下在凡世的一點一滴,巫神,檀溪帝姬都可作證……不,此刻擁有夏稀記憶的殿下也該清楚才是!”
“當(dāng)然了,不止是她們保護(hù)殿下太好的緣故,還有天上一眾神仙們都在看著,畢竟那一世影響人族命運太多,若是稍有差池便會影響神界。
畢竟那些受天庭封禪的神仙們離不開凡人的香火供奉,一旦動亂起,香火斷,他們便要下界拯救黎民與水火鞏固地位,那是使命的必然也是為神的職責(zé)?!?p> “可是有利便也有弊處,不是任何為此下界的神仙都是好神仙,他們往往庇佑壞人也守護(hù)好人,只因以天人托生的凡人勢必不平凡,而這樣的不平凡必之要有所考驗與磨難,才能承擔(dān)起責(zé)任和天命,并不是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袷菄蠹矣中〉绞芯∶?,有忠君愛國之人,便有奸佞罔臣,有淡如寡水一般的慵人亦有不甘平庸的王者……唉,算了,他們之間所存在的聯(lián)系委實說來話長,并不是一句話就可酌清?!?p> “現(xiàn)在,令本尊好奇的只有一個,想要親耳聽到答案的也僅僅只有一個,殿下當(dāng)年到底是擁有如何的勇氣,才會相信,前世未盡的緣,就應(yīng)該在下一世遇見,前世欠下的情,就要在來生窮盡一切去還呢!”
“殿下可是忘記了,親手將自己的妻子推于別人床笫,并將其一族斬殺在她面前,不……最后親手殺了她的人也是你!”
……是。
從他們未雨綢繆的刻意相遇,再到勢均力敵的你死我活,然后徹底終結(jié)的那刻起所有人都說他們已經(jīng)無緣,可是那時的他仍固執(zhí)己見的認(rèn)為,既然無緣那便再重新造出緣不就好嗎,不是都說,今生的相遇,是前世的債與欠,而來世當(dāng)有怨得償,有仇得報的!
所以,哪怕他們之間會只剩下惡與孽的緣分,但只求在來世能夠再見一面,因為那是身為凡人的夏稀,唯一能夠踏在她與百萬南戎部族尸骨之上存活下去的信念了,在那些漫長而又冰冷的日子里,他抬頭仰望著光明而璀璨的穹蒼,而腳下踏著的是萬萬枯骨與亡魂,只是在等著那一日的到來,在那一刻把所有欠她的東西都一一還盡,盼望著再續(xù)前緣,可是如今,他卻再也沒有能夠向她靠近的可能了。
因為,他不是凡人,而她也不是…………
半天不見夏衍回答,賀槿難免生出了無趣,當(dāng)然也是問題并不那么重要到非要得到那個答案,他純屬只是奇怪作祟罷了。
畢竟千年之間,像他那樣不世而出的人間帝者,雖不比水神夏衍,但也完全不應(yīng)該那么蠢到會受人擺布。
所以,他早該斷定他為什么會那樣做,壓根兒不需要他在此唾唾逼人再去質(zhì)問答案的,因為他已經(jīng)給了他答案不是嗎?
那只是身為大夏王朝帝者的夏稀選擇了他的國與家,而那里卻并不能夠容納下一個趙貊庠,又何況區(qū)區(qū)南戎異族呢?
呵呵,這才是那所謂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
而現(xiàn)在,他突然想起來,他有比這些更能令他想知道的事情需要去做。
轉(zhuǎn)身的那刻,賀槿的余光還是不受控制的掃向夏衍那穿過腕骨而過的鎖鏈,遲疑著抬起了腳踏著的沉重鏈條,不知怎么的,此刻心情大好的并未再做報復(fù),可好不巧卻對上他筆直射來的視線,只見他若有所思的開口問道:“冥王同天帝是有仇,還是三界傳言為真,天帝是你親父!”
他的語氣很淡,有種像是在訴說著一個無關(guān)緊要且又無足輕重的事情。
賀槿將要邁出的腳步一頓,重重的又踏回了那鎖鏈之上,巨大的拉扯力度以至于被牽動著的一頭發(fā)出了尖銳的那種刀具磨過骨頭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某人緊咬牙齒的悶哼聲兒。
賀槿微微凝眉,頗有些好笑的反問道:“水神殿下,是與不是,你又當(dāng)如何呢?”
果然如此,本不該再確定的。
其實,仔細(xì)看他與天帝的那張臉,還是有些相像的。
“不當(dāng)如何!”夏衍一字一頓,似從牙齒間擠出的聲音,可卻異常平靜,對比他腕骨正在遭受的酷刑,可見他的忍痛力該是及強。
賀槿勾唇,揚起一道欣賞的笑,然而短暫的卻一閃即逝。
頓失了興趣的他將腳下的鎖鏈踢開,背對著夏衍言辭犀利的道:“好一個不當(dāng)如何,那殿下卻何故要懶在此處不走呢,是暗入敵腹伺機(jī)而動還是準(zhǔn)備釜底抽薪滅殺本尊與這冥界呢?”
夏衍心內(nèi)動蕩起,卻仍面不改色的道:“未曾要懶在此處,不過成王敗寇罷了,怎的冥王是不敢動手殺掉一介區(qū)區(qū)的神界水神么?”
賀槿挑眉,莞爾一笑,那俊逸精致的面龐一瞬若菊耀熠,“水神殿下盡管放心,整個神界將會于你一起葬與此處!”
“但是趙貊庠,一定會除外,她與本尊的命現(xiàn)在可是連在一起,共生共死,殿下若真有本事與本尊同歸于盡的話,那么便再殺她一次的好!”
“同她有死生結(jié)的那人是風(fēng)與濃!”夏衍出言揭露,心中卻已隱隱不安起來,妖族的死生結(jié),不止風(fēng)與濃會結(jié)。
“難道本尊就不會解么?”賀槿抬腳離開,漆黑色的背影逐漸拉長在焰火滾動的無間烈獄,輕飄飄留下一句,“水神殿下將永遠(yuǎn)不會知曉,本尊到底用了何法才與她生死緊系,所以,夏衍你要永遠(yuǎn)墮落在此處不要掙扎的好,也不要妄想可以算計到本尊,更不要通過本尊向她贖罪!”
“她并不稀罕,而你也不是夏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