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儀清（2）
“咔！”門開了。是張英俊又熟悉的臉。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嗨！好久不見?！边@話老套地真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可事實并非如此。
他疑惑地望著我。我知道他肯定奇怪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事實上我也沒有任何理由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墒乾F(xiàn)在我有了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這里的理由，心中突然為這種見面感到欣喜。
這時沈儀清跑了出來，她跑過去抓住了Fly的手臂，親昵又含有一種悲切地叫道：“哥哥?！?p> 卻見Fly甩下她的手，不動聲色徑直回到了屋里。
沈儀清看著我尷尬地笑笑：“我習(xí)慣了，哥哥是外表冷淡，內(nèi)心火熱的人?！?p> 她拉著我的手進了屋。
“哥哥，爸爸生病了，他想見你，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沈儀清哀求道。
“死了嗎？還沒有死就不要來告訴我。不對，即使死了也不要通知我，我是不會去參加他的葬禮的?！盕ly冷漠決絕地說。
沈儀清聽了后感覺淚水都要出來了。我見這情況便按捺不住了，本來不想多管這件事的。可是，這情況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無論是怎樣的事情，也不能詛咒自己的父親??！畢竟是親人，這哪里是一個兒子該說的話？
“有你這么說話的嗎？那是你爸爸??！世界上唯一的爸爸?！蔽抑钢R道。
他揮手擋住了我伸出去指著他的手指，也瞪著我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
“我……”我差點想打他了。但是被沈儀清拉了下來。
她說：“哥哥，我知道你討厭我和媽媽，可是爸爸想念你，他現(xiàn)在真的病得很嚴重，否則我不會這樣跑來。哥哥，看在他是世界上唯一的爸爸的份上，你回去看看他好不好？”她說著便跪在了地上。
我急忙去扶她，卻被她阻止了。
“哥哥，求求你?！?p> “哥哥……”
“你先起來?！盕ly說了一句。
“我不起來，除非你答應(yīng)我。”沈儀清又說。
“那好，你就在這跪一輩子好了。”他甩下這句話便冷冷地甩門而去。
我去扶起沈儀清，她的淚水已經(jīng)糊了一臉，我一邊替她擦臉，一邊罵道：“怎么有這么絕情決意的人??！簡直就不是人能做出來的事，簡直禽……”
還沒罵個痛快，就被沈儀清的話截斷了，“不是的，不是哥哥的錯，都是我們做錯了，他恨我們是應(yīng)該的。”
她哽咽地說完這些話，然后哭得更加大聲了。
我安慰著她，卻也摸不著頭腦，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沒事，你去找哥哥吧！”
我在整個小區(qū)晃了好久，才在一個小角落里看到他。他不知在看什么，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他一個人站在雪地中，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他的頭發(fā)上，良久，像一個雕塑一般佇立在雪地中。還是美輪美奐的絕美的雕像。
我走過去，輕拂去他肩頭的雪花。他轉(zhuǎn)過身凝視著我，望向我的眼神中竟有一層霧氣。我猜想那或許是淚花。這時候才覺得他的絕情是做出來的，傷人傷己。突然覺得他其實那么孤單，其實他也是會傷心的?？墒牵@時候，我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話。我想，或許我現(xiàn)在可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我張開雙手抱住了他，把頭靠近了他的胸膛。此刻，唯有擁抱，才能給一個受傷的人溫暖。想到他在我受難的時候做過那么多的事，可我能做的僅此而已。
我感受到他的身體的顫動，并且也感覺到他的手也伸出來抱住了我，并且越來越深地擁住了我。我們在雪地里緊緊相擁，像一對尋找浪漫的戀人?？墒?，我們只是曾經(jīng)的戀人。
良久，我才開始用輕柔的語調(diào)開始說話：“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是怎樣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的過錯?？墒?，血緣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法割舍的東西。他畢竟是你的爸爸，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你一定會后悔萬分的。”
“不，我不會后悔。我恨他，從我媽媽離開開始，我就恨他?！彼砷_了我，看著我說：“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才十歲，我親眼看見自己的媽媽在浴池割腕自殺，而那個自稱我爸爸的人在僅僅一個月后就娶了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帶了一個女兒過來，他們說那是我妹妹，妹妹？她是我親妹妹?？墒?，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四歲了?！?p>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道歉。
“不是你的錯。從我離家開始，我就從未想過再回去?！?p> 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樣的家庭，是我始料未及的。他所經(jīng)歷的那些，也是我根本無從想到的，試問一個十歲的孩子如何經(jīng)歷了母親自殺，父親外遇這樣的事情。我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死亡的陰影從來沒有在我身上消散過，我甚至是害怕聽到自殺這個字眼的。
我緊緊地又去擁抱住他，想抓住這僅有的溫暖來制止自己的顫抖。全然沒有想過我所擁抱的這個人就是我害怕的根源。
無論誰做錯什么，那都是上一輩的事情。沈儀清本身或許就是個錯誤的根源，可是那并非是她可以選擇的，她不過也只是上一輩恩怨的受害者而已。
“看得出來你妹妹其實很尊敬你這個哥哥，無論你是怎么對她的?！?p> 他看著我默不作聲。
我又繼續(xù)說：“無論你憎恨誰，你都不該憎恨她，即使你不承認，她也是你的親人，你唯一的妹妹。不要再傷害她，也傷害自己。”
他又默不作聲，我只當(dāng)他是同意我的話了。我拉著他的手，想同他一起回去。卻見沈儀清滿臉淚痕，慌張地沖了出來，連我們也沒有瞧見。我攔住她，她看見我們就抓住了Fly的手，神色凄然地說：“哥哥，剛剛媽媽來電話說爸爸的病又加重了，恐怕……恐怕……快……不行了?！?p> 我看著Fly的神色也開始慌張起來，雖然他仍是努力在裝作漠然。
看著他仍在猶豫之中，我打斷道：“快回去拿護照，不然就來不及了?！闭f罷還推了他一把。
只見他拔腿就沖了回去，下來時已經(jīng)拿好了東西，和沈儀清一同上了車。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揮著手說再見。
我看見絕塵而去的車，內(nèi)心傷感，希望不要發(fā)生什么不幸的事，于他而言，母親的離世是個不小的打擊，如果連父親這個時候也要離開，那么他，在這個世間還剩下什么。
為什么人都是要等到快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為什么在還能把握的時候非要固執(zhí)地憎恨對方。即使仇恨，卻也是這個世間最親的人。就像爺爺，即使他做錯什么，他都是我的親人，我又怎么能夠如此狠心地傷害我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