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棠拎著那只處理好的野雞進(jìn)了廚房,不多時,里面?zhèn)鱽碚T人的香味。
她在灶里放入柴禾,熱了鍋,然后從鍋邊的瓦罐里找到了油。
意識清醒也有大半年了,江小棠發(fā)現(xiàn),楊氏的廚藝實在不怎么樣。蔥姜蒜這種基本調(diào)味香料都不知道,為了省油,連炒菜都舍不得,平日里不管是菜還是肉,都用白水煮了,擱點鹽就算一盤菜。
肉倒是經(jīng)常吃,江小棠聽楊氏嘟囔過,這個世界的肉并不貴,反而是一些菜,貴得離譜。好像是因為,在修士看來,普通動物的肉雜質(zhì)極多,不利修行。凡人當(dāng)然不講究,但像江少樂這樣修道的就很講究了,很多時候,家里做了肉,他只喝點湯。
吃不起靈獸啊,要是包含靈氣,肉就比菜好了。
刮了點白白的動物油,在鍋底抹了一圈,放入剝好拍碎的蒜和野蔥段,略炒了炒,香味立刻傳出廚房。
楊氏在外面聞到,忍不住用力嗅了嗅。這香味微微嗆鼻,卻格外引人食欲。
江小棠舀了一大瓢清水,倒入鍋中,放入洗干凈的整只野雞,加大柴火。
很快,鍋里的水開了。她抽了柴,轉(zhuǎn)為小火,然后回到鍋臺,將浮出來的血沫撇掉。
家中窮困,找不到其他材料,只能這么清燉。
這邊野雞燉著,江小棠洗干凈灶臺上的另一個鍋,量了米,放下去煮。
香味越來越濃。
楊氏在外面聞得心不在焉,有點坐不住了。
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心想,這丫頭,居然還有這樣的手藝,還真是小瞧她了。
小半個時辰過去,飯做好了,野雞也燉得差不多了。
江小棠從菜簍子里撿出之前采的小蘑菇,洗干凈扔到雞湯里。
小煮一會兒,蘑菇很快煮爛,擱上鹽,野雞湯就好了。
江小棠找出家中最大的空瓦罐,將野雞湯盛了進(jìn)去。
最后將其他野菜簡單地炒了炒,端上桌。
楊氏的眼睛不自覺地往這邊看過來,野雞湯實在太香了,蔥蒜的香味嗆鼻,卻引人食欲。
江小棠還在刷鍋,江少樂回來了。
聞到家中的香味,他奇怪地推開院門:“娘……”
見他伸長脖子左看右看,楊氏沒好氣地說:“你妹妹在呢,看什么看!”
江少樂心中一松,走到他娘身邊,接過她的木錘,想要幫忙。
楊氏推了他一把:“這種活不用你干,省得弄臟了衣服,先去洗洗,你爹回來就吃飯。”
江少樂答應(yīng)一聲,沒有堅持。
楊氏一向不讓他干這種粗活,單看外表,他與這個家格格不入。衣衫整潔,皮膚白皙,雖然瘦卻不弱,一雙手光潔修整,只有握筆留下的繭子。
江小棠洗好了鍋,從廚房出來,看到江少樂,喚道:“哥哥?!?p> 江少樂應(yīng)了一聲。
清醒之后,江小棠一直傻傻的,跟他也不怎么親近。
不多時,江誠也回來了。
男人家不講究,他在院中用井水沖了沖,洗刷一下,一家人坐下來吃飯。
蘑菇野雞湯的香味早就引得其他人食指大動,江誠看著那一鍋澄清微黃的野雞湯,咽了咽口水:“今天打了野雞?怎么這么香?”
楊氏一邊擺著碗筷,一邊冷淡地道:“今天的菜都是你侄女做的。”
“是嗎?”江誠驚喜地看向江小棠,“好了?”
江小棠低低地說:“嗯,謝謝大伯。家里負(fù)擔(dān)重,伯母很忙,我?guī)椭牲c活。”
江誠露出憨厚的笑:“你身體虛,也別勉強,要是再病了……”
話沒說完,被楊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怎么?擔(dān)心我虐待你的寶貝侄女?”
“不是這個意思,”江誠訕笑道,“我這不是……”
“反正在你們爺倆心里,我就是個壞人!”楊氏給他們盛好了飯,重重地坐了下來。
江少樂道:“娘,你別生氣,我們知道你的脾氣,嘴上不客氣,其實心里軟著呢!”
兒子的話讓楊氏轉(zhuǎn)嗔為喜,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得了吧!要是這會兒你妹妹不在,指不定你會說什么話!”
江少樂嘿嘿地笑,他并不是個擅長甜言蜜語的人。
說著,楊氏又發(fā)起愁來:“唉,這下半年的束脩,可怎么湊啊……”
學(xué)院的束脩半年一交,離下半年只有兩個月了,可楊氏手里,只有少少的幾顆靈珠。
書院的束脩,要用靈珠或者靈石,凡人用的銀子是不收的。
江小棠了解到,像楊氏這樣,辛苦地?fù)v汁,一天也才半顆靈珠,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的。江誠賺得多一些,一般能賺一顆靈珠。
一百顆靈珠換一枚靈石,書院最低等的走讀束脩,半年兩枚靈石。換句話說,他們必須賺夠兩百顆靈珠,才能讓江少樂繼續(xù)上書院。
可一般情況下,江誠每天都有活干,將那些收入全部攢起來,才能攢夠束脩。就算現(xiàn)在江小棠能幫著干點活,楊氏多賺一點,兩個月的時間,也攢不夠兩百顆靈珠。
江誠和江少樂也跟著發(fā)愁。
江小棠偷偷瞧了他們幾眼,琢磨著自己能干點什么。
雖然想不起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她慢慢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的身體,也該幫點忙了,明天想想自己能干什么吧,好歹幫著賺點錢。
“吃飯吃飯!”一家人跟著犯愁也不是個事,楊氏說。
暫時將這件事擱下,大家端起碗筷。
楊氏照例幫江少樂單獨盛了碗湯,撇掉雞油。雞湯黃澄澄的,聞起來香甜,卻又完全不會有油膩的感覺。
江少樂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雞湯入口,咸味不重,帶著微微的甜味,有一股說不清的清香。
不知不覺,一碗湯都被他喝光了。
江小棠又給他盛了一碗,順便夾了些蘑菇:“哥哥讀書累,多吃些。”
江少樂給了她一個友好的眼神,笑了笑。
喝過雞湯,江少樂又夾起野菜,吃了一口,他贊道:“這個味道,跟鎮(zhèn)上天香樓比也不差呢!”
天香樓是小鎮(zhèn)最好的酒樓,酒菜也貴。他們家當(dāng)然吃不起,不過,江少樂偶爾會有同學(xué)請客,吃過一兩次。
江小棠詫異。家里沒什么調(diào)料,這盤菜她只是用野蒜煸香,放進(jìn)去炒了炒而已,就算火候掌握得再好,也就是家常口味,怎么江少樂的評價這么高?
江誠一邊啃著雞腿,一邊附和地點頭:“是啊,這雞真好吃,小棠好手藝?!?p> 江小棠心中一動:“大伯,您說,我做點小食賣,能不能賺錢?”
江誠想了想,搖搖頭:“難??!凡人哪有錢買?仙師們又怎么會看上這些小食。”
江少樂也同意:“我們青霞鎮(zhèn)不富裕,到酒樓里吃的,大多是修士。就算那些比較窮的散修,也會到正經(jīng)的飯館里吃,這些東西他們看不上?!?p> 聽了他們父子的評論,江小棠失望極了。她沒什么本事,只有一手廚藝還算拿得出手,不能干這個,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四個人風(fēng)卷殘云,很快把一桌子菜吃光了。
楊氏破天荒給江小棠夾了根雞腿:“吃些補補,省得又病了,你哥哥又怨我!”
江小棠靦腆地笑笑:“謝謝伯母。”
楊氏轉(zhuǎn)開臉,嘀咕:“反正你哥哥不吃肉……”
江小棠知道,伯母楊氏就像江少樂說的那樣,嘴硬心軟。在她心里,江小棠這個侄女,當(dāng)然比不上兒子,可也不會刻意虐待她。之前江小棠病了大半年,楊氏雖然抱怨,但也都忍了,這回眼看著江少樂上不了書院,這才急了,想把她賣去大戶。
江小棠不怪楊氏。確實是她拖累了這個家,楊氏又不是她的母親,怎么可能無限忍下去呢?
楊氏就是個普通的婦人,在她心里,兒子是最重要的,不牽連她的兒子,她可以對江小棠好一點,但如果牽連到,那就沒商量了。
總而言之,她有點自私,但還不算壞人。
吃過飯,略略休息一會兒,江誠和楊氏繼續(xù)給苦藤草搗汁,希望抓住機會多干點活。江少樂則夾著書本,在院門口看了起來。
江小棠洗洗刷刷,等到弄完,差不多入夜了。
院子里點了燈,楊氏縫縫補補,賺些小錢,江少樂同樣埋頭苦讀。
剛剛清醒的時候,江小棠很好奇這里的燈。它用的不是油燈,也不是蠟燭,而是一種石粉。而且,沒有明火,只是會發(fā)光。
她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大概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傊@個世界跟她原來的世界大不相同。
江小棠沒什么事可干,早早躺下去休息。
迷迷糊糊的,她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她身處一個荒蕪的空間,可是,周圍連空氣都讓人覺得很舒服,好像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聞一口就不用吃飯似的。
她的面前,有一塊田,田里光禿禿的,只長了一棵草。
這棵草很小,中間一顆紅色的果子,像櫻桃一樣。
江小棠看著這顆紅色的果子,忍不住摘下來擦了擦,放進(jìn)了嘴里。
入口即化,什么味道都沒嘗出來,就入了腹。
可是,吃了這顆果子以后,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身體變得輕,感覺變得很靈敏,身體里有暖暖的氣流,就好像……好像武俠書說的內(nèi)功一樣。
這種溫暖舒服的感覺里,江小棠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