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誠干活回來,發(fā)現(xiàn)江家院子門口,多了不少轉(zhuǎn)悠的人。
江誠人緣不錯,沒到家就被人圍住了,一個個熱情地問東問西。
他一頭霧水,搪塞了一番,才跨進院門。
“好香!”他放下扁擔,笑著問楊氏,“小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給你做的干糧。”楊氏沒好氣地說。
江誠摸不著頭腦,這婆娘怎么又生氣了?最近小棠這么乖,還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有什么可生氣的?
正想著,江小棠從廚房出來:“大伯。”
“哎?!苯\應了一聲,問,“什么東西這么香?”
江小棠還沒回答,江少樂從后面出來,手上提著罐牛肉干,看到江誠,迎上去:“爹,這是妹妹剛做的牛肉干,您來嘗一口?!?p> 江誠用力嗅了嗅,香味撲鼻。轉(zhuǎn)頭看看,院子外面還有人流連不去,尤其是小孩。他恍然大悟:“原來咱們家門口那么多人,都是為了這東西啊!”
江小棠笑笑:“大伯,您吃吃看,合口味的話,明天帶去當干糧。”
“好好?!苯\接過江少樂遞來的筷子,夾了一小塊牛肉干,放到嘴里。
酥脆咸香,吃時微甜,吃完舌頭帶了淡淡的麻,一瞬間,味覺都被提了起來。
“好吃,好吃!”江誠精神一震。
“嗯,我也覺得很好吃!”江少樂也夾了塊牛肉干往嘴里塞。
楊氏不樂意了:“少樂,你少吃點肉!”
“就一粒。”江少樂果然放下了筷子。
楊氏將那罐牛肉干端走:“這是明天的干糧,今天都吃了,明天吃什么?”
江氏父子意猶未盡,可也不敢反對。
家里窮啊,肉再便宜,也要花錢買的。
這時,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過來喊門:“江家大哥?!?p> “是張兄弟啊!”江誠打開院門,見他手中提著一個小布袋。
漢子道:“這是剛磨的豆粉,我娘讓送來?!彼锞褪前滋靵沓赃^牛肉干的張大娘。
楊氏連忙上前:“這怎么好意思?豆粉不少呢,張兄弟,快拿回去!”
漢子憨憨地笑:“嫂子就別推了,你們要不收,我娘以后也不好意思來蹭吃蹭喝?!?p> “這……”
漢子將布袋往江誠手里一放:“收著吧!客氣什么?”說著就要走。
“哎,張兄弟,等等!”楊氏示意江誠把人拉住,自己進廚房,拿了包江小棠準備的小菜,“不是什么好東西,拿去給張大娘嘗嘗鮮?!?p> 漢子掂量了一下,確實不是貴重東西,才收了:“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油紙包里,放的是江小棠煎好的茄餅,松軟酥脆,不費牙口,正適合張大娘吃。
送走了張家漢子,楊氏一邊提著豆粉往廚房走,一邊道:“張大娘就是客氣,才吃了多少,這豆粉得有兩斤呢!”
江小棠接過小布袋瞧了瞧,說:“是綠豆粉,伯母,我做點綠豆糕給哥哥當點心吃吧?這個容易存放,帶著也方便?!?p> “你看著辦吧。”現(xiàn)在廚房的事,楊氏已經(jīng)不插手了。
晚上,江小棠和江少樂并肩坐在燈下看書。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這種燈用的粉末叫明石粉,是開采明石的邊角料磨成的。明石是仙家照明之物,修士用來裝飾洞府。
為了省明石粉,家里只在大堂點了燈。江小棠和江少樂坐一邊看書,楊氏坐另一邊做針線。江誠在院子里不知道折騰什么,他要走好幾天,家里一些重活得先干了。
“哥哥,怎么了?”見江少樂翻來覆去地看著兩頁書,眉頭緊皺,很煩躁的樣子,江小棠問。
江少樂將手中的書推過去:“這是先生今天教的經(jīng)文,總覺得前后矛盾。”一起讀了半個月的書,江少樂對江小棠的水平有所了解,不說超過他,至少不比他差。
江小棠接過,翻看兩頁,笑道:“哥哥不介意的話,我來解讀一下?!?p> “好?!苯贅樊斎徊粫橐狻?p> 知道那個世界的文字,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古蝕文后,江小棠發(fā)現(xiàn),許多字的意義已經(jīng)被曲解了。在修士眼中,上古蝕文就如同天書,一篇簡單的經(jīng)文,會延伸出許多解讀版本。比如江少樂現(xiàn)在讀的這本《初解太平經(jīng)》。
其實,在江小棠眼中,這本初解不如不解,因為許多地方,都曲解了原義,難以自圓其說。
不過,在這個功法珍貴的世界里,一本好的經(jīng)義解讀,那是要花錢的,江少樂讀的這種普通書院,只能發(fā)這種初解。
知識就是財富,放在這個世界,亦很適用。
江小棠仔細地將那幾頁經(jīng)文看了一遍,取了張白紙,提筆沾墨,略帶生疏地寫了起來。
她的字不大好看,隱約記得,那個世界不是這么寫字的。不過,用毛筆寫字她也學過,勉強還算工整。
片刻后,她將白紙遞過去:“哥哥仔細看看,有什么錯漏。”
江少樂接過,越看越是驚訝。
不是因為她寫得多高深,而是因為她寫得很淺顯。江小棠的解讀與旁人不同,她不是逐字逐句的解讀,而是一條一條地分列,將重點列舉起來,再分別進行論述。
江少樂第一次看到這么解讀的,看完之后,整篇經(jīng)文像印在他腦子里似的,條理分明,清清楚楚。
“妹妹寫得真好,”他不禁道,“要是妹妹去上學的話……”
“咳!”楊氏重重地咳了一聲,瞪了他一眼。
江少樂收聲,他知道,家里再供不起另一個人上書院了,可是,真的很可惜啊……
第二天,江誠上路去禹水城。
江少樂帶著江小棠早上趕出來的綠豆糕去上學。
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讀書又辛苦,常常沒下學肚子就餓了。江小棠沒來的時候,他通常會帶個紅薯去書院??衫鲜浅约t薯,會膩不說,肚子也容易涼,還時常被書院同窗笑話。
青霞書院,是青霞鎮(zhèn)最有名的地方。據(jù)說,這里是青霞鎮(zhèn)惟一的靈地,幾乎所有的修士學子,都集中在這里。
休息的時候,江少樂拿著書邊走邊看,往嘴里塞綠豆糕。
剛才在課堂上,他得了先生的夸獎??催^江小棠的解讀后,《太平經(jīng)》的經(jīng)義他領(lǐng)會得十分圓融,連先生都說他有天分,不但能夠理解經(jīng)義,還能夠自行修正。
這讓江少樂越發(fā)覺得,江小棠的天分一定很高,說不定,二叔這次帶她回來,就是為入道做準備。
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出現(xiàn)在他身后,暗暗打眼色,其中一個身材肥胖的少年猛地撲上前。
“?。 苯贅纺_下一趔趄,被那肥胖少年撲倒在地。
“哈哈哈哈……”其他幾個少年大笑著鉆出來,看著江少樂狼狽的樣子。
其中一名錦衣少年蹲下身,用草根戳了戳江少樂的臉:“江少爺,今天得了先生的夸獎,還這么認真???不愧是先生的得意門生!”
得意門生四個字,刻意咬了重音。
他們看江少樂不爽很久了,以前因為他家二叔也是個修士,不敢造次,自從江智身死的消息傳來,江少樂在書院的處境也尷尬了起來。
他念書認真,極得先生歡心,可家中窮困,難免被人看不起。再加上性格也有點孤僻,不怎么跟人來往,人緣也一般。
江少樂面露惱意,但沒有開口對罵,一則不屑,二則他也不擅長罵人。
“喲,還有自己做的解讀呢!”錦衣少年看到書本里夾著的紙,抽了出來。
“還給我!”這張紙就是江小棠昨天寫的解讀,江少樂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有只兩百斤的肥豬,伸手欲搶。
“這么寶貝?該不會是先生給你開的小灶吧?”錦衣少年嘻嘻笑著,把那張白紙拿遠了,當著江少樂的面塞進袖子里,“別這么小氣,先借本少爺看兩天再說!”
“蔣文宗!”江少樂臉色漲紅,“東西還給我!”
他越是怒,錦衣少年越是開心,朝他吐著舌頭:“有本事來拿啊!”
江少樂手肘往后撞去,可是,身上那頭肥豬太重了,他怎么都甩不開。
那群少年看著他掙扎的樣子,還哈哈大笑。
江少樂很少這么惱怒,今天他是真火了,下了死力氣,雙腿一蹬,終于掀開了身上的肥豬,往錦衣少年追去:“還給我!”
錦衣少年向他做個鬼臉,扭頭就跑:“你說給你就給你,本少爺豈是很沒面子?”
一群少年推推攘攘地鬧著,江少樂時不時地被推一下,卻始終不屈不撓地去追錦衣少年。
那個被他掀翻在地的肥胖少年沒有跟上去,剛才江少樂被他一撞,手中的綠豆糕掉在草地上。
肥胖少年聞到一股清香,四處查看,發(fā)現(xiàn)了掉在地上的綠豆糕。江少樂只吃了一塊,還有一塊包在油紙包里。
抓起油紙包,肥胖少年嗅了又嗅,忍不住塞進了嘴里。
清新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散開,讓人不忍吞下。
蜂蜜的清甜,芝麻的沁香,還有細膩的口感……肥胖少年三兩口吃下去,將油紙包里的碎屑全都舔光,仍然意猶未盡。
這個家里窮得叮當響的江少樂,怎么能吃這么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