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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江湖沒有劍

第六章

  南方的秋天冷得不是那么徹底,紛落的樹葉擋不住呼呼的風(fēng),讓它帶走空氣中的熱量與浮躁,帶著點(diǎn)情緒鉆進(jìn)人們的袖子里,往那陰影里鉆,最后一整個(gè)包裹住心脾,讓人打了個(gè)哆嗦,暗罵一聲賊老天,俗話說傷春悲秋,悲得就是這么個(gè)道理,不徹骨,但令人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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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泉鎮(zhèn)有桃花山,桃花山上桃花仙。

  老人白發(fā)如雪,赤腳站在山巔上,身后就是住了十幾年的樸素木屋,門前一樹桃花盛如天穹,在這深秋之中竟然沒有凋零,依舊開的頑強(qiáng),開得炙熱,望著天地間的雄偉河山,他思緒飄飛,任風(fēng)吹刮。

  “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fù)日,花落花開年復(fù)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qū)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p>  面朝北方,唐寅對這瀟瀟秋風(fēng)嘆了一聲走好。

  風(fēng)中低語不可聞,一聲走好送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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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當(dāng)今圣上來說,乾安六年這一年間可謂是好事凋零,壞事滔滔,先是被自己視為骨鯁之臣的首輔老人張一和病重,告老還鄉(xiāng),再就是如今勢大的吐蕃數(shù)次越境的挑釁行為,雖是小打小鬧,但正是這種頻繁又屈辱的連續(xù)挑釁在年中很是惡心了一下這位圣皇,然而更糟心的事卻還在后面,方家那個(gè)小子出乎意料的從危龍淵走了出來,一路北上,所向披靡,明面上似乎只有龍泉山對許純和桂玉道對黃昏那兩次出手,但其實(shí)只有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才知道這里邊的深淺,天榜那些身在北越的高手讓他一口氣挑了個(gè)遍,除了少林寺這一代的丈六金身勉強(qiáng)接得住,似乎當(dāng)真無人能敵他方劍亭,而還有兩個(gè)月天地榜就會(huì)更新,到時(shí)候北越武林這些重傷的前輩若是未能恢復(fù)元?dú)猓瑢?dǎo)致無人上榜,恐怕就是他方劍亭一個(gè)人的獨(dú)秀了,如此一來,必然會(huì)壞了北越武林的氣數(shù)。而且圣皇知道,這一系列瘋狂舉動(dòng)最后的矛頭,必然是指向自己的。雖然七年前那道震驚朝野的滿門抄斬御令并不是他下的,但是以方劍亭的性子,父債子償,這筆帳,必然會(huì)算在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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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七彩龍袍的男人俯視著階下跪著的大紅飛魚服,心里默默重復(fù)方劍亭這個(gè)名字。

  細(xì)思極恐的是,身為九五至尊的他,此刻沒來由的生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倒不是說這諾大的皇宮找不出一個(gè)能匹敵方劍亭的大內(nèi)高手,甚至他現(xiàn)在就可以派各大軍部前去圍剿他方劍亭一個(gè)人,世上又沒有神仙,哪有人真能以一敵國的?只是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cuò)罷了,雖說帝王講對錯(cuò)對這個(gè)世界來說太過幼稚,可是這樣讓恩怨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真的對北越王朝有利嗎?這也是他這些年明明知道方不爭母子二人的存在卻沒有繼續(xù)緝拿的原因。方劍亭,你一定要這么做嗎?男人猛地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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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的洪七安頓時(shí)摒住了呼吸,將頭埋得更低了,整個(gè)身體貼伏在地上,大紅色飛魚服已經(jīng)被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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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七安,傳朕口諭,命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王育成速速提審楊慎行,三日內(nèi)把當(dāng)年方家滅門案的全部卷宗呈上來,必要的時(shí)候,親自押楊慎行來見朕?!蹦腥藬[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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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遵旨。”洪七安顫聲回到,如釋重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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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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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方劍亭的存在便從各種渠道傳遍了北越這座小小的江湖,城邦市井,到處都有人在議論著這位青衫傲氣的復(fù)仇青年,但是真正見過他的人,卻又寥寥無幾,有人說他生的三頭六臂,一臉殺面,乃大兇之人,鬼差見了都不敢索他的命,又有人說他面若冠玉,顧盼神飛,是那遺落人間的謫仙人之象,可事實(shí)上,這位“大兇之人,人間謫仙”此刻就住在儺河道的一處小驛站中,再往北二十里,就是何逡野的心腹?fàn)I駐地——馬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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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劍亭輕輕撫摸著眼前白馬的鬃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地黃沙粗糲,草木干涸,讓你陪著我到這來,委屈你了,太阿?!狈絼νづ牧伺陌遵R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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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主人的存在,白馬歡快的嘶鳴一聲,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衣袖,若是此刻有人在這狹小的馬廄里,一定會(huì)震驚的無以復(fù)加,因?yàn)椋@位北約江湖魁首的馬,竟然是一匹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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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劍亭只有在面對家人和這匹馬時(shí),才會(huì)露出唯一的笑容:“可惜我那酒壺送給黃老頭了,不然,還能斟點(diǎn)酒來和你共飲?!?p>  白馬打了個(gè)響鼻,似在表達(dá)不滿。

  方劍亭忽然蹲了下來,幫白馬換起了磨損的馬蹄鐵,聲音有些低沉:“哦對,忘了你不喝酒了,他也是?!?p>  入啥江湖啊,江湖只有你最不愛喝的酒,和最討厭的打打殺殺,很無趣的。方劍亭摳著馬蹄鐵上的坑坑洼洼,無言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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