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一次的人力資源部例會。會議快結束時，小王總說，江山聽說你在沙城買了房。江山說，是的，王總。小王總說，準備結婚了吧。江山說，還早，就是媛媛她們家一直建議買的。小王總說，媛媛？江山說，我女朋友她們家。小王總說，找女朋友是好事，但是工作不能落下，聽說你最近請假比較多。江山說，王總，雖然最近因為家里的事我是請了幾次假，但是宋部長、王總交給我的工作我都沒敢耽誤。小王總說，那就好，那就好。宋夏說，還是注意，請假對部門的影響總是不好的，再說對其他同事也不公平。最后按照慣例，小王總開始分享故事。小王總說，今天我們分享一個大家耳熟能詳?shù)墓适?，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以往我們都會認為農(nóng)夫心太軟，不應該救蛇，但是今天我們應該換個角度看這個問題，農(nóng)夫為什么沒有找好安置蛇的辦法，救蛇可以不可以變成用蛇變現(xiàn)，蛇本身沒有錯，因為蛇不會覺得它自己有錯，蛇是畜生，蛇的天性就是咬人的，我們?yōu)槭裁匆阎鲃訖嗉南Ｍ谏呱砩夏兀课覀円孔约?，如果我們自己什么都想清楚了，就可以避免新的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
開完會，姍姍說，嬌姐，我怎么覺得今天小王總的話，話中有話呢。嬌姐，誰知道呢，一天神叨叨的。江山說，我覺得他是在含沙射影的說我。一向很穩(wěn)重的江山這樣說，姍姍、嬌姐都很詫異。江山說，是這樣的，我競聘事業(yè)部的招聘崗確定了。姍姍說，不會吧，江山，你也要調(diào)到總部去了。江山說，不是集團總部，是事業(yè)本部。嬌姐說，在我們眼里都一樣，反正都是在沙城總部。姍姍說，終于如你所愿了，大家其實都知道，你不會在這邊做多久。江山說，沒有辦法，媛媛和她家人一直強烈要求我去沙城，我還打算今天內(nèi)部競聘不上我就辭職呢。姍姍說，現(xiàn)在不是皆大歡喜。嬌姐說，江山，不是我給你潑冷水，現(xiàn)在還是樂觀的時候，我擔心某些人不想讓你走。江山說，一般情況下都會放行的吧。姍姍說，嬌姐說的對，我們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怕可以的，領導覺得可以就可以，領導覺得不可以他可以找一萬個理由說不可以。江山說，兩位姐姐這樣說，我懂。
想到去沙城上班很興奮，但是也有些對未來的不安。沙城上班壓力肯定要比縣城還大，競爭也大，到時候自己可以適應嗎？想到這里，江山想到了在上海上班的最好的大寫同學，兼兄弟李敏，他不是新?lián)Q了份工作嘛，而且是從制造業(yè)跨行到了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應該也有些跨行的心得經(jīng)驗吧。于是一個電話直接過去，問起他新工作的感受。李敏說，感受就一個字：快。然后李敏說了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工作模式與傳統(tǒng)企業(yè)的不同，最關鍵的是思維的不同。然后李敏還舉了例子，意思說傳統(tǒng)企業(yè)都是講一買一賣之間的差價，互聯(lián)網(wǎng)是講趨勢、是講平臺效應。誠實的說，雖然江山聽了感覺好像能理解，但是具體精神真的不能感同身受。江山切入正題問，我現(xiàn)在不是要調(diào)到總部沙城去了嘛，內(nèi)心還是頗為忐忑的，我是想問，大城市和小城市工作的具體區(qū)別，或者說有哪些我需要的注意事項。李敏說，你那么強，那么愛學習，這些對于你來說不是事。江山正式的說，別鬧，我說的是真心話。李敏說，怎么說呢，每年也會遇到不少從其他城市來上海的，可能格局方面還是需要擴大，不過不經(jīng)歷很多東西是學不會的，我覺得蠻好，你終于逃離那個小縣城了。江山知道，此時再追問，也問不到太多想要的東西。
所謂越怕什么，越來什么。第二天正式的調(diào)令下來后，待江山把調(diào)令拿給宋夏，宋夏果然不批。先是一輪輪談話，甚至小王總都出動了。小王總說，江山，不管是于公于私，公司都不想放你走。場面上的話，誰都會說。江山說，王總，這幾年我特別感謝大家對我關照，我從王總、宋部長及公司很多領導身上都學到了很多東西，但是王總你也知道，我那女朋友和家人一直在催我去沙城。小王總說，不行，我來和你女朋友談，你也知道我們這邊工作任務這么重，如果今年你再調(diào)走了再來一個新手，我們?nèi)肆Y源部肯定月月都完不成任務。江山說，王總，感謝你的抬愛，自己的工作也梳理的很清晰了，換誰來都可以很快上手的。王總說，我建議你回去再考慮考慮。江山看小王總這個樣子，只能作罷。
何霞問宋夏為什么不批江山的調(diào)令，一般這樣的情況不都會批的嘛。宋夏說，是的，一般人都會批的，只是江山做的太過分了，這么久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會走的，他女朋友在沙城，而且他房子也買在沙城了，但是自己就是氣不過，很多時候去沙城，要說都是因為公事那是不可能的。何霞說，也能理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宋夏說，說是這么說，但是江山不是平常就喜歡說坦坦蕩蕩做人嘛，對別人要求這樣，自己倒是做到啊。何霞說，原來你是氣這個。宋夏說，也不全是，小王總也很討厭他。何霞說，為什么，江山在你們部門不是工作業(yè)績一直都很不錯的嘛。宋夏說，業(yè)績是一回事，但是態(tài)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換作你是小王總，下面的一個員工能力很強，但是你知道他看不上你，無非只是暫時屈居你下面，你說你對這樣的員工能重用嘛。何霞說，怎么我越聽越迷糊，不是說業(yè)績嘛，怎么又說到站隊的問題了。宋夏說，職場不就是這樣嘛，能力永遠不是第一位的，對于高層老說，特別是我們這樣的大公司，高層第一看的一定是誰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何霞說，江山這個級別應該不存在這個問題吧。宋夏說，站隊，他是不夠格，但是他一直的傾向就是站隊大王總。何霞說，我理理，意思就是說，江山如果不站隊，沒有任何人歸罪他，但是站隊就是他的錯了。宋夏說，孺子可教也。何霞說，好吧，看來我是一輩子都做不了領導了。宋夏說，有自知之明。何霞說，你沒有聽出我說的是貶義詞。宋夏說，你以為我想做這些，都是沒有辦法的事。何霞說，也對，都想做好人，但不一定人人都有這個資格。宋夏說，滿滿的哲理。何霞說，這不是貶義詞吧。宋夏說，掏心掏肺的話。何霞說，這還差不多。
本來沒有批調(diào)令，江山就一肚子火。這天開會，為了車間工人的加班工資問題，江山提了一個意見，沒想到小王總竟然拍了桌子，并嚴肅的提醒江山，讓江山擺正自己的屁股，要江山知道是誰養(yǎng)活自己的。江山倒是顯得足夠的冷靜，說，小王總，氣大傷人，你讓大家提意見，我提的意見如果你不同意，可以不予采納嘛。最后大家不歡而散，辦公室的都知道，小王總在有意的借題發(fā)揮?？梢哉f，這些年了，江山不喜歡小王總的地方就在這里。江山對真理多一分尊重，就對小王總這種，只會做表面工作的領導們的，官僚作風多了一分不滿。關鍵他還不自知，每次說完一個道理，還會舉一大可笑的案例來解釋，真把大家當小學生了，真把大家當傻子了，簡直就是現(xiàn)實版的，皇帝的新裝嘛。
宋夏還真是小王總的好徒弟，這個時候有也來湊熱鬧。接下來一周，周日，江山發(fā)信息請假，說自己周一交房。宋夏不同意，說周一升旗要舉行拜師儀式。江山說，其他部門也有頂替，自己確實回不去。宋夏丟下狠話，意思江山如果不聽他的話，執(zhí)意請假，就要罰款，當做曠工處理。江山知道宋夏的尿性，這完全是在給小王總做樣子看。江山不在乎，因為江山去意已決。做了兩年多同事，宋夏真做的出，說罰款就罰款，而且處罰通報故意貼在最顯眼的位置。聽說嬌姐、李姐，為這事特意給宋夏說了情，但是宋夏就一句話，不能監(jiān)守自盜。大家知道，宋夏就是要拿江山開刀而開刀，大家也就不再多說話，內(nèi)心對宋夏的鄙視又多了一分。反倒是江山很放松，所謂離職都不在話下，這點罰款又算的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