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至王府大門,原本張安來是要去給王妃道一聲的,奈何蛾子說夜市快開始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這丫頭,離夜市開市還有一段時間呢,就已經(jīng)急不可耐了,拉著張安來的手就往外趕
張安來只得苦笑一聲,蛾子就這樣,早就習慣了
“殿下可是要出門?”見世子和高小姐朝大門過來,大門兩側(cè)護衛(wèi)行禮后一人問道
“今日開夜市,去逛逛,你去給王妃說一聲我就不在家里吃晚膳了,叫她別等我”
“那殿下稍等,小的這就去安排侍從”門衛(wèi)恭敬的說
“不用了,有蛾子一人足矣”
“那是”蛾子聞言挺直身板,一手叉腰,一手抹了抹鼻子驕傲的說道
“但是……”門衛(wèi)略帶擔憂的語氣打算說下去,張安來擺手打斷
“帶一大幫跟隨,徒添麻煩,有損游玩樂趣”說罷,兩人闊步離去
長青閣內(nèi)
站在露臺上的高不為影子被昏黃的斜陽拉的很長很長,影子的盡頭站著兩道人影,均是一席黑袍覆蓋全身,頭戴黑色斗笠看不清樣子,黑袍迎風飄動,高不為望著京都的方向背著身許久才開口道“甲士,你先行一步,去蹚一道這淌渾水,禁士你帶十人”
“領命!”甲士鏗鏘有力的回答道
“乙士,從今日之后你便活在暗處,務必謹慎,非必要不可現(xiàn)身,禁士十人聽你調(diào)遣”
“領命!”乙士也是堅定的答道
“此行道阻且遠,四海霏塵煙,不知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世子殿下是我,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高不為深深一鞠躬,長長的說道“拜托了”他沒有用上屬命令下屬的口吻,而是以平級的口吻請求這些禁士
兩人見狀皆是震驚,不敢受此搭理,連忙想上前攙扶,高不為卻擺擺手示意不用“你們追隨新王出生入死多年,這是我們欠你們的”
甲乙雙士受此一禮,心中無比感動,皆是單膝下跪行禮,齊聲道“末將定當身先士卒,鞠躬盡瘁不辱使命”能成為黑騎軍禁士是他們的自豪,哪怕禁士的職責兇險無比,但是他們也心甘情愿,因為新王值得讓他們那么做,知遇之恩無以為報,何況是新王這種為國為民的大能,生而為人,總有一個信仰是人活著的動力,而為張家鞠躬盡瘁便是他們的信仰,能為張家,能為天下盡一份薄力便是死得其所。
如今新王已故,世子就是張家的希望,黑騎軍的希望,也是他們的希望,他們的使命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使命,而是寄托了千千萬萬黑騎軍的期望,他們是從黑騎軍中選拔出來的,他們也是黑騎軍的一份子,故而深知一眾將士的心里寄托,不辱使命!黑騎軍萬歲!
禁士就是死士,成為禁士就注定活在暗處,無法見光,不會出現(xiàn)在歷史長河中,會被歷史淹沒,但是,總得有人活在暗處
事畢,兩人身影消失在原地,高不為負手轉(zhuǎn)身繼續(xù)望向最后那抹殘陽,太陽終歸是太陽啊,落山的最后一刻都是如此的耀眼
鬧市中
蛾子在各個小攤位間來回穿梭
“這個好吃,那個好吃,唉唉唉那個好香啊,哇塞那個小玩意真好看,那個小東西可真俊俏······”
介于兩人帶了面具的原因,并沒有人認出他們來,不少攤販看到帶著面具的這兩人不由熱情的吆喝“兩位又來了呀,今兒個要買點什么呢”
“小姐公子今日還是原來的糕點嘛?”
“小姐小姐,今日新做了些甜品要嘗嘗嘛?”
蛾子是誰啊,統(tǒng)統(tǒng)來上一點,可把小販們高興壞了,這兩位都是老顧客了,每次這些小販都能賺上幾個銅板,對于他們這般的小商販來說,固定的幾個銅板也算能不錯的收入
走近一個攤位前,蛾子剛想上前卻聞一個婦人在向商販問詢“老板,幾天怎么沒見著你的老父親一起啊,往常都是你父子兩一起出攤嘞”
“家父已于前幾日在家中病逝,所以今日只有小人一人出攤了,往后也是”小販面帶微笑的回答,雖裝作常態(tài),但也能看出他心中的傷感
“真就突然啊,上次尋見還好好的,說沒就沒了,哎·····可惜著呢,老王做的桂花糕好吃著嘞”
“勞煩娘子惦記,桂花糕還是那個味道,或許做的不如我家老頭子,娘子不嫌棄往后也可常來光顧”
“好嘞,今天那我便多買些”
見婦人離開,蛾子湊近疑惑的問道“老王頭剛過世,小哥怎么這么趕著出攤呢,歇息幾日放著下次開市”
攤販見著是帶著面具的蛾子,也算是熟人了,開口道“姑娘說笑了,人走茶涼,入土便是為安,活著的人總得過日子不是,我歇一日,便少賺一天錢,那明日就得多操勞一些,家里還有妻子娃娃要養(yǎng)活,我多做一些,他娘兩就多兩口吃的,老爺子在下面也會理解我的”這是自嘲也是無奈,像他這樣的人多了去了,習慣了就好
聽完,蛾子不知道說些什么,老王頭她是知道的,怪好的一個人,做的東西好吃,價格也便宜,說話也總是笑瞇瞇的,好幾次身上沒帶銀錢,老王頭也是不介意,讓她先拿著吃,晚些日子再拿過來也行,這么好的一個老頭,說沒就沒了,他兒子卻照常出攤,蛾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細細一想,這小哥說的好像也有那么些許道理,所以她低頭不語,自顧的挑選糕點
張安來看在眼里并未說話,不一會兒,蛾子將挑好的桂花糕遞給老板打包,商販小哥用油紙將糕點包好,結(jié)賬的時候,張安來拿起一塊糕點放到嘴里嘗了嘗,笑著對老板說“好吃,和你父親老王頭做的一個味兒”
年輕的老板聞言心頭一顫,身形頓住,看著兩人的背影,明明離得很近,視線卻怎么也看不清,剛想說些什么,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他連忙低下頭往嘴里塞了一塊桂花糕,接著又塞了一塊,他接連塞了好幾塊,直到嘴巴塞不下才停下來,可是啊,這小小的桂花糕,怎么能抵擋得住他對父親洶涌的思念之情呢
他轉(zhuǎn)過身,跪在地上眼淚再也止不住的逃離眼眶,還沒咽下去的桂花糕從嘴里翻落,哭不出聲便是最大的哭聲
父親去世那天他沒有哭,父親下葬那天他沒有哭,街坊鄰居幫完忙坐在家里吃飯的時候大家有說有笑的時候他也會跟著笑,妻子擔心的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沒事兒,并不是安慰妻子才這么說,而是那時候他真的覺得沒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白眼狼。這幾天他一如既往的做糕點,賣糕點,然后睡覺,起來又繼續(xù)做糕點,賣糕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多做點,然后多賣點,連睡覺都在想著做糕點。
直到今天這位公子的這句話,他再也繃不住了,他才一下子反應過來父親走了,思念一下子洶涌而出,他沒有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