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熟 001
梁川禮貌地詢問具體是哪兩個字,這個舉動讓戚澄很有好感,但看到他嫻熟地用拼音輸入法記錄下她的名字,她又忍不住不去生氣。
是她太好騙?還是他太善騙?選哪個都讓人不高興。
他的臉被手機屏幕的光照得通透發(fā)亮,眼皮一眨,視線鉆出來,他輕聲問:“你不記一下我的名字嗎?”
哦……戚澄像被下了蠱,立刻捧起手機,兩根拇指左右開弓,不假思索地寫下了兩個正確的字。
對此,梁川報之以微笑,她立刻就后悔了。
是有多笨呀!才會如此“急切”地去表現(xiàn)她沒有忘記他的名字。
戚澄動作粗魯?shù)匕阉陌咨鸾q服扒下來,但他好像笑得更深了。隨后梁川用極恬淡的口吻提出了明確的要求,他說:“我的衣服需要干洗,不好意思,麻煩你?!?p> 戚澄暗抽一口氣,她縮在袖子里的手捏起了小拳頭,指甲嵌入肉里。
“那我先走了,再聯(lián)絡(luò)?!?p> 他穿黑色,又在夜色中移動,偶爾穿行在光線里,仿佛是被箱山淳一定格的圖影。戚澄目送他離去,又想起邁克爾·肯納的名言——“我拍攝的黑夜亮如白晝”,她覺得他是這句話最好的代言人。
艾竇在停車場里等待,見梁川扒了皮過來,不免疑惑。他從副駕駛位越過去,替梁川開了車門,關(guān)心地問:“發(fā)燒了?穿這么少?”
“見義勇為?!?p> “真的?!在哪里?怎么不叫我?”
梁川笑而不語,他鉆入車子,把雙手覆在風(fēng)口取暖。艾竇在一邊追問詳情,關(guān)心有沒有打架,梁川回答說是個病人,癲癇發(fā)作,摔破了頭。
“我去的晚,好在有人第一時間看到,還叫了救護車。”
“人間有大愛?。 ?p> 艾竇感慨完就重新倒回座位,他最近心神飄忽,“姜餅人錯位事件”尚未收尾,他無暇顧及其他。
梁川見他又開始發(fā)呆,就逗他,問:“你猜是誰?”
“誰?我認識?”艾竇轉(zhuǎn)著眼珠子想,他想得很認真,不過很快就舉手投降,他嘆氣,說,“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姜餅人,還是個沒臉的姜餅人?!?p> “還真有點相關(guān)。”
“相關(guān)?”艾竇思索后恍悟,喊道,“哦!你說那個兇巴巴的女人?原來她是個癲癇病人啊,好慘!”
這腦回路……梁川嘆息,他揭曉答案,說:“我是說她救了個癲癇病人?!?p> 艾竇豎起大拇指稱贊:“雖然兇了點,但遇事不躲,人品可以。”
“她不是兇,”梁川想著剛剛戚澄在巷子里的種種表現(xiàn),他的眉目生出同情,輕聲說,“她只是病了?!?p> 說起了那個兇巴巴的女人,艾竇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姜餅人,他的思緒一分鐘前就開始放飛,早就無心與梁川交流了。
梁川話里有話的提醒,艾竇后知后覺。夜里他做夢,夢到做的姜餅新娘活過來,朦朦朧朧里,爺爺還跑來接他遞去的糖吃,對他說要幸??鞓?,那時候他和姜餅人好像正在二拜高堂……
艾竇看向車窗外,腦子亂亂的,決定一個又一個冒出來,可是又因為數(shù)量太多而毫無用處。
他反身想要問梁川:那個兇女人會不會已經(jīng)和姜餅人講清楚了?他這么等著是不是不應(yīng)該?
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吞了回去。
見艾竇坐得不安分,像塊烙餅,梁川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仍舊不主動挑起話題。他骨子里理智,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能救人于水火的圣父。他為有趣而孤獨的靈魂提供庇護所,但能否解開心結(jié),走出廣闊人生,最終還是得靠他們自己。
一路沉默,等回了海灣1號,梁川才告訴艾竇自己要出一趟門,他半開玩笑地說:“你可以大鬧天宮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p> 艾竇問:“干嘛去?去哪兒?”
“青覃。”
一聽梁川要回老家,艾竇很吃驚,他追問:“他聯(lián)系了你?!這個老波,怎么跳過我直接找你,又要錢了?”
“沒有。”梁川頓了頓,說,“后天……是我妹妹的忌日。”
艾竇“啊”了一聲,拍著腦袋說:“是哦……那我陪你一起?”
“沒事。我想一個人回去?!绷捍ü首鬏p松地回應(yīng)著。
“行吧。你既然回去,不如去找一下老波。一天到晚,拿錢不辦事,你看看他到底在干嗎,殺他個措手不及!”
在博克斯辦公大樓,白晝永不落幕,太陽落山,會有比日光還要明亮的照明系統(tǒng)頂上來。
這是屬于年輕人的世界。生活與工作,彼此交織,區(qū)分不開。
戚澄抱著梁川的羽絨服回到工位加班,她的工作任務(wù)是找到姜妍,并且說服她修改設(shè)計稿,爭取拿下瘋石項目。
這項任務(wù),她最多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戚澄轉(zhuǎn)著記號筆,拍了拍鄰座摸魚打游戲的同事阿花,她問:“阿花,你知不知道做了醫(yī)美手術(shù)以后,康復(fù)期大概多久?”
阿花燙了蓬松的羊毛卷,羊毛卷是這一季最火的發(fā)型,她是個喜好追逐潮流的Z世代。
阿花盯著手機不移視線,一邊血戰(zhàn)一邊回答:“那要看做什么項目啊。比方說,水光針的話,腫個三四天,就可以美上幾個月啦?!?p> “哦……”戚澄想到了姜妍臉上那根可怖的導(dǎo)管,她又問,“那要是見血那種,會不會比較嚴重?康復(fù)期會比較久吧?”
“可能吧。你要干嗎?”戰(zhàn)局結(jié)束,阿花喜上眉梢,這時她才放下手機,正視戚澄研究起來。她越研究越覺得羨慕,越羨慕就越嫉妒,突然,阿花注意到戚澄放在椅背后的羽絨服,她驚呼一聲跳起來,“哇!你又談戀愛了對不對?!”
戚澄下意識順著阿花的視線轉(zhuǎn)身,還沒來得及回答,阿花就搶過梁川的羽絨服,咋咋呼呼地說:“男款羽絨服,古馳和樂斯菲斯的聯(lián)名款!對方是個有錢人,對不對?!天啦,小橘子,我太崇拜你了。你對自己投資了,是不是?你還要做什么?削骨頭?”
“削骨頭……”
阿花重重拍著戚澄的肩膀,她自作聰明地喊著:“你終于開竅了!告訴你,我早就懷疑,你是打肉毒把臉打僵了!她們都不信,說你是個土……土……土撥鼠一樣可愛的女孩,做不了那樣的事。”
土撥鼠一樣可愛的女孩,呵,真是個別致的稱呼,比土包子萌了不止三個量級。
“小橘子,分享一下朋友圈呀。有好獵物,不要一個人獨吞嘛。你有沒有拿下人家?沒有的話,我們幫你呀。女子本弱,結(jié)群則剛嘛?!?p> “你想象力太豐富了?!?p> 戚澄拽回梁川的衣服,她必須要在阿花這只大喇叭鬧出更大動靜以前把衣服藏起來。她走過茶歇區(qū),鉆進雜物間,想在里面找一個合適的袋子來用。
戚澄可沒想到,一鉆進來就差點出不去了。
斯人語
箱山淳一和邁克爾肯納都是著名的攝影大師,擅出黑白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