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遇 009

　　“不是，”戚澄回答，“我的工作就只是找到你?！?p>　　“這樣啊，”姜妍牽動唇角，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她說，“那給你添麻煩了?！?p>　　戚澄愣住，因為這句話實在太過熟悉，幾乎就是她的口頭禪。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十歲，那個遇見愛情，鮮花盛放的二十歲。

　　那時，賀哲每天都在她身上花心思，她感到很幸福。

　　百日紀(jì)念，賀哲送她99朵玫瑰，對她說：

　　“親愛的，你知道99朵玫瑰要多少錢嗎？接下來，我要餓一個星期的肚子。不過，我愿意！因為要送就要送你最好的，沒有人比你更值得?！?p>　　期末考試，賀哲為她謄抄復(fù)習(xí)的筆記，又對她說：

　　“整整三大本！你知道我抄了多久嗎？快累死了。宿舍熄了燈，我就去廁所邊跺腳邊抄。你看我有多愛你。只是，早上睡過頭了，錯過了馬哲點名。親愛的，你知道那個老師有多變態(tài)！他肯定會掛掉我。唉，真倒霉，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保研？”

　　那個時候，她覺得賀哲愛她愛得好重好重，重到她不知該如何承受。

　　她只能這樣回應(yīng)他：“對不起哦……我給你添麻煩嘍。”

　　而賀哲呢？他也總是這樣說：“所以，你要記得哦。要一輩子記得我有多愛你?！?p>　　該死，她不會真的忘不掉了吧。

　　想起賀哲，戚澄會覺得眼熱。她想流淚，不是因為忘不掉遭遇變故的愛情，而是因為一切結(jié)束得太快太惡劣。

　　委屈升級為憤怒，戚澄脫口說道：“該為此不安的不是你，你不必這么說?！?p>　　姜妍一愣，眼神里有驚喜，她說：“我記得，你以前講話的時候沒有這么酷。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找資料?！?p>　　看樣子，一切會很順利，可戚澄卻并沒有因此覺得高興。

　　她覺得如果易地而處，換成姜妍來找她，她一定也是這樣處理。她們這一類人，是殘酷世界里的弱者，像孩子一樣不知該如何保護自己。

　　“就這些了，”姜妍貼心地將所有資料打包好，并塞給戚澄一個數(shù)據(jù)卡，說，“應(yīng)該沒有遺漏，如果還有別的需要，最好是在網(wǎng)絡(luò)上就能解決，我實在不太愿意出門。”

　　戚澄覺得心酸，為她和姜妍同等體量的善良。她想今天如果不是她來，那么所謂的項目獎金肯定會被省下來——像她們這樣的人，不易察覺的偽善和不落地的夸贊足以將她們打敗。

　　接過資料后，戚澄把兩萬塊獎金的事說出來。

　　“如果和瘋石的合作最終能成功，公司會按照最高的單人項目獎金跟你結(jié)算。這件事，我會幫你跟蹤?！?p>　　姜妍只是甜甜的笑，她很溫順地回答：“沒關(guān)系，這些草圖是我在職時的設(shè)計，公司有支配權(quán)。況且，如果沒有瘋石的授權(quán)，我個人無法基于他們的IP開展設(shè)計。這些草稿跟你走的話，或許才是對的?！?p>　　“了解，”戚澄伸出手想要和姜妍握一握，她已經(jīng)決心要幫姜妍將此事跟蹤到底，她鄭重承諾，“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它們?！?p>　　戚澄伸出的手沒有得到社恐患者第一時間的回應(yīng)，正在尷尬之時，姜妍請求戚澄給自己幫一個忙。

　　城市美術(shù)館“鏡遇空間”外的甜品店里，艾竇拉著梁川做著最后的爭取。

　　“你為什么不能勇敢面對？”梁川問。

　　艾竇將頭搖成撥浪鼓，他大言不慚地說：“就不能?！?p>　　“做個男人吧。”梁川繼續(xù)勸。

　　這話倒是把艾竇的情緒激起來，他理直氣壯地喊：“我是不是男人不重要，關(guān)鍵是，他不能是個男人！你怎么能這樣？都到這里了，你怎么還能撂挑子？！”

　　“這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我是被你綁來的。”

　　害怕梁川來真的，艾竇趕緊裝可憐，他哀求：“就剩十分鐘了，成敗在此一舉！你先去，如果一切順利，你給我撥個電話，我保證1分鐘之內(nèi)趕到！”

　　梁川看向窗外，手指與手指嬉戲著。他的大腦在復(fù)盤艾竇預(yù)演的“網(wǎng)友見面會”方案。

　　按照艾竇的意思，首先由他出馬，確認(rèn)了“姜餅人”確是女性后，回?fù)茈娫捯宰霭堤枺]再正式登場。否則的話，就直接開溜，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梁川并非不能做這個工具人，只是，他實在不想抱著一堆棉花走在后現(xiàn)代藝術(shù)的廣場上。

　　梁川指著艾竇懷里那根足有一米二高的八個頭的白棉花干枝，質(zhì)問：“為什么非要帶這個？”

　　艾竇低頭看了看，眼中的調(diào)皮一晃而過，他朝梁川擠過去，無比認(rèn)真地說：

　　“你聽我解釋完，一定會夸我是個天才！我為什么要選這根樹杈子呢？全是因為我愛護你！你想啊，萬一他是個變態(tài)的壯漢，你逃不了，這根樹杈子就可以拿來當(dāng)武器！喂……喂……梁川！”

　　艾竇使出洪荒之力拉住抬腳要走的梁川，他齜牙咧嘴，軟硬兼施地吼：

　　“這件事就是因你而起！你忘了你的心理醫(yī)生怎么跟你說的嗎？問題一旦揭露，就要妥善處理，否則可能會發(fā)生意想不到的悲??！我還能活多久，就看你怎么做了！這次你幫了我，以后讓我做什么都行！”

　　梁川被艾竇說服，他伸出百般不情愿的手，拽走了艾竇懷里的白棉干枝，大步流星離去。在他的身后，艾竇忍不住高喊：“小心點！掉了一個頭，可能會認(rèn)不出來！”

　　“鏡遇空間”是城市美術(shù)館的先鋒建筑群，地面、頂棚、身邊的一切都是反光體，行走在其中，想要不迷失，腳步一定要堅決。可是，多數(shù)人都會迷茫，最終喪失方向。

　　吸引著行人目光的梁川選擇把白棉干枝背在身后，他看著手表掐算時間，默默倒計時。等時間準(zhǔn)準(zhǔn)抵達下午三點后，他將白棉干枝從背后拿到身前。

　　他原地等待了一會，無人來尋他，他不由自嘲，并打算回去狠狠揍艾竇一頓。誰知才剛一轉(zhuǎn)身，一個及肩發(fā)，戴著鵝黃色貝雷帽的女孩子對他說：

　　“那個……”

　　看到梁川的臉，戚澄停下打招呼，她有一些吃驚——竟然會是他，Sheldon的帥哥老板。

　　梁川的視線則被女孩子抱在懷里的曾經(jīng)在網(wǎng)絡(luò)上引起軒然大波的翻糖蛋糕吸引，正是他決定了這翻糖蛋糕的去處，他記得那個幸運的ID，于是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Ora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