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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定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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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定今生 木三 35573 2006-01-24 03:08:00

    第九十七章力爭

  中華棋會門前,李理從出租車里鉆了出來,一陣細雨和著凜冽的寒風劈頭蓋臉的向他襲來,車內(nèi)外強烈的溫差對比使他猛的打了個寒噤,看了看天,李理在嘴里低聲的咒罵了幾聲。

  李理仰頭看了看棋會的牌子,心中盤算著是先去錢立那里還是直接就去黃會長的辦公室。在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如果直接要求將木森加到‘最強戰(zhàn)’的名單上,這顯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可以尋求的解決之道,便是要求棋會恢復頭銜戰(zhàn)。然而李理也很清楚,他這一行的希望怕是可以用渺茫兩個字來形容,但是他也做好了最后的打算,如果要求一旦被拒絕,他將單方面的終止和棋會的合作,即使因此而承擔違約后的賠償,他也在所不惜。

  對于棋會和國華這兩方面來說,國華在圍棋上的投資,完全是因為李理個人對圍棋的熱情和興趣所決定的,即使因為這樣的投資有所獲利,這樣的利益也是所得甚微,在國華龐大的資產(chǎn)面前,這樣的利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對于棋會來說,損失了國華的投資,則意味著被抽掉了全身一半的血液。別人也許不知道,但黃麗珊的心中卻是再清楚不過,當年國華對棋會的投資就是她親自拉來的,國華在這幾年內(nèi)對棋會的投資和對各項大小賽事的贊助,以及在投資的年限上,都是其他合作單位所無法比擬的。毫不夸張的說,如果國華一旦退出合作,棋會明年的很多賽事將陷入癱瘓的境地,即使到時會有新的合作者加入,但是要想完全的恢復生氣,怕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做的到的。而且,誰又知道那些新的投資者的熱情會維持多久呢?

  李理在棋會的傳達室里先抽了根煙,等香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決定還是直接去找黃會長,錢立在那天的電話里已經(jīng)表示了他對這件事情確實是愛莫能助,而唯一可能改變決定的除了黃會長之外,再沒有旁人了。

  李理掐滅手中的香煙,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后冒著細雨穿過了棋會,直接朝會長辦公室走去。在這半根煙的時間里,他已經(jīng)重新捋了一遍自己的思路,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去找錢立,無疑是在浪費時間,而且他也不想更多的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至于退出合作的事情,他決定把它當成自己的最后一張牌,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還是不提出來的為妙,無論如何,雙方這幾年的合作還算是很愉快的,李理也不想輕易的破壞這樣的氛圍。

  同時,李理也很清楚,自己的這張牌確實有點威脅對方的意思,甚至還顯得有點無賴。但是現(xiàn)在的李理已經(jīng)顧不上這許多了,他只知道,為了木森,即便是再無賴的手段他也能使的出來,在他看來,為了自己的兄弟,無所謂對與錯。

  蒙蒙細雨中,李理緩慢而堅定的穿過了院落,那份十幾年的兄弟情誼讓他熱情澎湃,讓他義無返顧,即便是這樣的寒風細雨,也吹它不熄,澆它不滅!

  李理輕輕敲響了會長辦公室的門,里面?zhèn)鱽睃S會長沙啞又略帶一點疲憊的聲音。

  李理推門走了進去,站在那里靜靜的看著正伏案疾筆的黃會長,他有些驚訝的發(fā)現(xiàn),黃會長的短發(fā)里夾雜著她這個年紀里本不該那么多的白發(fā)。

  “自己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呢?看來棋會的工作對她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負擔??!”李理不禁有了些感慨,忽然間,他覺得自己拿退出投資的事情來要挾面前的這個年長的女人,是不是有些殘忍呢?不管怎么說,面前的這個女人一直把他當成子侄輩來看待的,而且還曾為他的終身大事操過心。

  一時間,李理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煩亂。

  “知道你要來,特意在這等你,連棋協(xié)的一個會都推掉了?!秉S會長坐在那里,微笑的看著李理。

  李理咬了咬牙,努力的擺脫內(nèi)心里的一絲煩亂,說道:“我,我是來。。。。。?!?p>  黃會長微笑著搖了搖手,說道:“我知道你的來意,先坐下來吧?!焙鋈挥治⑽⒌陌櫫嗣?,指著李理說道:“快把身上的風衣脫了,再用毛巾把頭擦擦,這么大的人了,還象個孩子似的,淋雨很好玩嗎?也不怕凍著?!?p>  李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jīng)半濕的風衣,不由的笑了起來,黃會長嗔怪的語氣不禁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等一切收拾妥當后,李理接過黃會長為他泡好的熱茶,然后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的等著黃會長先開口。

  “小李,你怎么不說話?”黃會長問道。

  “會長既然知道我的來意,我也就懶的開口了,我在等著您給我一個說法呢?!崩罾砺柫寺柤?。

  黃會長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看來我要讓你失望了,我的這個說法對于你來說,等于是沒有說法。”

  李理皺了皺眉,問道:“會長,事情真的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嗎?”

  黃會長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沒有?!?p>  李理又問:“會長,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對木森來說有欠公平嗎?”

  黃會長輕輕的轉(zhuǎn)動手中的筆,沉吟了片刻后,說道:“從個人的角度看,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這件事情對木森來說確實有點不公平,但作為棋會的領(lǐng)導,我又并不這么看待這個問題,小李你要知道,我坐在這個位子上,就要為所有的棋手考慮,他們的利益就是棋會的利益,我做出的所有決定都是從這個目的來出發(fā)的?!?p>  李理輕哼了一聲,問道:“難道木森就不是棋手了嗎?你為他的利益著想了嗎?”

  黃會長嘆了口氣,說道:“小李啊,木森他現(xiàn)在連業(yè)余棋手的證書都沒有,甚至在棋會都沒有注冊,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看,他還不能算得上一個真正的棋手,至少,他不在棋會的考慮當中?!?p>  李理哈的笑了一聲,說道:“好漂亮的說法,會長,恕我直言,這些可能不是你原話吧?據(jù)我所知,這個決定是你們投票產(chǎn)生的,你剛才說的一番話大概是會上某位代表說出來的吧?”

  黃會長苦笑道:“是老錢對你說的吧?不過我想,以你的精明,即使老錢不說,最后也是瞞不過你的,商人就是商人,不是我們這些搞行政工作的人所能糊弄的?!?p>  李理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會長,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啊?我看你還是跟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吧,這犯人上斷頭臺還得喂一碗酒不是?你總不能讓我們死的不明不白吧?”

  黃會長問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呢?”

  李理緊緊的盯著黃會長,說道:“我想知道你們出于什么原因做出了這個決定,也想知道是哪些人做出的這個決定?!?p>  黃會長回答道:“第一個問題我會解釋給你聽的,至于第二個問題嘛,我不會回答你的,總之一句話,這是棋會做出的決定,而不是哪個人做出的決定?!?p>  李理無奈的笑了笑,掏出一只煙,說道:“我本來就不奢望得到第二個問題的答案,說說而已?!鳖D了一頓,李理又說:“對了會長,我抽根煙您不反對吧?嘴里實在是淡的慌?!?p>  黃會長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紙袋,說道:“煙灰放這里面吧,我這從來沒有人抽煙,所以也沒準備煙灰缸?!?p>  李理想了想,將手中的煙又放了回去,說道:“算了,我還是忍忍吧,會長,您對我說說,棋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黃會長問道:“小李,你知道頭銜戰(zhàn)的來歷嗎?”

  李理搖了搖頭,問道:“是什么來歷?”

  黃會長回答道:“所謂的頭銜戰(zhàn)就是專門為國內(nèi)各大賽事的冠軍所設(shè)的,同時,它也是世界‘最強戰(zhàn)’的國內(nèi)選拔賽,這兩項賽事的共同特點就是,它們的參賽選手都是各國的頭銜得主。就我們國內(nèi)的頭銜戰(zhàn)來說,它的規(guī)??赡苁撬袊鴥?nèi)賽事里最小的,但分量卻又是最重的,它還有個美譽叫王中王,依我看,這個名字更能說明頭銜戰(zhàn)的重要性。在我們國內(nèi),因為它的特殊性,頭銜戰(zhàn)也是唯一沒有被贊助的比賽,它一直是由棋會來主辦的,應該說,這是棋會內(nèi)部的比賽?!?p>  李理聳了聳肩,問道:“會長,這好象和棋會取消這次比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聯(lián)系???”

  黃會長說道:“你別著急啊,聽我慢慢的往下說嘛?!?p>  黃會長喝了口水,又接著說道:“剛才我說過了,頭銜戰(zhàn)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為‘最強戰(zhàn)’選拔棋手的,你也知道,咱們‘最強戰(zhàn)’的參賽名額是五個,往年都是進入頭銜戰(zhàn)決賽的棋手首先占去兩個名額,另外的三個參賽棋手是根據(jù)當時比賽的名次以及他的國內(nèi)等級分綜合評定的成績來決定的,這一切都是有章可詢,有據(jù)可查的,棋會的宗旨就是以最強的陣容去參加‘最強戰(zhàn)’?!?p>  李理按捺不住自己,插口問道:“那今年的比賽為什么又取消了呢?還有這最后的參賽名單又是根據(jù)什么原則來決定的呢?”

  黃會長起身給李理的杯子里續(xù)了點水,然后說道:“咱們國內(nèi)的棋賽大小有十幾個,往年參加頭銜戰(zhàn)的棋手總有八九個之多,由于參賽的人數(shù)年年不等,所以都是通過循環(huán)賽來排定最后的名次。但今年的情況卻有所不同,今年獲得國內(nèi)比賽所有冠軍的職業(yè)棋手恰恰是五個人,所以,棋會出于時間和資金方面的考慮,決定取消這次比賽?!?p>  李理不解的問道:“時間和資金上的考慮?我有點不明白,‘最強戰(zhàn)’不是明年四月才舉行嗎?時間上為什么會來不及呢?”

  黃會長解釋道:“說時間上的考慮,主要是為了參賽棋手能有更充足的時間來備戰(zhàn),今年的棋手人數(shù)剛好是五個,再舉行頭銜戰(zhàn)的意義就不大了,還不如用這段時間來休息休息。至于資金上的考慮嘛,我想這就不用我多解釋了吧?”

  李理吸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會長,我想今年獲得冠軍的人不止是這五個人吧?如果是的話,那木森又算是什么呢?”

  黃會長有些尷尬的說道:“木森是個例外,我剛才說過了,他沒有在棋會注冊,我們更多的考慮的是現(xiàn)役的職業(yè)棋手,我知道這個決定有些不盡人意,對他可能也是種傷害,但是這個決定是集體的決定,是無法更改的,所以,我只能以個人的名義對他說聲抱歉了。”

  “集體的決定?哈,好個集體的決定??!”李理輕輕的笑了起來,只是這陣輕笑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竟有了些刺耳。

  第九十八章決裂

  “對不起會長,我的笑聲有點大了?!毙ν曛?,李理向黃會長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李理再次從口袋里掏出香煙,說道:“會長,依我看,這次的決定怕是由某個或者幾個棋手提起的吧?在他們看來,與一個業(yè)余棋手比賽,勝之不武,輸了則更是丟臉,再加上他們也不能容忍一個業(yè)余棋手擠掉他們中間的一員去參加這樣重要的比賽,這對他們來說,大概就是所謂的職業(yè)棋手的尊嚴吧?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的職業(yè)棋手對一個業(yè)余棋手的恐懼感,竟一至于斯。”李理說到激動處,又再次的冷笑。

  “還有,如果沒有棋會的某些領(lǐng)導的支持,這樣的提議怕也不會被擺上桌面的吧?我想對于棋會來說,讓一個業(yè)余棋手去參加這樣的比賽確實是件很難堪的事情,畢竟你們和那些有尊嚴的職業(yè)棋手是同位一體的嘛。就象會長你說的那樣,這次獲得冠軍的職業(yè)棋手的人數(shù)恰巧又是五個,這也剛好使你們或者是他們有了一個絕佳的借口,說是冠冕堂皇那真是一點也沒錯?!崩罾砝湫B連,尖酸刻薄的話語一股腦兒的說將出口,夾著香煙的手也不停的在空中揮舞著。

  “小李,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秉S會長第一次見到這樣激動的李理,心中微微的有些吃驚。她很清楚,一個面帶著微笑的,風度翩翩的李理對于棋會來說意味著什么,在錢立來對他說李理會在今天來棋會的時候,就同時對她說了自己對于雙方合作前途上的擔憂,她卻并不以為然,她始終深信自己有能力去說服李理。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來,李理似乎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冷靜,而她也第一次對自己的自信失去了把握。

  出人意料的,當李理將自己對事情的看法全部說出之后,竟然是恢復了冷靜,連那只還未點燃的香煙也再次的被收了起來。

  “會長,我覺得我的看法如何?有沒有切中要點?”李理似笑非笑的問道,冷靜的臉上不經(jīng)意的露出些些的嘲諷。

  黃會長微微的嘆了口氣,她不難看出,在李理平靜的表面下隱藏了更多的憤怒,而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將李理的這種憤怒安撫在最低的限度,尤其是當李理接近事實的真相已經(jīng)不遠了的時候。

  “也許在他們個人的心里確實有一點你所說的想法,但是我保證,這決不是棋會做出這次決定的根本動機,你和我們合作了這么久的時間,這一點你應該相信我們?!秉S會長解釋道。

  “算了,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了,它讓人感覺很沉重?!泵鎸S會長無力的解釋,李理轉(zhuǎn)過了話題:“會長,您看事情是不是可以這樣解決,由我自己出面去說法其他的人,然后咱們再重新恢復比賽,而且這次比賽的全部費用由我承擔,不僅如此,我還會設(shè)重獎來鼓勵他們參賽,您看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p>  李理抱著最后的一絲希望,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商人的本性使他祭出了金錢的法寶,盡管這有些赤裸,也有些荒唐,但是這已是他所能打出的最后一張牌了。而原先準備以退出合作來要挾棋會的想法,已經(jīng)被他徹底的否決,他做好了最后的打算,如果這個要求一旦被拒絕,那么他將從此退出和棋會的所有合作。在他看來,這是一種報復,而不是一種要挾的手段,這樣也會讓他心里好受一點,至少,看起來不是那么的卑鄙與無賴吧?

  黃會長問道:“小李,你認為即使比賽照常進行,木森有實力進入決賽嗎?你對他就那么有信心?”

  李理回答道:“那當然,我絕對相信他可以打進決賽,我可以給您立軍令狀,如果他進不了決賽,明年我對棋會的投資加倍,再退一步說,即使是進不了決賽,那我們也認命了,總比受這樣的窩囊氣好吧?”

  黃會長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小李,我真的不是駁你的面子,只是棋會做出的決定還從來沒有更改過,朝令夕改也不是我的風格,這件事情,我代表棋會再次的希望能得到你和木森的理解?!?p>  李理的臉上不由得跳動幾下,當他再次開口時,那種苦澀的語調(diào)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李理艱難的問道:“會長,這件事情真的就沒有任何辦法來解決了嗎?”

  黃會長看著李理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但口中仍是堅決的說道:“沒有,這件事情我愛莫能助。”

  李理坐在那里,良久未動,手指輕輕的在腿上敲擊著,仿佛是在考慮著什么。

  十分鐘后,李理站起了身,輕輕的說道:“我明白了會長,今天的事情您就當我沒說過,也當我沒來過棋會,我就不打擾您了,再見?!?p>  李理說完后,拿起自己的風衣朝門口走去,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道:“對了會長,我明天就會把違約金一分不少的打到棋會的賬戶?!?p>  黃會長聞言不禁大吃了一驚,她本就感覺到李理這種異樣的冷靜不是什么好事情,而現(xiàn)在,她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黃會長站起身急急的說道:“小李,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終止和棋會的合作嗎?你千萬要冷靜啊,你這是在意氣用事,你知道嗎?”

  李理微微的笑了笑,說道:“會長,我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我覺得我的投資將會被用在某些人的身上,這讓我很不舒服,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請您原諒我的這個決定。另外,會長您也不要再勸我了,我做的決定同樣是不可更改的?!?p>  黃會長頹然的坐了下來,李理的微笑讓她明白,面對這樣的局面,她已經(jīng)無法更改。

  李理看著黃會長,臉上不由得再次的抽動了起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但是話已出口,就決無收回的可能,這同樣是他李理的風格。

  “會長,請您相信我,我這決不是針對您個人的,我只是對某些事情感到有些失望,另外這樣的決定也可以使我從容的面對我的朋友。”頓了一頓,李理又接著說道:“對了會長,在過一段時間就是我和思思的婚禮了,我希望到時候能在我的婚禮見到您?!?p>  黃會長無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我一定會去的,小李啊,今天我們都給了雙方一個不愿意接受的決定,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來解決的,而這段時間里,總得有人要損失點什么,雖然很無奈,也很殘酷,但這就是現(xiàn)實。好了,不說這么多了,你的決定雖然讓我很失望,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某一天改變你的這種決定?!?p>  李理笑了笑,淡淡的說道:“但愿有這一天吧。”

  黃會長似乎看到了些希望,說道:“小李,我不奢求你馬上改變決定,但是我希望你至少再考慮一下,這就算是我這個做長輩對你的一點要求吧?!?p>  李理在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朝著黃會長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將門緩緩的帶上。

  李理下了樓,剛要出大門的時候,卻碰上了錢立,倆人見了面都是微微的怔了怔,錢立搶先說道:“李總啊,什么時候來的?這就要走了嗎?去我的辦公室坐坐吧。”

  李理笑道:“不用了,回去還有事情等著辦呢,對了老錢,上次我們喝的那種酒我還存著點,什么時候你去我那,我送你幾瓶?!?p>  錢立從李理的話中聽出了點什么,猶豫了一下,卻終究不好開口相問,只是和李理又相互說笑了幾句,便轉(zhuǎn)身匆匆的進了樓。

  李理從口袋里掏出那只已經(jīng)被自己揉的皺巴巴的香煙點上,狠狠的吸了幾口,然后抬起頭呆呆的看著仍在飄著細雨的天空。

  “該怎么跟三兒說呢?是直接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還是編個理由哄哄他?”李理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對木森最近的心理活動無法把握,他也不知道木森是否可以承受這樣的消息。

  “算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媽的,現(xiàn)在才明白當初三兒為什么不愿意參加比賽,看來自己勸三兒走出來確實是個錯誤的決定。”李理抽完最后一口煙,將煙蒂在手中狠狠的捻碎,又轉(zhuǎn)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棋會,然后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會長,李理和您談過了嗎?事情解決的怎么樣了?”錢立走進會長辦公室,急急的向正在沉思的黃會長問道。

  “是你啊老錢?!?黃會長抬起頭,無奈的苦笑著。“被你說中了,你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p>  錢立懊惱的一拍大腿,說道:“哎呀,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唉,當時大家要是肯聽我勸就好了?!?p>  黃會長奇怪的問道:“老錢,你當初怎么就那么肯定小李會退出和棋會的合作呢?是不是當時他曾經(jīng)向你透露過什么?”

  錢立搖頭說道:“那倒沒有,只是這幾年我和他因為工作的原因相處的時間比較多一點,對他也有些了解,在我看來,李理這個人極重感情,也極重義氣,而且他和木森的感情非同一般,和親兄弟沒什么兩樣?!?p>  黃會長若有所思,輕聲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當時我的確是有欠考慮了?!?p>  錢立又接著說道:“如果換了我是李理,大概也會這樣做,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兄弟受了別人的委屈,還要笑著臉和別人說話吧?”

  黃會長嘆了口氣,說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好在小李答應我再考慮考慮,看來我們也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這種考慮之上了。”

  錢立搖了搖頭,說道:“依我對他的了解,這大概是礙于您的情面說的一種托詞吧,想要李理改變他的決定,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p>  黃會長眼睛一亮,問道:“除非什么?老錢你快說呀,你還有什么好辦法?”

  錢立沉吟了片刻,然后笑道:“既然李理重情,那咱們似乎可以在這上面想想辦法。”

  黃會長不快的說道:“老錢你不要再掉我的胃口了,我現(xiàn)在的頭已經(jīng)有三個大了。”

  錢立笑道:“會長您別急,聽我慢慢的說,是這樣的,李理不是重情誼嗎?那咱們就從他身邊的人開始做工作,據(jù)我所知,能影響李理決定的有兩個人,這其中的一個是馬上就要和他結(jié)婚的秦思思,而會長您和秦思思的關(guān)系不錯,她一直把您當長輩看待,您去找她,準錯不了?!?p>  黃會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倒是個好辦法,對了,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錢立神秘兮兮的笑道:“另一個人才是最為關(guān)鍵的,我想應該比秦思思的作用更大?!?p>  黃會長嘆了口氣,說道:“老錢你是不是想急死我???“

  微微的頓了一下,錢立賣足關(guān)子后,才慢吞吞的笑著說道:“這個人就是木森。”

  黃會長吃驚的問道:“木森?他能幫助咱們嗎?不大可能吧?你要知道,這件事情上最吃虧的就是他了,算了算了,我還是找思思吧?!?p>  錢立笑道:“會長你不了解木森,他這個人是最好說話的了,而且對名利也看的很輕,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件事情,李理到現(xiàn)在可能還瞞著他呢,如果他知道的話,可能早就勸李理了。會長您放心好了,這件事情咱們雙管齊下,木森這邊就交給我,您只管說服秦思思就可以了。”

  黃會長終于是露出了笑臉,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這么辦了,不過我想這個辦法應該會起些作用的,對了老錢,我看你應該改姓胡了?!?p>  錢立楞了一下,問道:“改姓胡?這是為什么?”

  黃會長哈哈笑道:“改姓胡,那不就叫狐貍了嗎?這可真是名副其實?。 ?p>  第九十九章迷惘

  長風道場里,木森與溫快相對坐在棋盤前,正聽著張昌南對倆人剛才的一盤對局做著點評。其時的樓外,已是夜色沉沉,時有風尖嘯著從窗前掠過,而由于室內(nèi)外的溫差,窗戶上早已是結(jié)上一層蒙蒙的冰霜。

  “沒法下了,沒法下了,如果不讓先的話,我怕是沒有爭勝負的可能了?!彪m然是冬天,溫快依舊是輕搖著常年在手的折扇,正指著棋盤,無奈的喟嘆著。

  木森由于這段時間和溫快下的多了,至今還沒有輸過,而且都是以較大的優(yōu)勢獲勝,所以此時也不再謙虛,只是微笑不語,自顧的抽著香煙。

  “小溫,你這幾年的水平?jīng)]什么提高啊?依我看,甚至還有下降的趨勢,不應該,不應該啊?!睆埐习欀碱^,毫不留情的批評著溫快。

  面對著張昌南的批評,溫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老師您不說,我自己也有感覺,大概是因為結(jié)了婚添了孩子的緣故吧,這段時間里對棋的研究確實是少了很多,而且現(xiàn)在道場的事情也很多,實在是抽不出空來啊。”

  張昌南不悅的說道:“你跟我別找那么多的理由,作為一個棋手,你既然選擇了圍棋,那么你就要專心的對待它,所謂的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不管有什么原因,你每天至少都要摸一摸你的棋子。小溫啊,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收你為弟子嗎?不就是看上了你的那股鉆勁嗎?我問你,你當時的那股勁頭去哪兒了?我看你根本就是安逸的生活過的久了,對圍棋已經(jīng)失去原有的熱情?!?p>  張昌南的這一番話將溫快說的滿臉通紅,坐在那里只是嘿嘿的笑著,象極了一個做了錯事,正被家長批評的頑皮孩子,哪里還有一絲平日里儒雅溫柔的風度。

  木森在一旁看著這師徒兩人,心中覺得十分有趣,再看著溫快扭捏不安的樣子,便有心替溫快解圍。

  木森笑道:“對了老師,在我的印象里,我記得當初您收的弟子都是現(xiàn)役的職業(yè)棋手,可是為什么單單的收了溫哥這樣一個業(yè)余的棋手呢?”

  張昌南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溫快,心中自覺溫快畢竟是一個已為人父的大人了,自己若還是象以前對待孩子似的教訓他,終究是有些不妥,當下便對木森笑道:“你說的不錯,我收的內(nèi)弟子都是入了段的棋手,主要是因為他們都有了一定的基礎(chǔ),教的時候不必為了一些基礎(chǔ)的知識而大費口舌。小木你不知道,我其實并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要讓我從頭的教一個孩子學棋,哎呀,頭疼,頭疼,這件事我做不來。我這個老頭子最愛做的也是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專找現(xiàn)成的便宜來撿,對了,俗話說就是淘寶?!?p>  說到這里,老人自覺有趣,不禁得意地大笑了起來,又轉(zhuǎn)眼看了看溫快,接著說道:“至于為什么收小溫做弟子嘛,這里面倒有個小故事?!?p>  木森一聽便來了興趣,急忙問道:“是什么故事?老師您能說來聽聽嗎?”

  溫快在一旁笑道:“還是我來說吧,其實這也不是什么故事,老師現(xiàn)在住的地方就是我上大學的那座城市,那年老師到我們學校進行圍棋指導,在指導會上,老師和我們學校的棋手代表下了幾盤多面的指導棋,當時我也是棋手代表中的一員,我還記得我是被老師授三子,其他的都是四子到五子不等。指導棋結(jié)束后,只有我那盤勝了,其他的人都輸給了老師,老師一時高興就稱贊了我?guī)拙洌⒄f歡迎我有空去他那兒玩,其實誰都知道老師說的是客氣話,可是我那時年紀還不大,聽了老師的話后,高興的不得了,就信以為真了。后來又從別人那打聽到老師家的地址,以后沒事就隔三岔五的往老師家跑,還逢人便說老師收我為弟子了,這時間一長,也就算是弄假成真了,大學畢業(yè)后,還厚著臉皮在老師家住了兩年。呵呵,說到底就是我臉皮夠厚,性子夠倔,老師當時也是被我纏的沒法子了?!睖乜煺f到這里,笑著問張昌南:“老師,你說是不是這樣?當時我有夠惹您煩的吧?”

  張昌南笑道:“這一晃十幾年了,你還記得這么清楚?。空f實話,你這小子當時確實夠倔的,不過我也正是看中了你這一點,再加上你的棋才也不錯,否則的話,哪有那么容易就弄假成真???”

  老人說到這里,忽然又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啊,你那時的年齡偏大了點,不然的話,在我那兒呆上一年,這入段還是不成問題的?!?p>  溫快笑道:“老師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我能遇上您老人家就已經(jīng)知足了,您看我現(xiàn)在不是挺好的嗎?未必就比職業(yè)棋手差到哪里去?!?p>  張昌南笑道:“不錯不錯,現(xiàn)在的職業(yè)棋手也不怎么樣,隨便挑一個二三段的出來,未必就能贏得了你。”

  溫快說道:“這句話我倒不敢當,不過咱們業(yè)余棋手里確實也有藏龍臥虎之輩,您看三兒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張昌南笑道:“說的不錯,要說小溫你算得上是一個棋才的話,我看小木就能稱的上是奇才了,難得啊,一個業(yè)余棋手能走的今天的地步,真是要羞煞那些職業(yè)棋手了?!?p>  木森聽了張昌南如此夸贊自己,心中倒有了些不安,說道:“老師,您可千萬別這樣說,我和真正的職業(yè)高手比起來,還差的很遠,今后需要努力的地方也還有很多?!?p>  張昌南點了點頭,說道:“謙受益,滿招損,好,小木你的心態(tài)不錯,應當這樣。”

  溫快在一旁看了看手中的表,然后站起身來說道:“老師,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琳風還在家等著呢,我看您也早點休息吧。”

  張昌南談性正濃,哪里肯就此回房睡覺,揮手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小木再說會話就休息。”

  溫快無奈,只得轉(zhuǎn)向囑咐了木森兩句,然后又在道場內(nèi)四處巡視了一番,這才安心的離開道場。

  等到溫快離開房間,木森對張昌南說道:“老師,我看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您年紀大了,熬夜對身體沒好處。”

  張昌南笑道:“沒關(guān)系,我在家也經(jīng)常這樣,早習慣了。”

  木森笑道:“既然老師不困,那我就陪您多聊會,順便也還有些問題向您請教請教?!?p>  張昌南問道:“你有什么問題嗎?說來聽聽,咱們互相探討探討?!?p>  木森點了根煙,沉吟著說道:“老師,您是棋壇的老前輩了,您說說看,這真正的棋道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張昌南有了些興趣,問道:“你怎么想起問這個問題?”

  木森回答道:“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多年,我一直再想,圍棋的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樣的呢?它是不是等同于棋道呢?有人說,圍棋的本質(zhì)就是勝負,也有人說圍棋的本質(zhì)是一種虛無飄渺的情緒,前者我還能聽的懂,而后者就讓我感到困惑了。我想,如果能弄清這個問題的話,那么我也就找到了我前進的道路。

  張昌南點了點頭,感嘆道:“好多年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我記得大概還是在二十多年前吧,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是一個九歲大的孩子,不過我已經(jīng)記不清他是誰了,你知道我是怎樣回答他的嗎?”

  木森緊緊的盯著張昌南,卻沒有說話。

  張昌南說道:“我當時的回答和你剛才所說的前者是一樣的,我告訴這個孩子,圍棋的本質(zhì)就是勝負?!?p>  木森皺了皺眉,問道:“難道真是這樣的嗎?為什么每個人都這么說呢?”

  張昌南笑道:“看來你并不贊成這個觀點啊?說說看,你是怎么理解圍棋的本質(zhì)的呢?”

  木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哪敢奢談什么理解,只是心中有些感觸罷了?!?p>  張昌南揮手說道:“別管是什么理解還是感觸,你先說來聽聽。”

  木森點了點頭,說道:“以前我在棋校的時候,我一直認為圍棋的本質(zhì)應在勝負之外,它講求的是淡泊寧靜與清凈無為,唯其如此,才有可能尋求真正的棋道,以前的我是這樣認為的,也一直是遵照這個原則去做的。但是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這可能有點脫離了實際,而我的圍棋水平也因此一直得不到提高,這一點讓我很苦惱。后來因為機緣巧合吧,我參加了很多的比賽,棋力也有了一定的進步,但是這時我又發(fā)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對局中,我已經(jīng)很難找到以前的樂趣。我只知道為了最后的勝利,我會絞盡腦汁的去計算每一步棋,有時候為了一目棋利益不惜與對手大動干戈,有的時候為了即將到手的勝利,會保持一種可怕的冷靜,比賽時的心態(tài)也經(jīng)常會轉(zhuǎn)換不定。而往往在這樣的比賽后,我會覺得興奮,也會覺得疲倦,但是總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種樂趣。不瞞老師您說,我這幾天翻看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的棋譜,我甚至有了一種厭倦的感覺,老師您說說,我現(xiàn)在是不是把勝負看的太重了?”

  張昌南驚訝的說道:“真沒想到,你的心態(tài)竟會這么復雜?!?p>  木森苦惱的說道:“是啊,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兩種觀點經(jīng)常在腦海里相互否定,潛意識里我一直認為以前的觀點是正確的,但事實又向我證明圍棋的本質(zhì)確實就是勝負,我想我要是弄不清這個問題的話,我這一輩子怕是得不到安寧了,棋力怕也不會再有提高了?!?p>  張昌南嘆道:“難?。‰y?。∵@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如果你只是想一心下好圍棋,那么我剛才的回答就已經(jīng)告訴了你答案。棋道,棋道,嘿嘿,究竟什么是棋道呢?我只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無數(shù)人曾經(jīng)問過這個問題,但我卻不知道又有誰回答上了這個問題,小伙子啊,你這個問題太深奧,也太玄妙了,這個問題我怕是回答不了你了?!?p>  木森聞言呆了一呆,隨即便是滿臉的失望,喃喃的說道:“連老師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嗎?怎么會這樣呢?也許我本就不該走出來的吧?以前的日子里,雖然我的水平有限,但我的信念卻從沒有動搖過,那時的我可能有點固執(zhí),也有點木訥,但我至少能在圍棋里感受到歡悅,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既回不到從前,也找不到可以讓我前進的動力了,這樣的圍棋,這樣的勝負,既讓我迷醉,又讓我厭倦,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百章本質(zhì)

  張昌南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在他幾十年的棋壇生涯里,他似乎找不出一個人與木森有著共同點,如果說這個年輕人的棋才讓他吃驚,那么木森此時的想法與苦惱就讓張昌南感到了一種震驚。

  “這個孩子真是有點與眾不同啊,在大多數(shù)職業(yè)棋手為了名利苦苦奮掙的時候,他這樣的一個業(yè)余棋手竟然在奢求著一種看上去虛無飄渺的棋道,不過,這真是一種奢求嗎?也未見得吧?”張昌南輕輕的搖著頭,心中似有無限的感慨。

  “小木啊,我給你說個故事吧。”張昌南緩緩的說道。

  “什么?說故事嗎?”木森抬起頭,茫然的問道。

  “嗯,一個小故事,我親身經(jīng)歷的小故事?!睆埐险f道。

  “這是七十年代初期的事情了,是我回老家探親時遇上的。我的老家在一個偏僻的山區(qū)里,我大概五六歲的時候就離開了那里,說實話,說是老家,其實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去的時候,只剩下我的一個叔伯兄弟還在那里,老家當時給我的感覺就一個字,窮!到了冬天,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唉,實在是窮啊,連過冬的衣服都沒得穿,只能呆在床上熬冬了,對了,他們那里管這叫熬冬?!睆埐嫌朴频恼f著,臉上也泛起了一絲傷感。

  “我記得我的老家以前也是這樣的,雖然不用熬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現(xiàn)在可全變樣了,老家人現(xiàn)在的生活比一般小城市的生活水平還要高很多呢!”木森接口說道。

  張昌南笑了笑,說道:“是,都變了,我老家也變了。不過我說的這個故事與這些倒沒什么多大的關(guān)系,只是一時感慨,順嘴說了出來?!?p>  老人微微的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當時我在老家呆了兩三天的時間,臨走的那天,我決定在村子里四處的轉(zhuǎn)轉(zhuǎn)。這一轉(zhuǎn),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絕對不會想到的,我在這個窮的連衣服都沒得穿的村子里,居然看見了兩個正在太陽下下圍棋的老人,我估計這當時的這兩個老人至少都有七八十歲了吧,這在那個年代,能活到這個歲數(shù)的人還是不多的?!?p>  張昌南說到這里,習慣的拿起杯子喝茶,等杯到嘴邊才發(fā)現(xiàn)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木森見了,連忙給老人的杯中加滿水,然后坐在那里靜等著老人的后文。

  張昌南喝了口茶,繼續(xù)說道:“我看那兩位老人用的棋盤和棋子都是有些年代的了,心中就有些好奇,便站在一旁靜靜的觀看,誰知道這兩人的水平簡直讓人大失所望,比起學了半年棋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對行棋的規(guī)則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我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問其中的一位老人,我問他為什么不和對方打劫,你的劫才明顯有利嘛,老人卻反問我什么叫打劫,我當時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耐著性子,將打劫的規(guī)則向他們解釋了一遍。老人呵呵的笑著說道,原來提過的子還可以提回來的???有趣倒是有趣,只是太傷腦子了。我又問,難道你們一直都是這樣下棋的嗎?是誰告訴你們這樣的規(guī)則的???原先的那位老人告訴我,這個村子里只有他們倆會下一點棋,而且還是小時候看大人們下棋的時候?qū)W會的,棋盤和棋子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至于規(guī)則,那就更簡單了,都是在大人們那里套來的,有些地方不太清楚的,干脆就倆人商量著辦,反正也沒其他人會,怎么著都行。”

  木森聽著有趣,笑道:“這兩位老人倒真有點意思?!?p>  張昌南說道:“是啊,是很有意思,我當時曾想把圍棋的規(guī)則完整的告訴兩位老人,但是卻被他們拒絕了,他們說,這么多年他們就是這樣下過來的,圖的就是一樂呵,村子里窮,沒有什么其他的娛樂活動,他們能有一張棋盤和兩缽棋子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其中的一位老人還說,用什么樣的規(guī)則其實都無所謂,那都是人為制定出來的,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各有各的道,在他的眼里,圍棋就該是這么下的,還是那句話,圖的就是那個樂字,如果硬要他們兩位老眼昏花的人來重新學棋,怕這個樂字就要變苦字了?!?p>  木森聽到這里,心中微微一動,喃喃的說道:“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各有各的道嗎?”

  張昌南接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說這個故事給你聽,其實這件事我早已忘了,只是你剛才的問題讓我有所感觸,猛然間便想了起來,我覺得兩位老人的話隱隱的包含著某些東西,說了出來,或者會對你有所幫助吧?!?p>  木森若有所思,輕聲說道:“是,老師的故事確實讓我感到了點什么,只是一時半會抓不住它?!?p>  張昌南點了點頭,卻沒在說話,只是捧著杯子一口一口的喝著茶。

  木森坐在那里,低著頭苦苦的思索著,張昌南的話讓他隱約的有一種頓悟,但是這種頓悟只是建立在無數(shù)的剎那的閃念之間,他努力的在腦海里抓取著這些支離破碎的閃念,試圖將它們湊為一個完全的整體。

  張昌南輕輕的站起身,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剛才的故事是他隨心想起的,也就隨心說了出來,他不知道那兩位老人的話里到底有沒有玄機,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故事已經(jīng)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起了一定的作用,那么剩下來的,就讓這個年輕人自己去慢慢的領(lǐng)悟吧。

  面帶著微笑,張昌南悄悄的走出了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的木森仍一動不動的靜坐著,許是因為深夜里獨有的那種靜謐的氣氛,木森下意識的點上只煙,但卻只吸了一口,而后便任它慢慢的燃燒,也任憑燃燒后的煙灰寸寸的跌落。

  煙灰一寸寸的跌落,暗紅的光點也慢慢的向木森的指間逼近----

  終于,煙灰跌盡。

  而隨著最后一寸的煙灰悄然的跌落,那點暗紅的光也爆發(fā)出異樣的亮色,仿佛是因為生命里的最后一刻,這摸亮色毫不客氣的痛噬了木森的手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一瞬間,許是因為指間傳來的痛楚,木森從椅子上縱身躍起,而后放聲大笑,這陣笑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在這方寸的斗室里,顯得格外的突兀,也顯得格外的震人心魄。

  “原來就這么簡單!為什么我以前一直沒想到呢?這是為什么呢?”木森低聲嘶吼著,原先的笑聲也漸漸的轉(zhuǎn)變成沉沉的哽咽-----

  這一聲的哽咽里,有幾許的解脫,也有幾許的愉悅。

  夜就這么漫漫的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木森敲響了張昌南的房門。

  等到房門完全的打開后,木森朝著張昌南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您老師,您昨天晚上的那個故事對我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謝謝您。”木森微笑著說道。

  張昌南也笑了,將木森讓進了房間。

  “看來你已經(jīng)想明白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究竟什么是棋道呢?要知道,我對這個問題也苦惱的很??!”張昌南問道。

  木森輕輕的笑了笑,說道:“老師,我昨晚只是想通了很多的事情,至于有沒有真正的棋道,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我想,今后的我卻不會為這個問題而苦惱了?!?p>  張昌南笑道:“是嗎?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想通了什么呢?”

  木森回答道:“其實很簡單,您昨天說的那兩位老人有一句話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那就是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各有各的道。對于這句話,我是這么理解的,在這個世界上,本來無道,之所以有道,那是因為熱愛某樣事物的人所賦予它的,這種道可以是一種實質(zhì)的境界,也可以是一種虛無的精神,換句話來說,這種道沒有一定的規(guī)范,它完全存在于求道人的心里。作為咱們下棋的人來說,有一千個下棋的人,那么就有可能存在一千種概念完全不同的棋道,你可以把圍棋當成一種游戲,也可以把它當成一種精神上的寄托,更可以把它當成一項事業(yè),只要在這個過程中,你用了心盡了力,那么你就可以說你擁有了自己的棋道。我以前總認為棋道是某種實質(zhì)的境界,窮我畢生的精力,也未必就能窺得一二,但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的想法是有著誤差的?!?p>  張昌南說道:“你這樣的想法倒是很新鮮,但是圍棋一道自古至今,可以說是博大精深,它不僅有數(shù)學的概念在里面,還有很多比較玄妙的思想和理論包含在其中,難道只是你這幾句話就可以解釋的嗎?”

  木森笑道:“老師說的不錯,但是我想您說的這些東西都是人為賦予它的吧?雖然您的這種說法我以前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是我現(xiàn)在更愿意這樣的來理解它,圍棋畢竟是人創(chuàng)造的,它之所以有今天的輝煌,那是有無數(shù)的人在不斷的更新它,詮釋它,我認為不管是玄妙也罷,還是精深也好,它總之脫離不了人的思想的范疇。還是那句話,人的思想才是根本的道,若人的思想是無窮無盡的,那么棋道也就是無窮無盡的。每個人的思想都有所不同,棋道也隨之變化,如果一定要求得某種大同,我想那是不現(xiàn)實的,我現(xiàn)在對棋道的理解更愿意唯心一點?!?p>  頓了一頓,木森又接著說道:“如果一定要給棋道一個字面上解釋,那么我認為棋道就是人心,我心即道,道本我心,或許這么多年來,我苦苦追尋的就是一個真正的自我吧!”

  張昌南笑道:“說的有點道理,雖然唯心了一點,但是棋道一詞本就沒有明確的界定,你這樣認為也無妨,至少你可以不用再為此而苦惱了,那么你剛才說,每個人的思想都有所不同,棋道也隨之變化,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思想又是什么呢?或者說你是怎樣看待圍棋的呢?”

  木森笑道:“很簡單,就是在圍棋當中尋找到可以讓自己愉悅的事物,誠如老師您所說的,圍棋的本質(zhì)就是勝負,我既然徜徉在圍棋的世界里,那么我就超脫不了這種本質(zhì),不過我想,我可以把它看淡一點。勝又何歡?敗又何懼?勝負是圍棋的本質(zhì),但卻永遠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在圍棋里找尋不到我需要的那種安寧與愉悅的時候,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它。其實說到底,我現(xiàn)在的想法很簡單,也許是別人早就明白了的,不過想通了這點,也讓我對圍棋以外的事物有了全新的看法,或許現(xiàn)在的我對圍棋依舊執(zhí)著,但卻絕不再虔誠,因為我發(fā)現(xiàn),除了圍棋之外,還有很多的事情值得我去追求,去珍惜!”

  張昌南直直的看著木森,沉默了半天,才嘆了口氣,說道:“你的棋才讓我吃驚,但是你的這種怪異的想法更讓我吃驚,放棄圍棋?簡直是不可想象,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甚至有點懷疑昨天究竟應不應該告訴你那個故事。”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他忽然想起智能曾說過的一句話,智能說,在看待一樣事物的時候,如果能稍稍的去掉一點執(zhí)著心,可能會看的更清楚一點,很多時候,事物的本質(zhì)其實離你很近。

  “也許我以前就是太過于執(zhí)著了吧?”木森如是的想道。

  第一百零一章頓悟

  “我說過了,我決定的事情決不會更改,這件事情你不用再說了?!崩罾黻幊林槍η厮妓颊f道。

  “可是黃會長她確實是有苦衷的,你難道就不能理解一下她嗎?你知道嗎?她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都似乎老了好幾歲,大理,你真的就這么狠心嗎?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秦思思撅著嘴說道。

  李理嘆了口氣,說道:“思思,如果決定沒做出之前,我一定會考慮你的話的,可是我的話已經(jīng)說出了口,如果就這樣收回來,你讓我怎么去面對三兒?”

  秦思思說道:“木森他現(xiàn)在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嗎?這樣,他的工作由我來做,你呢,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好不好?”

  李理堅決的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他不知道歸他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絕不會糊弄他的,這是我對朋友的原則?!?p>  秦思思頓了頓腳,氣呼呼的說道:“別人都是重色輕友,你倒好,全反過來了?!痹捯魟偮?,秦思思便發(fā)現(xiàn)話里的毛病,臉兒一紅,又軟聲說道:“大理,我從來沒求過你什么,今天你就依我一次吧。”

  秦思思走到李理的身邊,用手拉著他的臂膀,不斷的輕輕搖著,神態(tài)間,儼然便是一付嬌妻的模樣。

  可人在懷,嬌聲軟語,李理癡癡的看著秦思思,一時間,不由得意亂情迷,過了半天才呆呆的說道:“思思,你今天可真漂亮?!?p>  “討厭”秦思思撲哧一笑,輕輕的擰著李理的耳朵,說道:“快說,你今天依不依我?”

  李理笑嘻嘻的說道:“思思,你就是讓我上天去給你摘星星,我也沒二話,可是今天這件事情我真的不能答應你?!?p>  秦思思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嗎?大理,你是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家伙,當初要不是會長在我面前說你好話,我能那么輕易就應了你嗎?”

  李理聳了聳肩,笑道:“我知道老太太對我的好處,可我這是對事不對人,再說了,當初老太太要把你介紹給我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點使美人計的嫌疑嗎?”

  秦思思聞言,原本放在李理耳邊的手又再度的擰了上去,指間卻是明顯的加了幾分力,她笑嘻嘻的問道:“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呢,能再說一遍嗎?”

  李理吃痛不過,指著桌上的適時響起的電話,說道:“電話,電話,有電話進來了。”

  秦思思看了一眼桌上的電話,咬著嘴唇惡狠狠的說道:“這次就放過你,不過你記住了,今天你要是不答應我,那你就準備和你的三兒去過一輩子吧?!?p>  李理拿起話筒,笑道:“你舍得嗎?對了,你就舍得也不行啊,三兒是男的,我和他在一起那豈不是亂了套嗎?”

  秦思思臉兒一紅,卻礙于話筒傳聲,不敢再說些什么,只是又狠狠的擰了一下李理的耳朵,然后便轉(zhuǎn)身走到了窗邊,自顧的看起了風景。

  “你好,我是李理”李理齜著嘴,不斷的揉著自己的耳朵。

  “剛才胡扯什么呢?什么亂套不亂套的?”話筒里,傳來的正是木森的聲音。

  李理呆了一呆,問道:“三兒?怎么會是你???”

  正在看著風景的秦思思聽說是木森的電話,不由得也將眼光轉(zhuǎn)了過來。

  木森笑道:“聽到我的聲音很吃驚嗎?對了,我這個電話打的不是時候吧?是不是攪亂了某些人的好事?。俊?p>  李理笑罵道:“別他媽的扯淡,對了,你今天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我剛好有事要找你,還真巧了?!?p>  木森笑道:“找我有事嗎?好事還是壞事???要是好事倒不妨說說,要是壞事嘛,就請免開尊口吧?!?p>  李理奇怪的問道:“咦,你好象心情很好的樣子?。磕愫瞄L時間沒和我這樣開過玩笑了,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啊?”

  木森回答道:“沒有啊,我還是以前那樣,只是想通了幾個問題而已,好了,還是說說你找我什么事吧?!?p>  李理見話頭轉(zhuǎn)到正題上來,不由得有些猶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李理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煙點上,吞吞吐吐的說道:“是這樣的,三兒,有一個消息我要告訴你,呃,這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希望你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呢,能。。。。。?!?p>  李理的話未說完,便被電話那頭的笑聲打斷:“大理,你是想告訴我頭銜戰(zhàn)取消的消息吧?如果是的話,我看你就不用說了。”

  李理吃了一驚,問道:“你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木森笑道:“我不僅知道了這個消息,而且也正是為這件事情才打這個電話的?!?p>  李理皺著眉頭說道:“你知道這個消息就好,我正愁著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說呢,棋會那邊我已經(jīng)去過了,這件事大概沒有挽回的希望了?!?p>  木森說道:“沒有希望就算了,不過是一場棋賽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p>  李理楞了楞,隨即問道:“你難道不想?yún)⒓颖荣悊??你知道這場比賽對你意味著什么嗎?”

  木森沉默了片刻,隨即說道:“大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怎么說呢?你為我做的努力和為此付出的代價我都有所了解,感謝的話呢,我就不說了,我只想讓你明白一件事,現(xiàn)在的我很快樂,因為我的身邊有你,有歌磐,還有許許多多關(guān)心著我的人,圍棋已經(jīng)不再是我的唯一。”

  李理張大了嘴,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你,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

  話筒里傳來木森爽朗的笑聲:“你沒聽錯,以前的我錯過了很多事情,我想,如果現(xiàn)在還來得及的話,我會加倍的珍惜這些事情,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p>  李理問道:“你不是要追尋你心目中的那個什么棋道嗎?難道你就這么放棄了?”

  木森笑道:“道本我心,我心即道,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棋道的追尋,只不過現(xiàn)在的我換了一種方式,或者說改變了一下思維吧。”

  李理狠狠的抽了口煙,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什么他媽的道本我心,我心即道?你這家伙總是做些讓我吃驚的事情來,不過還是那句話,我喜歡,尤其是喜歡現(xiàn)在的你。對了,歌磐若是聽見你今天的這番話,怕是要幸福的暈過去了,唉,我這個妹子也總算是熬出了頭,我真想不通,你究竟是哪點迷住了她?換了我,你連給我提鞋的份都沒有!”

  電話那頭的木森微微的頓了一下,將話題轉(zhuǎn)了過去:“大理,你知道是誰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嗎?”

  李理看了一眼秦思思,笑道:“一定是錢立那老狐貍,棋會只有他知道你的電話,是我告訴他的。”

  木森笑道:“那你想必也猜出我打這個電話的意思嘍?”

  李理哼了一聲,說道:“我當然猜出來了,不過我警告你,你千萬別說出來,媽的,沒道理總是我做惡人,然后讓你們來做好人,不行,堅決不行,我這個惡人要做就做到底,沒得商量了?!?p>  木森忽然嘆了口氣,說道:“大理,別意氣用事,我聽錢立說了,這次的違約金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你要知道,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我而引起的,換句話就是說,這筆違約金應該算在我的頭上,我算了算,以我現(xiàn)在的收入,我大概需要不吃不喝攢上十多年才能還上你這個人情。大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尤其是朋友的,你要真是決定這么辦,那我也沒辦法,我只能從下個月開始把我的工資給你匯過去?!?p>  木森說到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理‘哈’的輕笑了一聲,說道:“就你那兩個小錢嗎?得了吧,你還是想想自己應該怎么努力的去多賺幾個錢,然后攢著娶我妹子吧,哎,我告訴你,我這個妹子的生活水平可不是一般的高,嗯,我看就你那窮酸樣,怕是夠她受的?!?p>  木森笑道:“你別把話題岔開,說說看,這個問題還有沒有商量的余地?”

  李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耳朵都被你們磨出老繭來了,這樣吧,這件事情等過了年再說,我先考慮考慮。”

  原先一直站在一旁的秦思思因為李理剛才的那陣大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到李理的身邊,然后輕輕的趴伏在他的肩膀上,靜靜的聽著倆人的對話。而當她聽到李理的這句話的時候,就知道愛面子的李理實際上已經(jīng)改變了自己的決定,不由得心頭一陣驚喜,忍不住在李理的臉上使勁的親了一口。

  木森問道:“咦,你那邊是什么聲音啊?怎么好象是。。。。。?!?p>  李理大笑道:“什么什么聲音,被蚊子咬了一口,我打蚊子呢?!?p>  木森笑道:“這冬天里還有蚊子嗎?就是有怕也是母蚊子吧?”

  李理笑聲更大,說道:“不錯不錯,只有母蚊子才咬人呢,你見過咬人的公蚊子嗎?”

  在旁邊一直聽著倆人對話的秦思思聽到這里,忽然沖著話筒大聲的說道:“姓木的,本來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竟然也一肚子壞水,你記住了,你今天說的話我會一字不拉的告訴歌磐,你就等著吧!”

  電話那頭的木森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便反應了過來,他強自忍住笑聲,卻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李理得意笑道:“三兒,聽見了嗎?我老婆要告你的狀了,這下糗大了吧?”

  木森說道:“好了,不和你扯這么多了,沒什么事情的話我就掛了,孩子們還等我上課呢?!?p>  李理急忙說道:“等等,我忘了問你,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現(xiàn)在你應該找不出什么借口了吧?”

  木森笑道:“等過了年吧,溫哥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一手經(jīng)辦的,我總不能半途而廢吧?你放心,我已經(jīng)是鐵了心要回去的,說實話,我真是有點想咱們的家鄉(xiāng)菜了,哎,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問你,你的婚禮到底有沒有定個準日子???溫哥也在問這件事呢。”

  李理看了一眼秦思思,笑道:“還沒呢,這要等過年的時候,兩家的老人碰到一起后才能決定,我們這些做小輩的說不上話啊,大概總在初春的這一段時間吧。”

  “好,我等你的準信?!蔽⑽⒌念D了頓,木森又說:“大理,今年過年我大概不會回去了,我拜托你一件事,等正月十五也就是陽歷二月十四那天,幫我訂一束花送給歌磐好嗎?”

  李理笑問:“說吧,訂什么花呢?”

  木森沉吟了片刻后,肯定的回答道:“玫瑰?!?p>  第一百○二章外卡

  “又是一年春來到,這年總算是過完了,可這氣氛卻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溫快喝了一口茶,看著杯中青黃的葉片,又說:“今年的春茶快上來了吧?”

  坐在對面正研究著手中的棋譜的木森笑了笑,問道:“想喝新茶了嗎?”

  “是有點想了,我記得上次去你家鄉(xiāng)的時候喝過一種茶,那茶叫什么來著?就是大理送我的那種,對,我想起來了,叫敬亭綠雪,名好,茶更好。直到現(xiàn)在想起來,嘴里還猶有余味??!”溫快輕輕的慨嘆著。

  木森放下手中的棋譜,笑道:“晚上我就打電話給大理,讓他給你寄幾斤過來?!鳖D了一頓,又說:“對了,恐怕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溫哥你要想喝還得等一段時間。”

  溫快搖手道:“不用不用,我說說而已,大理現(xiàn)在正忙他的婚事,哪還有時間辦這個?”

  木森說道:“溫哥,這次回去參加大理的婚禮,我就不回來了,打擾你這么長的時間,又說走就走,真是對不住你了?!?p>  溫快笑道:“你怎么老是說什么對不起?咱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個嗎?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就是你不走,我也得趕你走,咱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個大菩薩啊,更何況你的身后還有個女菩薩呢?!?p>  木森笑了笑,遞了一支香煙給溫快。

  溫快點上煙,說道:“三兒啊,這次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沒有?我看你是不會再回棋校了吧?上次胡子蘭打電話給我還說過這事?!?p>  木森搖頭說道:“回棋校?不,我從來就沒這樣想過?!?p>  溫快說道:“憑你的本事,到哪都有一口飯吃,不過我想,以你的性格來說,可能還是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比較好,三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辦一個棋?;蛘呤堑缊鲋惖模俊?p>  木森驚訝的問道:“溫哥你也是這么想的嗎?我正是有點這個意思呢?!?p>  溫快笑道:“是嗎?你具體是怎么想的?說來聽聽,我給你參謀參謀,好歹我也算是比你先行了一步?!?p>  木森苦笑道:“現(xiàn)在只不過是有此打算,說到具體的,我還真是一竅不通?!?p>  溫快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這辦道場和下棋可是兩碼事,我當初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勉強拉起了架子。不過,你不用著急,你要真是想辦道場,我看有一個人可以幫你?!?p>  木森笑道:“溫哥你說的是大理吧?你說的對,真要是請他出面辦,我看我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等著當老板就行了。只是我不想麻煩他,一個國華就已經(jīng)夠他受的了,閑暇的時候能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沒必要拿這些小事去煩他,再說,坐享其成也不是我的性格?!?p>  溫快笑道:“真是很羨慕你們倆啊,朋友能做到這個份上,夫復何求??!”

  木森笑道:“溫哥這話可就不對了,咱們難道就不是朋友嗎?”

  “三兒說的對啊,溫哥現(xiàn)在是大老板了,可不拿咱們當朋友了。”一陣豪爽的笑聲從門口傳了過來。

  木森和溫快聽到這陣熟悉的笑聲,眉頭都是一揚,轉(zhuǎn)頭看時,門口站著的不是李理卻又是誰?

  “咦,怎么會是你這家伙?你怎么來了?”木森吃驚的問道。

  溫快迎上前去,握住李理的手,笑道:“哪陣風把你吹來了?不用在家忙婚事嗎?”

  李理笑道:“哪還輪的上我忙?兩家的老人早就謀劃好了,我只管到時候當現(xiàn)成的新郎就行了。”

  溫快拉著李理的手,說道:“進來坐,進來坐,瞧我這個主人是怎么當?shù)??盡顧著和你在門口說話了?!?p>  木森等李理落了座,將泡好的茶遞了過去,問道:“來之前怎么不打個電話?你這是路過這里順便來看看的?還是專門來這里出差的?”

  李理笑道:“都不是,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木森楞了楞,問道:“找我?找我干嗎?怕我不回起嗎?”

  溫快在一旁笑道:“是啊,你還怕他不回去嗎?我現(xiàn)在就是想留都留不住嘍。”

  李理笑道:“想留他嗎?那容易,我來就是不讓他回去的?!?p>  溫快和木森聞言,都是一楞,同時問道:“不讓我(他)回去?”

  李理看著兩人吃驚的樣子,心中大樂,說道:“對,不讓他回去,就留溫哥你這里了?!?p>  木森奇怪的問道:“大理,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理從桌上拿起木森的香煙,自顧的點上一根,點頭說道:“我來是告訴你一個消息的,一個好消息。”

  木森笑道:“好消息?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李理笑嘻嘻的說道:“去日本參加‘最強戰(zhàn)’,這算不算一個好消息?”

  木森呆了一呆,隨即問道:“參加‘最強戰(zhàn)’?我嗎?”

  李理在木森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掌,說道:“當然是你,總不可能是我吧?我倒是想去呢,可人家不讓啊!”

  溫快在一旁也是大惑不解,問道:“棋會不是早就決定了參賽的名單了嗎?是不是有誰臨時有事參加不成,這才讓三兒頂上來的?”

  李理悠悠的吐了個煙圈,不屑的道:“棋會?哼,我能指望他們嗎?就是名單上的人全都去不成了,那也輪不到三兒啊?!?p>  木森皺了皺眉,說道:“別賣關(guān)子了,你快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李理笑道:“我昨天接到錢立的電話,說是接到日本棋會的通知,讓你持外卡去參加這次比賽,你知道嗎?三兒,這每年一屆的‘最強戰(zhàn)’可只有一張外卡??!而且這還是第一次發(fā)給一個業(yè)余棋手。我估計這個消息一傳出去,三兒你又該火一把了,哈哈?!闭f到這里,李理便仿佛是自己拿到了這張外卡似的,忍不住得意的放聲大笑起來。

  一旁的溫快也是一臉的驚喜,抓住木森的手不停的搖晃,說道:“三兒,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你!你算是為咱們業(yè)余棋手掙足了面子?!?p>  面對著李理和溫快這兩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木森的臉上只是淡淡的掛著一絲微笑。聽到李理帶來的這個消息,木森的心中固然也很高興,但是這種高興的程度似乎還遠不及李理來的強烈,對他來說,參加這次比賽只是多了一個和超一流棋手對局的機會,這種機會雖然難得,而且也了卻了他心中想和高手過招的心愿,但是也僅此而已。與這種淡淡的喜悅相比,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疑惑,那就是日本棋會為什么會邀請他這樣的一個無名小卒來參加比賽?而且還是一個業(yè)余棋手。木森心中很清楚,自己在國內(nèi)可能算的上是薄有虛名,但是這樣的虛名放到國際棋壇,那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無論如何,這張無數(shù)棋手夢寐以求的外卡都不是自己這樣的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所能拿到的。

  “哎,三兒,你也太夸張了吧?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怎么臉上連一絲笑都沒有?你到底是有毛病呢?還是在裝酷?。俊笨粗旧粲兴嫉臉幼?,李理有些不滿的說道。

  木森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幾盤棋而已,只是換了對手罷了,有什么好高興的?對了大理,你說說看,這日本棋會為什么會邀請我參加比賽呢?我猜是不是他們弄錯了名字?這真的是很沒道理啊。”

  李理笑道:“有道理,有道理,當然是有道理的了?!?p>  一旁的溫快在為木森高興完之后,對這個問題也是心存疑惑,問道:“大理,是不是你找了什么關(guān)系???但據(jù)我所知,‘最強戰(zhàn)’是由中日韓三個國家的棋會輪流舉辦的,是從不接受任何外來贊助的,你沒道理能拉上關(guān)系???”

  李理嘿嘿的笑著,對著木森神秘兮兮的說道:“三兒,你知道這次比賽組委會的主席是誰嗎?”

  木森一臉的茫然,問道:“是誰???”

  李理‘哈’的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真夠木的,換了我,用腳后跟想也想出來了。他還能是誰?當然是你師兄了。”

  木森聞言,先是楞了一下,隨即是滿臉的驚喜,說道:“師兄?是師兄他老人家嗎?”

  李理笑道:“不錯,就是老爺子,前一段時間他打電話問我你的情況,我就把新人王賽之后的事情都對他說了,老爺子聽說你沒資格參加‘最強戰(zhàn)’心里也很著急,說他來想想辦法,當時他沒說他就是組委會的主席,所以這話我也就沒往心里去,更沒指望老爺子能幫上忙。昨天錢立打電話告訴我外卡的事情時,我也很奇怪,可當他說這是日本棋會的副理事長和組委會主席竹田親自打來的電話時,我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可笑的是錢立還一個勁的問我這是怎么回事,他跟三兒你一樣,滿嘴的沒道理,沒道理?!?p>  頓了一頓,李理又酸溜溜的說道:“三兒,也不知道是你小子哪代的祖墳冒了青煙,隨便認了個師兄都是日本棋會的副理事長,這還不說,連歌磐那小丫頭都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你要知道,跟在歌磐身后的追求者少說也有一個加強連,哪個不比你小子強?媽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p>  溫快笑道:“三兒這是福緣深厚,強求不來的,咱們只有在一旁羨慕的份了。”

  一旁的木森直到現(xiàn)在才算是真正的高興了起來,興奮的說道:“原來真是師兄他老人家???這可太好了,這么長時間沒見他,真是很想他,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身體怎么樣了?”

  李理說道:“老爺子現(xiàn)在的身體還不錯,就是想江城的那座老房子,他說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夢見江城?!?p>  說到竹田,木森和李理俱都想起和竹田相識相知的過程,又想到原本準備在中國安度晚年的竹田終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禁不住都是一番感慨。

  “哎,對了大理,這件事情你打個電話來不就行了嗎?干嗎還要親自跑一趟,還有,你為什么不讓我回去啊?”從對竹田的回憶中省來,木森如是問著李理。

  “回去干嗎?趁開賽前的這段時間,你在溫哥這里潛心的研究一下對手的棋不好嗎?你要是回去了,誰能陪你相互的探討?。俊崩罾砘卮鸬?。

  溫快笑道:“對,大理說的對,等比賽結(jié)束后,三兒你再回去也不遲?!?p>  李理又接著說道:“還有,我來這的目的不光是告訴你這件事情,另外我還要通知溫哥和琳風,我的婚期推遲了,準備在三兒的比賽結(jié)束后再舉行?!?p>  木森和溫快都是吃了一驚,木森問道:“推遲了?為什么???”

  李理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家伙,這次比賽你是持外卡的,不隨團,考慮到你從來沒出過國,而我也懶的去找棋會的哪些人,所以我只能親自陪你跑一趟了?!?p>  木森聞言,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熱流,連忙拒絕道:“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其他的事倒好說,只是這結(jié)婚是終身大事,婚期是絕對不能推遲的?!?p>  李理翻了個白眼,說道:“你以為我想???只是歌磐那小丫頭從昨天就一直磨著我,非讓我陪你去不可,說要是我不去,她就親自陪你去日本,就連思思都向著她說話,嘿嘿,想的倒美,這孤男寡女的一路同行,我能放心嗎?”

  第一百○三章征程

  李理離開長風道場后的第五天上午,正在辦公室打譜的木森收到了一個郵寄過來的文件袋,從文件袋的地址欄上可以看出,郵件正是從江城寄出的。

  “江城?誰會在江城給我寄郵件呢?”木森一邊皺著眉頭,一邊打開了文件袋。

  剛打開封口,便從文件袋里滑落出一張紙片,木森順手接住,待得看時,卻是怔了一怔,原來上面的字并非是用手寫的,而是從打印機里打印出來的。

  木頭老兄好:

  幾天前你告訴我,說你要去參加比賽了,而且這還是世界級的大賽,作為你的朋友,我想,在替你高興的同時我還應該為你做些什么吧。哈哈,你看到這里是不是覺得好笑?一個網(wǎng)絡(luò)圍棋里最低級別的圍棋愛好者竟然奢言去幫助一個有可能成為世界冠軍的人,你一定是這么想的,對吧?千萬別否認哦,我甚至已經(jīng)看到了從你嘴角邊流露出來的那絲可惡的笑意了。

  好了,不管你有沒有笑,你還是先看看文件袋里的東西吧,這是我為你收集的你這次比賽里所有對手的資料和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對局棋譜。

  看到這些,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呢?這些棋譜可都是最新的哦,你知道嗎?為了這些棋譜我已經(jīng)三個晚上都沒睡好覺了,國內(nèi)棋手的棋譜還好找一點,可是那些韓國和日本棋手的棋譜可把我累壞了,這三天里,我不斷的從這個網(wǎng)站跳到那個網(wǎng)站,然后就是不停的打印。唉,總算是天不負我,你的那些國外對手在最近一段時期里的棋譜基本上我都給你找到了,接下來就該看你的了!

  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感動呢?呵呵,你不用感動,等你從日本回來的那天請我好好的吃上一頓就可以了,放心,我的胃口很小很小的,不會吃窮你的。嗯,就請我吃水晶龍蝦吧,記住,是龍蝦,真正的龍蝦,可不是那種小河溝里爬出來的古怪東西哦!

  好了,就到這兒吧,我真的是很累了,連打字的勁兒都沒有了,等呆會兒把這個文件袋寄出去之后,我就該上chuang好好的睡上一整天了。

  本來最后還想說一句祝福之類的話,可是一想到木頭老兄你不喜歡這一套,還是免了吧。

  你最聰明的朋友:林之魚

  木森看著手厚厚的一疊棋譜,眼中禁不住有些濕潤,在他看來,這哪里是什么棋譜?它分明就是盈盈一捧的拳拳情義!自己不過是聊天時的幾句無心的話語而已,而得到的卻是這般讓人心醉的饋贈,這般的情義讓他感動,這樣的饋贈又讓他惶恐。

  放下手中的棋譜,點上一支煙,當青灰色的煙霧從口中裊裊散去的時候,木森想起了默默盼著他歸去的歌磐,想起了諄諄教導他的竹田,更想起了亦兄亦友的李理,是的,還有很多人,有將他引為知己的溫快,還有早已隨風逝去劉長風。。。。。。

  “歌磐,大理,劉大哥,師兄。。。。。。”木森在嘴里喃喃的念著,想到這些為他付出了很多和仍在繼續(xù)為他付出的人們,木森的心里有些許的疼痛,也有些許的驕傲。

  “木森啊木森,你真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呢,看看這些為你付出過的人們吧,你可曾為他們做過什么嗎?不,你沒有,更可惡的是,你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他們的付出?!?p>  “是什么讓我漠視了這一切呢?又是什么讓我變的如此自私呢?是的,這大概就是被我奉進了神殿里的所謂理想吧?還是七哥說的對啊,愛情本就是一種付出,可是友情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的心中有愛人,我的身邊有朋友,我的手中有棋子,我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么,現(xiàn)在應該是我該為他們做點什么的時候了?!?p>  扔掉手中的煙蒂,木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走到窗戶邊,將身子微微的探了出去。眼光及處,春意萌發(fā),時有風輕輕的來,撫過他清澈的眼眸,那一刻,這樣的眸子里有無比的平靜與安寧,那一刻,他的心中有萬千的丘壑和自信的從容。

  一個月后,木森與李理踏上了去日本的征途。

  走的那天,天空正飄著蒙蒙的細雨,也因為這樣的細雨,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分外的平靜與祥和,而細雨過處,樹兒綠了,草兒長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萌動的春意中盎然的勃發(fā)。

  環(huán)抱于太平洋、日本海和鄂霍茨克海的北海道位于日本最北端,由北海道本島及若干小島構(gòu)成,面積8萬多平方公里,占日本總面積的22%,人口540萬,相當于總?cè)丝诘?/22。由于開發(fā)歷史短,人口密度低,加之近年不斷高漲的環(huán)保意識,大自然的原初風貌得到良好保護,擁有眾多的旅游觀光勝地。

  而本屆由日本棋會舉辦的世界圍棋‘最強戰(zhàn)’的比賽地點正是設(shè)在了北海道的中心城市扎幌。

  扎幌為日本全國第五大城市。從東京乘飛機只要90分鐘。扎幌的街道整齊,綠樹成蔭,極具北歐風情。市內(nèi)的大通公園散步道,道旁終年有成行的鮮花。最著名的是一年一度的雪節(jié)。屆時,散步道旁陳列許多用雪堆砌的巨大人物像,吸引著萬千觀眾。散步道附近還有一個非看不可的建筑,那就是鐘塔大樓。大樓之中,有當?shù)貧v史的博物館,人們把鐘塔看做是札幌的象征。

  此外,北海道的兩大重頭戲,一是美食,一是溫泉。札幌的水質(zhì)潔凈甘美,啤酒遠近馳名,美食更是首屈一指,而贏得“食都”的美稱。北海道的海產(chǎn)美食為北海道之旅添加了不少的風味。將清香的肉湯放入砂鍋內(nèi),就鮭魚煮,就成了令人垂涎的“三平湯”和“石狩鍋”。

  “三兒,大理,你們猜我看著這運河想到了什么?”小樽運河邊,竹田笑呵呵的問道。

  李理笑道:“老爺子怕是想起了江城外的長江了吧?只是這沒得比啊,長江的那種磅礴的氣勢看了之后讓人熱血沸騰,而這條小運河只適合與休閑與散步。”

  竹田笑道:“是啊,長江連綿數(shù)千里,養(yǎng)育了不知多少代的中華子民,而這小樽運河長不過一里,兩者實在是不可相比??!只是見此河而念彼江,算的上是睹水思人,借景抒懷吧!”

  “師兄打算什么時候回江城看看?彩鳳老是念叨著您啊,對了,我還忘了告訴您,在我的行李里,還有彩鳳托我?guī)Ыo您的鞋墊?!崩罾碚f道。

  竹田呵呵笑道:“是嗎?這丫頭倒真是有心,你還別說,這丫頭做的鞋墊穿著就是舒服,我回日本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好幾雙呢 ,不過都給我送了人?!?p>  李理說道:“彩鳳要嫁人了,她老家給她說了門親事,她也挺滿意的,她讓讓告訴您,說就等著您回去一趟,一是想見您一面,二來好把房子的鑰匙什么的都交給您,然后她就向您辭工,否則就這么走了,總是不安心?!?p>  竹田驚喜的說道:“彩鳳這丫頭要結(jié)婚了嗎?這倒是件大喜事啊?!睆陀謬@了口氣,說道:“可惜啊,現(xiàn)在實在是太忙,別說是彩鳳了,就是連大理你的婚禮我怕是也去不成了,這樣吧大理,回去的時候你幫我?guī)б环葙R禮給彩鳳,就說田爺爺祝她新婚愉快,早得貴子吧。另外你讓她別辭工,她老家是山區(qū)的,她在城市里也呆了三四年,回去怕也是住不慣,如果她愿意,就讓她在我那結(jié)婚,也順便讓她幫我照顧那些花草,換了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呢?!?p>  李理笑道:“行,您放心吧老爺子,我一定把話帶到。”

  竹田笑了笑,向一旁一直沒開口的木森說道:“三兒,后天比賽就要開始了,心里有沒有底啊?我可是向棋會的各位理事打了包票的,我說你至少可以打進四強?!?p>  木森笑道:“師兄,敢情您這張外卡是騙來的?。俊?p>  竹田哈哈笑道:“什么騙不騙的,這叫謀略,再說了,你新人王賽后的棋譜我都看了,我認為你打進四強那絕對是沒問題的,我只是擔心你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比賽,難免會有些緊張,怕到時候會影響狀態(tài)?!?p>  木森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師兄,您放心吧,我不敢說我能打進四強,但是有一點請您相信,一旦到了對局的時候,我的眼里只有棋,而沒有人,也不會因為賽場的氣氛而影響到狀態(tài)的?!?p>  竹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你有這樣的心態(tài)我就放心了?!?p>  頓了一頓,竹田又問李理:“哎,大理啊,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三兒好象變了?。孔蛱煸跈C場見他的第一面時,我就發(fā)現(xiàn)他變了很多?!?p>  李理笑問:“老爺子您說說看,三兒什么地方變了?”

  竹田沉吟道:“第一是變的開朗了很多,第二嘛,就是,就是,哎,我也說不上來他到底什么地方變了,只是感覺他好象整個人都變了,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p>  李理大笑,說道:“到底還是老爺子還是了解三兒,一眼就看了個究竟,您說的不錯,這小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忽然間就開了竅,現(xiàn)在雖然說不上是人見人愛,倒也是順眼多了?!?p>  面對李理的調(diào)侃,木森搖頭苦笑,連忙將話題轉(zhuǎn)了過去:“師兄,您別聽瞎掰,您還是給我說說這里的風景吧?!?p>  竹田笑道:“風景是用來看的,站在這里說哪行,今天帶你們出來就是為了讓你們放松放松的,走,咱們邊走邊聊邊看吧,過了今天,我怕是再也抽不出空來陪你們?!?p>  三人說笑間,便沿著布滿煤氣燈的散步小道漫漫的一路走了下去。

  第一百○四章分組

  “業(yè)余棋手向職業(yè)棋手發(fā)起挑戰(zhàn),‘最強戰(zhàn)’何人登頂?!”

  “業(yè)余棋手持外卡參賽,日本棋會的‘昏著’?”

  “業(yè)余棋手首次參加‘最強戰(zhàn)’,無數(shù)棋迷期待‘奇跡’發(fā)生!”

  在世界圍棋‘最強戰(zhàn)’開賽的前一天,中日韓三國的圍棋媒體便紛紛以如上的標題打響了新聞戰(zhàn)的前奏,在他們的報道里,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報道內(nèi)容也各有側(cè)重,但是有一個驚人相似的共同點,那就是無一例外的將木森推到了報道的最前沿。在這些報道中,他們對木森的身份和棋力或是質(zhì)疑,或是渲染,又或是以棋迷的角度對其大加贊賞。在報道中,不管是什么樣的內(nèi)容,褒也罷貶也罷,從字里行間卻無不透出希望木森能走的更遠一點,也許對這些媒體來說,這次比賽就象是一篇連載的小說,光有老套的情節(jié)還不夠,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令人眩目的刺激,和出人意料的沖突。有了這些,才能保證這些媒體可以獲得更多的眼球和不斷上升的發(fā)行量,而這所有的一切,全都維系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在他們眼里神態(tài)從容卻又帶著些些沉默的年輕的業(yè)余棋手的身上。

  本次比賽被劃分為上下兩個半?yún)^(qū),中日韓三個國家的十五名職業(yè)棋手加上持外卡參賽的木森 一共十六人,剛好每個半?yún)^(qū)八人。這次比賽采取的是最為殘酷的單敗淘汰制,這就是說無論是誰,只要輸上一局棋,那么他就將失去繼續(xù)比賽的資格,而第一輪的對陣表也是通過抽簽的形式來決定。

  從賽前的分組抽簽結(jié)果來看,木森的形式顯然不是很樂觀,他最后被分在了上半?yún)^(qū)。而這個賽區(qū)里不僅有奪魁呼聲最高的韓國棋手李正選,也有被媒體稱為對李正選最有威脅的日本棋手中山治。分組抽簽結(jié)果一出來,竹田和李理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擔憂,在他們看來,木森想要從這個半?yún)^(qū)沖出來,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木森能在前兩盤比賽里避開這李正選和中山治,這樣的話,等到最后一盤決定誰進入決賽的對局時,木森至少已經(jīng)進入他們所預期的四強中。但是這個希望在接下來的對陣抽簽中,兩人又再次的失望了,木森第一局棋的對手正是日本棋手中山治。

  作為日本棋會的副理事長和本次比賽組委會的主席,竹田對中山治的棋力實在是再了解不過了,中山治能被稱為李正選的頭號強敵,這決非是浪得虛名。中山治的棋力從他對號稱世界圍棋第一人的李正選的戰(zhàn)績上便可見一斑,兩人在國際比賽里總共有二十一次的交手,中山治十勝十一負,僅僅是多輸了一盤而已。竹田知道,自己之所以說木森有把握進入四強,那是建立在所有參賽選手的平均實力之上的,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木森第一輪便碰到了中山治,這就意味著,木森即使贏了這盤棋,那么在接下來的第二盤或者是第三盤棋里,他還將碰上李正選。在竹田看來,沒有誰可以在同一次比賽里連續(xù)擊敗中山治和李正選,這并非是他虛妄的夸大,從以往的賽事來看,事實的確如此。

  與竹田和李理的郁悶相比,中華棋會的黃麗珊會長和錢立此刻已是笑的合不攏嘴了,根據(jù)抽簽結(jié)果,中方棋手有三人被分在了下半?yún)^(qū),而這三名棋手里正有被他們寄于厚望的張清弈,而更加令人高興的是,這三人的第一輪對陣都是對的日韓棋手,在避開了李正選和中山治兩名威脅最大的棋手之后,這三人只要正常發(fā)揮,那么這一半?yún)^(qū)進入決賽的名額必將屬于中國棋手。

  橘黃色的燈光下,木森和李理相對而坐,房間里的所有窗簾都被嚴密的拉上了,屋頂?shù)乃У鯚粢矝]有打開,只留下一盞落地燈在兩人坐著的沙發(fā)邊幽幽的照著。茶幾上有一瓶酒,一包煙,和著刻意營造出來的靜謐的氣氛,這正是一個與朋友聊天的好氛圍。

  “今天的對陣結(jié)果出來之后,我問了老爺子一個問題。”李理吐著煙圈緩緩的說道。

  “什么問題?”木森問道。

  李理輕輕的笑著,說道:“我問他在明天的比賽里,你和中山治的對局,他更希望誰能贏,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木森皺了皺眉,說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如果換了我是師兄的話,我可能更希望中山治贏下這盤棋吧,無論如何,師兄畢竟是日本人,而且他的工作也不得不讓他這樣想。哎,大理,你這個問題問的有點缺德吧?你這不是讓師兄為難嗎?”

  李理呵呵笑道:“我知道,這個問題確實不該問,可是對陣結(jié)果一出來,這個問號就在我的腦子里不停的盤旋,最后實在是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木森笑著搖了搖頭,問道:“師兄到底是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的?”

  李理回答道:“前面的和你說的差不多,只是最后又加了幾句話。”

  木森好奇的問道:“加了幾句話?他說什么了?”

  李理笑道:“老爺子說,于公他只能說是希望中山治贏,這與私嘛,嘿嘿,當然是希望三兒你能贏下這盤棋了,按老爺子的說法,第一,你們的關(guān)系首先擺在那兒。對了,據(jù)我的觀察,現(xiàn)在日本棋會的很多人都認為你是他在中國收的弟子,從那張外卡和咱們來日本后老爺子丟下那么多人偏偏陪著咱倆這些事情來看,也難怪人家這樣猜測,其實要我看,老爺子的心里也未嘗不是這樣想的。還有一點,老爺子說了,那張外卡是在他強烈的主張下,才發(fā)給了你,你能進四強是他對日本棋會打的包票,所以嘛,老爺子希望明天的這盤棋只出現(xiàn)一種結(jié)果,嘿嘿,我就是不說,我想三兒你也能明白老爺子希望的是什么結(jié)果吧?怎么樣?現(xiàn)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了些壓力???”

  木森苦著臉嘆了口氣,說道:“何止是有壓力?我現(xiàn)在簡直就要崩潰了?!?p>  李理笑道:“別裝的那么可憐巴巴的樣子了,你要真是有壓力,現(xiàn)在就該躲到什么地方去打譜了,我還不了解你嗎?從小就是這樣,心里一緊張,就想著要去摸摸棋?!?p>  木森笑道:“是嗎?我一緊張就這樣子嗎?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呢?!?p>  李理從茶幾上拿起酒瓶,給自己滿滿的倒上了一杯,然后問道:“哎,說真的,你對明天的比賽到底有幾分把握?”

  木森笑道:“不過是一盤棋,輸贏真的那么重要嗎?在我看來,如何在對局中發(fā)揮出自己的水平這才是最關(guān)鍵的,我想最后的輸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棋的內(nèi)容。當然,如果能贏下明天這盤棋,我就有可能碰上李正選,在短短的幾天內(nèi),就能連碰當世兩大高手,這才是讓我感到興奮的地方?!?p>  李理搖了搖頭,忿忿的說道:“你不看重輸贏,可不代表我也是這樣?。堪ィ曳畔录依锏睦掀藕凸静还?,這大老遠的跑到日本來干什么?不就是想看你小子能贏幾盤棋嗎?快說說,明天到底有幾分把握?別他媽的敷衍我?!?p>  木森自知理虧,連忙笑道:“別急別急,我說就是了。這么跟你說吧,中山治的棋譜我研究了很多,他是屬于那種各方面比較平均的實力派棋手,沒有明顯的弱點,我估計我和他之間的勝負應該在五五開的樣子,不過嘛。。。。。?!?p>  李理接口問道:“不過什么?你別賣關(guān)子啊?”

  木森輕輕的笑了笑,說道:“我剛才說的五五開那是建立在我和他的實力對比上的,可有一點你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從我們雙方互相了解的程度上來說,明天的一盤棋,我至少有六到七分的勝算。我對他,可謂是了如指掌,但他對我呢?怕是一無所知吧?明天的一戰(zhàn),本就是一場并不公平的比賽?!?p>  李理聽到這里,臉上露出些恍然的樣子,笑道:“哎,真沒看出來啊,你小子現(xiàn)在也是狡猾狡猾的?。 ?p>  木森笑道:“這只不過是我的分析,也是你逼著我說出來,何來的狡猾一說?。俊?p>  李理喝了口酒,有些不大放心的問道:“三兒,說句實在話,現(xiàn)在所有的人都不清楚你真正的棋力有多高,我想這個問題連自己恐怕都不是很清楚吧?再加上你那種希奇古怪的思維方式,你不管贏下誰,我都不會感到驚訝,反正也是見怪不怪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一想到你畢竟還只是個業(yè)余棋手,而且根本就沒參加過這種大賽,我就一陣一陣的犯糊涂,三兒,你明天的對手可是中山治啊,你真的這么有把握?”

  木森學李理聳了聳肩膀,說道:“我不說吧,你非逼著我說,我說了吧,你又不相信我,你這個人可真難服侍?!?p>  李理楞了一楞,隨即笑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媽的,這可真叫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我明天就等著你看你的好戲吧?!?p>  木森點了根煙,將話題轉(zhuǎn)了過去:“今天的分組抽簽對咱們中國很有利啊,我看見黃會長和錢主任嘴都笑的合不攏了?!?p>  李理點頭道:“是啊,如果能正常的發(fā)揮水平,我想下半?yún)^(qū)進決賽的十有八九是咱們中國棋手?!?p>  木森笑道:“我們這個半?yún)^(qū)加上我,一共有三名中國棋手,要是有一名能闖入決賽的話,那國內(nèi)的棋迷可真是比過年還要來的高興?!?p>  李理的臉上忽然露出一些古怪的笑容,說道:“上半?yún)^(qū)要真有中國棋手能進決賽,我絕對看好三兒你 ,而下半?yún)^(qū)嘛,基本就是張清弈的天下了,若真是這樣的話,嘿嘿,三兒啊,那就有一場好戲看嘍。”

  木森奇怪的問道:“好戲?你是指我和張清弈嗎?”

  李理站起身來,將房間的窗簾‘呼’的一聲全部拉開,他凝視著窗外的夜景,悠悠的說道:“不錯,就是你和他之間,三兒,你記住了,如果決賽真的在你和他之間進行,你一定要下一盤真正有份量的棋給他看?!?p>  李理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再次的強調(diào):“記住,是有份量!”

  第一百○五章初戰(zhàn)

  木森將手中的折扇輕輕的放在棋盤邊,然后從棋缽里拈起一顆黑子緩慢而用力的拍在了星位上。

  這是木森在這次比賽里落下的第一顆子。

  木森落完子,抬頭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對手,中山治四十不到的歲數(shù),中等的身材,淡黃的臉色,微有病容的樣子。這是木森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中山治,在前兩天的抽簽儀式上,木森只是遠遠的瞧過他一眼,并沒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而中山治此時的形象與木森在報紙上看到的形象多少有著些差距。

  坐在對面的中山治手握拳狀,放在嘴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然后又站起身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從他臉上難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歡這種硬木的座椅。

  中山治并沒有急著落子,開局伊始,他便看著空蕩蕩只有一顆黑子的棋盤,兀自陷入了沉思。

  木森將眼光又落在了棋盤邊的折扇上,這是臨來日本前溫快送他的。而這一把折扇正是跟隨了溫快十多年的心愛之物,用溫快的話來說,這把折扇不僅可以使人心靜,它更是一種勝利的象征,因為這把折扇正是他第一次獲得全國業(yè)余圍棋錦標賽時的獎品。他在將這把折扇送給木森的時候,只是淡淡的講述了折扇的來歷,卻并沒有囑咐木森什么,然而他的一番心思早就不言而喻,木森又如何不明白呢?

  研究室里,錢立指著李理脖子上掛著的記者牌,呵呵笑道:“李總是什么時候改行當了記者?。窟@倒是個新鮮事?。 ?p>  李理也笑,說道:“老錢,我可不能和你比啊,我要不是想辦法弄一張記者證,我能進得了研究室嗎?”

  錢立笑了笑,指著桌子上的棋盤,說道:“咱們就在這看木森的棋吧,這邊的監(jiān)視器轉(zhuǎn)播的正是他和中山治的那盤棋?!?p>  李理驚訝的問道:“咱們?”

  錢立哈哈一笑,說道:“怎么了?難道木森不是我們中國棋手?告訴你吧,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守著這盤棋,黃會長她們在看張清弈的棋,等會也要過來,她要隨時掌握最新的戰(zhàn)局。”

  李理聳了聳肩,說道:“這樣也好啊,正好有人給我講講棋,省的我一個人在這干著急,那邊幾個日本人嘰里呱啦的,我楞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p>  錢立左右的張望了一下,然后壓低了聲音問道:“李總,現(xiàn)在沒人,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這木森和竹田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李理輕笑了一聲,說道:“老錢,這可是個秘密,套用一句外交官常用的話,無可奉告?!?p>  錢立笑道:“你就別跟我賣關(guān)子了,我聽日本棋會的同行們說,木森是竹田收的弟子,哎,到底是不是這樣啊?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倒鬧不明白了,這木森的經(jīng)歷我多少也了解一點,他可從來沒來過日本?。‰y道是竹田來中國收的?那這是不是又意味著竹田這隱退的十多年就是在中國度過的呢?”

  李理看著錢立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笑道:“老錢你就別瞎琢磨了,這么告訴你吧,木森和竹田的關(guān)系是師兄弟的關(guān)系,其他的嘛,我就不能告訴你?!?p>  錢立吃了一驚,說道:“師兄弟的關(guān)系?你可別糊弄我???這可能嗎?”

  李理笑而不答,忽然用手指著監(jiān)視器說道:“哎,中山治落子了?!?p>  對局室里,中山治的這一子同樣落在了星位上。

  而幾乎就在中山治落子的同時,木森便極快的將自己的第二手棋落在了小目上,星小目的開局,也同樣是中國流的雛形。

  作為一個業(yè)余棋手,木森一直弄不明白很多職業(yè)棋手為什么會在沒落子之前,就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來思考。

  “我這一子落在星位上,他就考慮了十多分鐘,我要是落在天元上,他怕要考慮一個多小時吧?”木森微微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十分有趣,“可能這是一種賽前的習慣吧,也許這樣的靜坐會讓他更早的進入對局狀態(tài)?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一種給對手施加壓力的謀略呢?如果是后者的話,對我這樣的業(yè)余棋手來說,怕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面對著木森星小目的開局,中山治依舊是不吝時間的在思考著。

  木森原以為,今天在與中山治的對局里,自己多少會有點緊張,畢竟自己面對的是一個處在世界棋壇最頂峰的棋手,而事實上,在未開賽之前,他也確實有些緊張??僧斔哌M了對局室,當他又看見了那黑白二色的棋子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一片寧靜。

  “這種感覺真的很熟悉啊!感覺就象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某個夜里,自己在學校的操場上,就著幽暗的路燈,獨守一隅,默默的打著譜。是了,玻璃的棋子,藍色的塑料紙的棋盤,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就一如自己現(xiàn)在的這種感覺。但是又在什么時候,自己失去了這份寧靜的心態(tài)呢?是在黃鶴樓上嗎?也許吧,那畢竟是自己走出來的第一場正式的比賽,而對我而言,那也是我這一生中必須要贏下的比賽,為了最后的勝利,我甚至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是的,就是在黃鶴樓上,對稻本的最后一戰(zhàn)之后,我就失去了原有的心態(tài),不過我并不后悔,因為那一盤棋是為了友情而戰(zhàn),也因為只有最后的勝利才可以祭奠那早逝的英靈!時間過的真的是很快呢,劉大哥怕是沒有想過今天的我會站在這樣的一個賽場上吧?今天,他又會是在什么地方看著我呢?他今天同樣是希望我獲得勝利嗎?”恍惚中,木森感嘆著,追憶著,同時他又無比的慶幸著自己可以找回那份失落已久的寧靜。

  “以這樣的一顆心,去下這樣的一盤棋,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了?!蹦旧⑽⒌男χ呀?jīng)看到了中山治的第二手棋落在了棋盤上。

  中山治的這一手棋依舊是落在了星位上。

  “下一手應該是走成中國流的陣勢了?!毖芯渴依?,李理喃喃的自語道。

  “什么?你說什么?”旁邊的錢立并沒有聽清楚李理的話語。

  李理微微的搖頭,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黃鶴樓一戰(zhàn)后,三兒就越來越偏愛中國流的布局,真是一個固執(zhí)的人啊!”

  錢立問道:“你到底在說些什么啊?干嗎聲音這么?。俊?p>  李理笑了笑,說道:“對了老錢,今天咱們打不打賭?日本雖然沒烤鴨,但這里的生魚片味道還是不錯的?。 ?p>  錢立笑道:“打,怎么不打,不過今天我要賭木森贏?!?p>  李理驚訝的問道:“你賭木森贏?你認為他能贏得了中山治嗎?”

  錢立搖頭道:“那我倒不敢肯定,不過木森是中國棋手,雖然他是持外卡參賽的,可無論如何他也是代表著咱們中國的圍棋,我沒有任何的理由賭他輸。”

  李理笑道:“真看不出來啊,老錢,你還是一個強烈的愛國主義者嘛。”

  錢立不依年饒的問道:“怎么樣,這個賭還打不打了?”

  李理‘呸’了一聲,說道:“還打個屁啊,你這不是在罵我嗎?”

  這次的比賽是被安排在扎幌市的一家五星級的酒店的會議廳里舉行的,兩個半?yún)^(qū)的八場比賽在上午八點半同時進行。會議廳內(nèi),八張棋桌分兩行排開,里面除了裁判和棋手之外,便再無一人。從表面看上去,氣氛寧靜安祥,但在這樣的氛圍里,卻隱隱的有一股強烈的殺氣在慢慢的聚集,在漸漸的彌漫,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殺氣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明顯。

  上午的比賽時間過的飛快,再有十分鐘左右,就要到中午封盤的時間了。

  在上午的棋局里,木森和中山治加起來也只下了四五十手棋,兩人都是盡量占據(jù)著實地,同時,在棋盤上的某些角落里兩人也相互做了些試探,但都是淺嘗即止,并沒有做過多的糾纏??吹某鰜恚猩街问强桃馊绱?,盡管他面對的是一個業(yè)余棋手,但是多年的職業(yè)征戰(zhàn)的經(jīng)驗讓他在比賽里顯得異常的謹慎,畢竟這是所有國際比賽里份量最重的一項比賽,而且他面對的還是一個自己毫不了解的對手,無論如何,他都不敢掉以輕心,也許只有到了終局的時候,到了對手投子認負的時候,他才可以真正的松一口氣吧?也正因為如此,中山治在上午的對局里,不惜花費大量的時間來進行思考,他在這種思考里,不斷的琢磨著對手的意圖,也不斷的權(quán)衡著對手真正的實力,唯其如此,才可以抵消自己對對手模糊的認識。

  上午的比賽里,中山治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自己面對的這個業(yè)余棋手決不是一個普通的棋手,他很清楚,自己花費了一上午的時間來進行的布局。從表面上看,確實是平淡樸實,中規(guī)中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這樣的平淡里,自己究竟為對手布下了多少個的陷阱。但是很可惜的是,并沒有做過多考慮的對手,不僅機警的看出了自己挖的陷阱,相反的,對手在繞開這些陷阱的同時,還適時的做出了令自己頭疼的反擊。

  “也許下午的比賽會更加的艱難吧?”封盤時,中山治深深的看了木森一眼,在心里如是的想著。

  研究室里,黃會長匆匆的走到李理和錢立的身邊。

  “木森這邊怎么樣了?那幾盤對局進行的比較激烈,一直脫不開身過來看看?!秉S會長急急的說著,同時,她的眼睛也仔細的在棋盤上審視著。

  “哎,怎么就下了這么幾手啊?”黃會長問道。

  錢立將上午對局的進程以及雙方的所用時間都詳細的向黃會長做了說明,并且也將自己對棋局的看法一一的說了出來。

  聽完錢立的說明后,黃會長點頭道:“從局勢上看,木森現(xiàn)在至少不落后,而且棋型也不錯,看來這是一盤比較漫長的棋?!?p>  自黃會長過來之后,李理只站在一旁默默的抽著煙,臉上雖帶著淡淡的微笑,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怎么了小李?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黃會長笑著問李理。

  李理笑了笑,說道:“會長,您看我是那樣的人嗎?”

  黃會長說道:“對了小李,這幾天我要忙著比賽的事情,等比賽結(jié)束后,我抽個時間,咱們倆好好的聊聊?!?p>  李理看著黃會長鬢角隱現(xiàn)的白發(fā),心中微微的一酸,說道:“不用了會長,您的心意我明白,這樣跟您說吧,您就當去年我沒去過棋會,咱們一切照舊?!鳖D了一頓,李理又笑著說:“對了,去年我有一筆款子錯打進了棋會的賬戶上,您老人家得給我還回來?!?p>  片刻的沉默后,黃會長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又伸手拍了拍李理的肩膀,她此時看著李理的目光中有幾許的贊揚,也有幾許的感激。

  “對了小李,你呆會兒看到木森,要記得提醒他一下,中山治這個棋手心計很深,比較善于把握比賽的節(jié)奏,他在以往的比賽中,行棋經(jīng)常會時快時慢,以此打亂對手的行棋節(jié)奏,你讓木森小心一點,千萬別讓中山治牽著鼻子走,一定要以我為主?!弊叱鲅芯渴視r,黃會長在李理的耳邊輕聲的提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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