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羽鈞王劉廷,那是半年前的事,那時我剛好過了20歲。
20歲前的整個人生我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度過的。那天家里像往常一樣,吃飯著午飯,不同的是,我突然跟他們說,我要投軍。
他們都放下手中的碗筷,驚愕的看著我,我知道,對于一個像我這樣連菜刀都用不好的人來說,投軍是一個多么大的玩笑。
當(dāng)他們沒有在我堅定的眼神中看到半絲開玩笑的跡象的后,他們迎來的卻是更大的驚愕。
父母不會知道我14歲那年,已經(jīng)偷偷跟駐扎在我們村外的蘭離王學(xué)習(xí)武藝,只知道的是那整整半年的時間里我每天都比以往遲回家。只是他們認(rèn)為我散堂后不回家,就只會跟同窗在外瞎玩,他們同樣不會知道,半年后,蘭離王平定完亂軍撤出我們城后,每天的深夜我都偷偷練習(xí)武藝,凌晨的時候又會爬回床上,天亮的時候我若無其事地起床吃早飯,上堂。
在蘭離王軍營度過的半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半年,從那里,蘭離王不單只教會了我安身立命的本領(lǐng),更重要的是,他教會了我如何去抉擇。
也是蘭離王告訴我,我們腳下站立的陸地叫“神印大陸”,但它本來的名字本不叫神印大陸,原本叫赤足大陸,因為我們所處的陸地形如一個腳印,腳跟在北方,腳掌在南方,大陸東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洋,西邊是飛鳥難過的天山山脈。五百來年前,著名的史學(xué)家尤光在他所編著了《神印大陸史》的第一頁寫著:赤足淺俗,應(yīng)更名,赤足者,神之腳印也,應(yīng)更名為神印大陸。那時刻開始,大家便開始習(xí)慣稱之為神印大陸。而腳跟的那一塊便是藍(lán)桑帝國,腳跟以下便是齊光帝國。根據(jù)《神印大陸史》的描述,齊光帝國的面積應(yīng)該是藍(lán)桑帝國的四倍。
那時候聽到蘭離王這么說,我才知道我們時代繁衍的陸地是呈足形的,也才知道我的國家齊光帝國如此強大。
那時候的我認(rèn)為,土地多便是強大。
國家并不能說就是正義的一方,也不能說起義軍是邪惡的代表,他們都是為自己利益奮斗著。正義與邪惡并不是絕對,許多表面上對的事情,或許它是錯的,表面上是錯的事,或許它是對的。表面的假象總是能迷惑到大多數(shù)的人。
而我加入****,就是我做著自以為對的事,但對錯只能到最后才能揭曉。
帶著這個未知的對錯,20歲那年我來到了羽鈞城,覲見了羽鈞王。
他的年輕出乎了到我的意料。
坐在輝耀金光王座上的他,氣勢磅礴,雙目散發(fā)出流星般的光芒。
我不自覺地認(rèn)為,像這種天神般的人真的是生而為王的。
也曾一度疑惑,究竟是王位造就了他的王者氣質(zhì),還是他自身的王者氣質(zhì)讓他取得了王位。
羽鈞王右手的大拇指上有著和師傅蘭離王一樣的血紅色玉扳指,我猜那就是師傅跟我說的皇室世代相傳的“王之證明?!?p> 那天,羽鈞王只是淡淡地問了我一句,找我所為何事。
我微笑著抬起頭對他說,我是來當(dāng)大王您的將軍。
兩邊的朝臣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在偌大的王庭中回蕩得越加響亮。
左邊為首的那個穿著厚重盔甲的武將笑得最為洪亮,從他洪亮的的笑聲中,我想他必是一個武功了得的人。后來我才知道,他就是羽鈞王的第一猛將孟弦。
座上的羽鈞王也饒有興趣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撩著下吧,微笑著。
孟弦瞧了一眼我,扭頭便昂向高聳的宮頂,嘴角一揚,問,殺過幾個人?
我微笑依然:“殺過一個?!?p> 孟弦極力忍住了笑意:“噢?殺了一個?。俊?p> 我說,是,殺過一個。就在我來羽鈞城的路上,看見一個垂之將死的一起軍,看著他的痛苦狀,我便幫他了結(jié)了生命。
孟弦終于忍不住大神狂笑,仿佛我是在講了一個笑話一樣。群臣也互相大笑了起來。
王最后也忍不住“噗嗤”地微笑起來。
我望了望大臣們,也微笑著。
孟弦摸著肚子,表情似乎很痛苦地說,大王,別再跟這種黃毛小子胡扯了,直接趕出去吧,我估計他連只雞也殺不了。孟弦正欲招呼廷尉趕我出去。
羽鈞王微微地提起了他那戴著扳指的右手,示意孟弦停下,忍住微笑緩緩地說道,世人都知道,三大叛軍勢力盤踞在羽鈞城南邊,羽鈞城危在旦夕,甚至城中很多百姓都往北方逃跑了,你為什么還要來羽鈞城投軍?
我正色道:“因為我是齊光的子民。”
王的手指撓著下巴,似乎是在沉思,一會后說:“知恥而后勇,可用也。那你留下來吧,為帝國出一份力。暫作王宮的廷尉如何?”
孟弦面孔疑惑,正欲爭辯。王卻輕輕揮起右掌,制止孟弦發(fā)聲。孟弦一肚子氣吞著。
我說:“謝大王!”
王向我輕輕地擺動著幾只手指,示意讓我退下。
那天我記憶最深刻的不是每一個人的笑聲,而是王他大拇指上的血紅色玉扳指,我總是有種幻覺,有一只帶著王一樣玉扳指的手在黑暗之中來回晃動,形成一道血紅的弧線。好像在極力招喚我。
我沒有多說一句,微笑著退了下去。就這樣,我一直安分守己地當(dāng)著一個廷尉,孟弦每次覲見羽鈞王經(jīng)過我都會取笑我?guī)拙洹?p> 直到那一天,所有文臣武將慌慌張張、神色凝重地踏入王庭。
羽鈞王坐上王座上顯得愁云慘淡。
王和大臣們已經(jīng)得到消息,新三王之一的李超洪正帶著他的7萬叛軍進(jìn)攻羽鈞城。
李超洪有著10萬的軍隊,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磨練出來的精銳,而且裝備精良,再對比整個羽鈞城的不足兩萬人馬,我們就可以理解羽鈞王的憂慮。
戰(zhàn)爭中兵數(shù)上劣勢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這兩萬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新招募進(jìn)來不足三個月,只能算是一群烏合之眾。
王庭里的整個會議是圍繞著“打還是退”來爭論。主戰(zhàn)的是以孟弦為代表的一批王府武將,主撤的是以王緒為代表的一群文臣。
王庭正吵得沸沸揚揚的時候,王說了一句:“撤退了還能去哪?”
大家頓時沉默了,是的,九個王之中,五個已經(jīng)身死地被新三王分,整個齊光帝國的六個封地被起義軍占領(lǐng),南方盤踞著新三王,而羽鈞城是阻擋南部起義軍北進(jìn)的最后屏障,若羽鈞城陷,羽鈞城后方的最后兩個封地將會無險可守,盡是一馬平川,那時候,起義軍便可直逼帝都皇城。
而皇城的所有軍隊都在蘭離王的帶領(lǐng)下正全力抗擊藍(lán)桑帝國的瘋狂進(jìn)攻。
內(nèi)憂外患,這樣的情況之下,似乎找不到齊光不亡的理由,但偏偏齊光就是在這不勝矛盾的理論中繼續(xù)存活著。因為這時占據(jù)著齊光三分之二國土的新三王都不約而同停止了活動。
原因很簡單,最后的肥羊就在眼前,但卻有三頭老虎,而游戲規(guī)則規(guī)定,肥羊只能屬于一頭老虎。新三王的各自靜觀其變給了齊光喘息的機會,最重要的是給了羽鈞王增強實力的機會。此時的羽鈞城已完善了一系列的防御工事,皇城里的皇帝李跋也焦急如焚,卻派不出一小隊的援兵給羽鈞城,整個皇城的20萬精銳羽林軍就在北疆抵擋藍(lán)桑帝國的進(jìn)攻。劉跋只是派了一個小兵捎了一封信給羽鈞王,上面只寫著一句話,“羽鈞城在國在,羽鈞城破國亡?!庇疴x王深知只能靠自己了。
就在羽鈞王為兵力微弱一籌莫展的時候,李超洪很快就打破了新三王的平衡,首先對羽鈞城發(fā)動了進(jìn)攻。
撤退了還能去哪?羽鈞王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這就是一個王的決心,決心承擔(dān)起整個國運。我可以理解,對于一個年輕的王來說,這是一個猶如獨自撐起整片天空的負(fù)擔(dān)。
很多人都會在天空將要沉下來的時候垮了,而不同的是,羽鈞王將會是與天空同時垮下的人。
而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決不能讓你垮下。
正當(dāng)武將們爭論到底是要城內(nèi)布防還是城外布防的時候,我淡淡一句,“給我800人馬,我拿下蒼狼城。”
我的聲音雖然很少,但要看說這句話的人是誰,我只是一個廷尉,并無參加軍事會議的資金。我此話一出,聲音再小,也足以在整個大殿炸開。響徹王庭。
所有大臣不約而同停下爭論循聲望向門外的我。
我按劍跨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走進(jìn)王庭,說,“據(jù)我所知,蒼狼城存放著李超洪十萬叛軍的糧草,只要打下這個城池,毀掉這些糧草,叛軍便會不能不退,短期內(nèi)他都將會無力發(fā)動任何進(jìn)攻?!?p> 因為他不得不考慮盤踞在左邊的云熊軍的威脅,李超洪既然親率七萬人馬過來,那么駐守蒼狼城的士兵不會超過5000人,若是他精明點,蒼狼城或許達(dá)到一萬人。自然剩下的兵力必然鎮(zhèn)守在大本營齊光帝國九大主城之一天陽城。
王的眼神里閃爍著光芒,壓制著內(nèi)心的激動對孟弦說,“此計是否可行?”
孟弦沒有直接回答王,而是朝我這邊瞧了一眼,似乎想著什么。然后扭頭對王說:“可能行!臣也曾想到過這一步。但是,如果蒼狼城的兵力駐守如果超過一萬,可能會……久攻不下……”
我急忙說,蒼狼城兵力絕不會超過一萬。
孟弦再望向了我,我繼續(xù)說:“李超洪必定派大量兵力駐守天陽城,不要忘了,他身邊還有個手握數(shù)十萬叛軍的云熊!”
孟弦低頭略有所思,但立即對王說:“可能真的行!”
王極力沉住了氣息對我說:“再給你兩千兵馬!”
“不用了,”我斬釘截鐵說道,“800足矣,不能再多了,羽鈞城兵力本來就少,即使到時候我成功拿下蒼狼城,羽鈞城熬不到李軍撤退也是白搭。”
此刻,所有人都驚愕地靜靜望著我,而我沒有再多的心思去猜測他們怎么想我。我接到王的許可令就騎馬直奔軍營,親自挑選了800個士兵。每個配備一把斬馬刀,兩匹馬,帶上十天的糧食向北邊的蒼狼城出發(fā)。
從我告別家人的時候開始,我就相信自己擁有了戰(zhàn)勝一切決心。
決心,就是當(dāng)你用盡所有辦法都無法解決的時候最后的能沖破困境的希望。
正如現(xiàn)在,我計劃成功了,蒼狼城被燒,李超洪帶領(lǐng)著剩下的六萬軍隊折返。整個羽鈞城沸騰了,人們歡呼夾道,羽鈞王的親自迎接。沒有比這更激動人心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