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在心底怒吼。
衛(wèi)霍是誰?老祖宗,這是您該問的問題嗎?是您該好奇的人嗎?
衛(wèi)霍是誰,建元元年的陳阿嬌不知道,但再往后數個十幾二十年,她就會熟悉這對兒舅甥的大名了。
如雷貫耳的那種。
衛(wèi)青。
霍去病。
那位和她人生軌跡反著來的、古早言情小說女主——衛(wèi)子夫的弟弟和外甥。
尊重點,該叫人家孝武思皇后。
他整個腦袋瓜隱隱作痛,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怎么向陳阿嬌解釋這兩位。
還沒等張齊開口,就有人湊了個腦袋過來,兩只眼睛一起瞅,仿佛撞見了什么稀罕玩意兒。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剛才在一旁拉呱閑談的那幾個大兄弟,被陳阿嬌的口出驚人之語,“衛(wèi)霍是誰”的這個問題,吸引了注意力。
“噗嗤?!?p> “哈哈哈哈哈哈哈……1202年了竟然還有鼠鼠不認識衛(wèi)青、霍去病?”
張齊暗自思忖。
這都是誰???
湊過來的這幾個哥們,年紀不大,看著像極了還在讀大學的學生狗?,F在周末,來博物館組團來玩也實屬正常。
腦補一番的張齊,把他們的神態(tài)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
倒是沒有惡意。
方才笑抽的那個板寸紅馬甲兄,指著輿圖上十三州以西的廣闊西域說道:“衛(wèi)霍是大司馬大將軍衛(wèi)青、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合稱!”
“妹妹知道漢武帝皇后衛(wèi)子夫嗎?衛(wèi)霍還是衛(wèi)子夫的弟弟和外甥。”
“你叫什么呢?!迸赃呉粋€大衣男捅捅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亂喊。
聽見那個錫紙燙綠毛叫陳阿嬌妹妹,張齊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
所以就沒來得及制止他剛才一口氣禿嚕出來的話。
待他反應過來,心臟砰砰直跳,頭比腦快,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轉頭看向了陳阿嬌。
她的反應,像張齊所想的絲毫不差,很劇烈、很難以描述。
面上是震驚之色,扶著墻壁的手也在顫抖。
嘴一張一合,但卻沒有發(fā)聲,仿佛有一團棉花堵在嗓子眼里,讓她呼吸不得,窒息難言。
她原本不想理會這幾個無禮的宵小之輩。
他們就仿佛自己椒房殿外上竄下跳的奴婢,不值得自己費心思。
母親曾說,自己的心血勞力只要花在自己歡喜的地方就行。
可聽到他們說到孝武皇帝,陳阿嬌又很沒骨氣地豎起耳朵去聽。
蓋因“武皇帝”是朝臣為他蓋棺定論之后所上之謚。陳阿嬌如今對“武”字,敏感的很。
結果讓陳阿嬌聽見了什么?
陛下的皇后?
……衛(wèi)子夫?
這又是哪里蹦出來的豎子?
衛(wèi)氏是何人?竟然冒充她的身份?
陳阿嬌被氣得差點發(fā)飆:“你們休要亂說。陛……孝武皇帝的皇后乃是陳阿嬌?!?p> 一本正經,板板正正。
說的那叫一個流利,全然不像剛從西漢朝穿越而來的人,對于語音語調的把握宛若一個土著。
張齊心底感覺怪怪的,是因為他知道陳阿嬌的身份。
不過,那幾個剛才和陳阿嬌說話的小伙子們現下的心情……怎么說呢,才沒有張齊如今情緒來的復雜。
他們……正在憋笑!
張齊掃過去隨便一眼,就知道這哥幾個都只是單純覺得好笑,并沒有冒犯說話者的意思。
“……咱們走吧?回家好嗎?”
“不。稍、稍等?!?p> 張齊了然,沒出聲往后退了一步。
已經生起疑竇的陳阿嬌,自然不會輕易放手、善罷甘休,因害怕而去回避這個——他人所言與自己認知之間存在的矛盾、問題。
真是一身孤傲的陳阿嬌啊,總是跟自己較勁兒……
其實,張齊不太希望陳阿嬌是以這種方式,知道衛(wèi)氏存在和自己最終結局的。
但是他也知道,看到自己歷史上的結局,于陳阿嬌來說,只要還在現代這就是早晚的事。
陳阿嬌拒絕離開,他又制止不了,索性張齊又往靠近陳阿嬌的方向挪了挪。
默默立在陳阿嬌身旁,先扮作一塊老老實實的背景墻。
若是……張齊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陳阿嬌接受不了自己被廢的結局的話,他就準備把陳阿嬌一把拎走。
回車上再說。
回家再說。
不是怕丟人,只是擔心她在這里失了自尊,日后厭棄自己。
多么明艷的小姑娘,不應該眼睜睜看著她自己打擊自己的自尊。
……
“金屋藏嬌的那個陳阿嬌?”還是剛才那個叫陳阿嬌妹妹的錫紙燙綠毛,他講話自帶一股吊兒郎當的味兒。
“妹妹,您是從漢武帝剛登基那幾年穿越過來的吧……”
聽到綠毛此話,連張齊都被驚的渾身一個激靈。
“咋啥都不知道呢,竟然連衛(wèi)子夫和衛(wèi)霍都不認識?!?p> 綠毛繼續(xù)嬉皮笑臉地說著石破天驚之語,自己并沒有在意自己的話,對于當事人而言是多么的驚悚。
好像也有點道理。
不識衛(wèi)子夫,不知衛(wèi)霍,只知道漢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陳阿嬌,那不是穿越又是什么。
張齊不敢忽視陳阿嬌的細微動作和神清。
他只察覺到,剛聽到此話的陳阿嬌確實微怔了一下,扶著墻壁的手下意識按的緊了些,指尖泛白。
但她很快就將自己震驚的情緒掩蓋住,速度極快,快到只有一直注意著她的張齊發(fā)現了端倪。
這時候,板寸紅馬甲兄略帶磁性地聲音幽幽傳來:“陳阿嬌是漢武帝的第一任皇后,你也沒說錯?!?p> 大衣男急火火地點頭插話,生怕自己出不了鏡:“衛(wèi)氏一門之興,離不開衛(wèi)霍奔走馬上?!?p> 這幾個人的這幾句話,仿佛每一句話都給陳阿嬌上了一道枷鎖,將其幽禁長門。
“第一任?那……是薨是廢?”
綠毛理所應當:“陳阿嬌?當然是被廢了啊,巫蠱之禍發(fā)生之后,被罷居長門宮了?!?p> 他們所聊的這個話題,終于還是扯到了陳阿嬌被廢之事上來。
張齊手里捏了一把汗,如臨大敵,此時滿眼只能裝的下陳阿嬌一人。
他發(fā)現,自己……在緊張。
緊張并且擔心陳阿嬌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