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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

第一章 天狼

千鈞 府天 3408 2006-08-31 08:33:00

    周國的北部邊塞處,并不若尋常百姓想象的那般荒涼,然而,無論是巡邊將士還是務(wù)農(nóng)的百姓,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因?yàn)?,那看似平靜的大草原上,孕育著無窮無盡的殺戮和血腥。就在這一望無際的綠色中,隱藏著四夷中最為兇悍的幾十個部落,中原人往往一概稱之為北狄。

  由于北狄牧民善于騎射,來去如風(fēng),因此歷代周侯都曾經(jīng)試圖用兵北上,希望能夠懾服這一支雄兵為己用,奈何不用兵則無事,一旦周軍揮師北上,則平日視若仇敵的北狄眾多部落便會紛紛集結(ji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雷霆撲下,往往一場大戰(zhàn)下來便是兩敗俱傷。然而,即便如此,北狄騎兵還能有余力劫掠中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下來,也就無人再去打這些化外之人的腦筋,周國的應(yīng)對之策也只是在塞外連筑了數(shù)座堅(jiān)城,彼此用烽火臺遙相呼應(yīng),一時倒也緩解了兵災(zāi)之禍。

  時年正值北狄最盛的時期,長狄三族,赤狄六族,白狄三族,這十二族人足足竟是罕有地構(gòu)建了一個大聯(lián)盟,同時臣服于赤狄潞氏麾下,周遭小部紛紛來附,聲勢強(qiáng)盛得無以復(fù)加。中州華離王二十年,赤狄潞氏部族推舉族長的女婿潞景傷為族主,開始了他們統(tǒng)合北狄的步伐,至中州華離王二十六年,潞景傷大合北狄三十二部于汗帳亥野,以血盟誓,各部族主共上尊號,曰天狼王。自此,北狄與中原通婚日盛,時有在國內(nèi)難以存身的平民前往依附,久而久之,北狄的異變也逐漸傳入了中原。

  亥野名雖城池,其實(shí)卻只有一座作為象征的小土城而已,當(dāng)日天狼王潞景傷為了大合各方部落族主,派人在汗帳東面堆砌了一座土臺以作盟誓之用,后來卻并未大興土木,而只是將其修建為小城。然而,他的豪言壯語卻傳遍了整個草原。“終有一日,我會讓整個天下臣服于我的威名之下,我們不需要城池,我們需要的是踏遍中原河山,讓那些自命不凡的漢人在我的族民腳下顫抖戰(zhàn)栗!”傳言中,這位北狄的真正君王并非真正的狄人,然而,他的豪情和志向卻使得所有的勇士甘心臣服賣命,投鞭之處,數(shù)萬騎兵所向無敵。

  就在周國邊境的戰(zhàn)事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之時,亥野的汗帳中卻依舊寧靜。那數(shù)百頂灰白相間的帳篷中,時而可見裊裊炊煙,跨刀的勇士們也只是四處巡視,面上都掛著笑容和自信,衣著鮮艷的少男少女則是在營間空地上歡快地嬉戲打鬧,今日,就是他們初次射獵的時候,誰不想一舉奪得頭名?

  那如同眾星拱月一般被簇?fù)碓谥虚g的大帳終于有了動靜,隨著幾聲叱喝,名震天下的天狼王終于現(xiàn)出了身影。潞景傷時年三十五歲,正當(dāng)盛年,那比起尋常草原漢子稍顯白皙的膚色絲毫無損于他的英雄氣概,隨身的鋒利馬刀仿佛正隨著風(fēng)聲在鞘內(nèi)發(fā)出陣陣嗜血的鳴響,等待著割開獵物喉嚨的那血腥一刻。打他跨出營帳的那一步起,原本還喧嘩不斷的營間空地上頓時鴉雀無聲,在一雙年長少年的指揮下,所有人都整整齊齊地集合在了一起。

  “我的小鷹們,今天是你們初獵的日子,跨上你們的戰(zhàn)馬,把你們最滿意的獵物帶回來!”潞景傷滿懷笑意地站在了眾人面前,猛地抽出了腰間寶刀,“你們要記住,面對獵物不能心存仁慈,要如同狼一般兇狠,只有血性,才能對得住你們背上的勇士圖騰,才能向那至高無上的天神獻(xiàn)上最好的祭品!快去把!”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所有的少年都呼喝著跨上了不遠(yuǎn)處的戰(zhàn)馬,策馬飛奔了出去,轉(zhuǎn)瞬間便只在遠(yuǎn)處留下了一個個微不足道的身影。潞景傷滿意地轉(zhuǎn)過身來,卻發(fā)現(xiàn)面前仍然留著一個如同釘子般的少年,正是他的長子潞懷珉。潞懷珉這一年剛好十五歲,雖然年歲和那些遠(yuǎn)去的少年相當(dāng),他卻是長得身材勻稱,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閃動著力度的光芒,若是換了外人,誰都無法想象便是他一人斬殺了十二頭惡狼,救出了困境中的伙伴。

  “懷珉,我不是讓你跟著他們么?”潞景傷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他們都是經(jīng)驗(yàn)不足的孩子,尋常獵物雖然傷不了他們,但如果又像上次那樣遇著狼群,豈不是要損失嚴(yán)重?”盡管天狼王的威名赫赫,但潞景傷平日卻猶如尋常的中原人,字里行間文氣十足,這才會傳出了他乃是漢人的流言。

  “父王,您曾經(jīng)告訴過我,玉不琢,不成器,那么,如果他們始終都要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將來又如何成為真正的勇士?”年紀(jì)輕輕的潞懷珉一字一句地說道,神態(tài)間滿是堅(jiān)毅,“草原之上兇險萬變,只有他們能夠克服這些,將來才能跟著父王踏遍中原河山,讓天下萬民臣服于父王腳下!”

  “好,好!”潞景傷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贊許之意顯露無遺,“不愧是我的兒子,那好,你待會去好好練習(xí),一會兒我親自考較你的武藝和騎術(shù)!”他又深深凝視了自己的愛子一眼,隨即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只有寶刀仍在鞘內(nèi)嗡嗡鳴響。

  “這樣英雄的父王,居然曾經(jīng)在中原人的手中受挫?”潞懷珉喃喃自語道,臉上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神色。片刻之后,他便用力地?fù)u了搖頭,不過是一些傳聞而已,怎能輕易作數(shù)?他鏗地抽出腰間佩刀,立刻習(xí)練了起來,一套刀法只是那么直來直去簡單的幾招,卻是殺機(jī)無窮。

  一座華麗的大帳之中,一個身著漢服的女子正在梳妝,其人雖算不上十分美貌,卻隱隱流露出深有主見的意味,雙眉略顯硬朗,缺了幾許柔媚,卻和草原風(fēng)情相得益彰。不僅如此,帳內(nèi)還有兩個同樣身著漢服的侍女正在忙碌,再看四周陳設(shè),竟全都是中原物事,一幾一凳,一臺一座,看上去沒有一絲夷狄的感覺。

  “拜見大王!”兩個侍女眼尖,一發(fā)覺掀簾進(jìn)來的乃是潞景傷,連忙彎腰參拜,隨后便知機(jī)地退了下去,一時間,帳內(nèi)便只剩下了這一對衣著格格不入的男女。

  “前方戰(zhàn)事如何?”那女子頭也不回,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你這一次的用兵實(shí)在過于魯莽,周國在邊境經(jīng)營多年,難道是那么好欺的么?”

  “你放心,我什么時候打過無把握的仗!”潞景傷緩緩走上前來,卻在那女子身后兩步停下,神色間陰騖和傲氣同現(xiàn)。“我苦苦隱忍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中原亂相呈現(xiàn)的時候,若是再不出手,怕就難找機(jī)會了!”他略略頓了一頓,隨手撿起梳妝臺上的一顆無暇珍珠,似乎憶起了往昔歲月,“多少年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我!哈哈哈哈,天意弄人,我就要逆天改命,屬于我的東西,別人休想一直霸占著!”

  女子終于悚然動容,倏地轉(zhuǎn)過身來,一雙秀眸中綻放出了異樣的神采。“潞景傷,你難道瘋了?此事有多難你就一點(diǎn)都不清楚?莫說那里藏兵數(shù)十萬,就是合各部族傾力一擊,也未必能達(dá)成你之所愿!你告訴我,你想要的,究竟是天下臣服,還是僅僅那個女人!”

  潞景傷終于難以抑制心中激憤,卻仍然只是冷哼了一聲,目光投注在了妝臺邊那一具紋理斑駁的古琴上。“我的志向你早已知道,又何必多問?我如今已是天狼王,要什么得不到?你放心,我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你的所愿,我必定傾力達(dá)成!”他突然屈指一彈,一縷勁風(fēng)瞬間掠上了琴弦,發(fā)出了一聲清渺的低吟。

  “十多年了,已經(jīng)十多年了,他居然還記掛著那件事!”女子仿佛沒有注意潞景傷的離去,面上僅是哀婉的黯然之色。她呆愣許久方才取過了那一具古琴,伸手輕輕拂在絲絲琴弦上,一陣動聽低沉的琴音瞬間就在帳內(nèi)流轉(zhuǎn)。

  “啟稟大王,軍情急報!”潞景傷正心不在焉地在自己的大帳內(nèi)踱著步子,就聽得門外一聲暴喝,頓時雙目精光乍現(xiàn)。“進(jìn)來!”

  聽著那信使一字一句地陳述,潞景傷終于現(xiàn)出了興奮和暢快的神情,片刻便哈哈大笑起來?!昂茫?!不愧是我潞氏的大好兒郎!居然能夠率先破了沁城,這么一來,那些個老東西就無話可說了!”一陣長笑過后,他便上下打量起那報訊的信使來。“你在路上花費(fèi)了多少時日,可曾遇到什么可疑人物?”

  那信使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卻是長得極為壯碩彪悍,“啟稟大王,我在路上馬不停蹄奔馳了三個晝夜,沒有遇到任何可疑人物!破邪將軍本意想要放飛雄鷹報訊,因?yàn)閾?dān)心那些周軍中的飛騎將,所以讓我親身趕來向大王報捷!”

  “好,既然沁城已破,往周國的通道就算打通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信使的頭顱,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道,“能夠在三日之內(nèi)穿越戰(zhàn)區(qū),足可見你膽色非凡,我就提拔你為扈從親兵,以作獎賞!”

  那信使大喜,須知天狼王精兵五百,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勇士,今日他竟能受到如此破格提拔,足可見這一戰(zhàn)的重要。潞景傷沒空體會他人的欣喜,此刻,他的五臟六腑中盡是興奮,一旦真的能夠躍馬中原,何愁無法得償心愿?

  “來人,燃起狼煙,急令各路兵馬會合!”潞景傷快步走出自己的大帳,高聲呼喝道,“從今日開始,所有適齡牧民一律開始正式備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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