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名字
下了飛機,徐容打了輛車,直奔許阿姨由嘉娜老師那問來的地址。
“叮咚?!?p> “叮咚?!?p> “你是?”
門內(nèi),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警惕地打量著他。
徐容提著禮盒,笑著道:“阿姨你好,我是演員徐容,來拜訪劉老師?!?p> 婦女同樣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禮盒,再聽到他說是演員之后,露出一絲了然之色,直接了當(dāng)?shù)溃骸袄蟿]在家,你晚些再來吧?!?p> “那請問劉老師什么時候回來?”
“你沒提前跟他聯(lián)系嗎?”婦女一只手悄悄地放在了門把手上問道,“你到底認識不認識老劉?”
“不認識?!毙烊輷u了搖頭,但又忙補充道,“是這樣的阿姨,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劉老師?!?p> “送禮就送禮,還那么多托詞,年紀(jì)輕輕的不學(xué)好?!?p> “阿姨,我...”
“嘭。”
徐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頗為尷尬望著已經(jīng)緊緊關(guān)上的鐵門。
跟個高粱桿子似的,佇立了半響之后,他轉(zhuǎn)身下了樓。
得轉(zhuǎn)變思路轉(zhuǎn)變方法了。
第二天一早,約摸六點鐘,他便從酒店柔軟舒適的床上爬了起來,迅速洗漱完畢之后,來到了小區(qū)門口。
天氣已然見涼,但是徐容的內(nèi)心卻是一片火熱,只要這一步過了,他就有很大信心拿下沈一石這個角色。
“哎,你干嘛的?”一個約摸六十歲上下,脊背有點佝僂的保安,見他在小區(qū)門口晃來晃去,打保安室里走了出來。
“啊,我等劉老師?”
“哪個劉老師?”
“劉合平老師?!?p> “噢,等吧。”
徐容望著回到保安室里的保安大爺,過了幾秒鐘,轉(zhuǎn)身飛快地跑向街口,沒大會兒,又飛快地跑了回來。
氣喘吁吁地到了保安室的窗子前,半彎著腰,徐容道:“大爺,有個事兒想跟你打聽下,劉老師這幾天在家嗎?”
那保安瞧著他說話的同時,塞過來兩包中華,卻沒伸手去接,只是問道:“你做什么的?”
“我想請教劉老師個問題?!?p> “噢,在是在呢,不過我勸你別瞎忙活了?!蹦潜0采焓謱熗屏顺鋈サ?,“劉老師忙的很,像你這樣找劉老師簽名的,多了去了,人哪有那么多閑工夫?”
“簽名?”徐容疑惑地問道。
“怎么,你不是找劉老師簽名的?”
“嗯...是的,另外還有個專業(yè)的問題想要請教?!?p> 保安大爺見徐容把煙又推了回來,打量了他幾秒鐘,又回頭望了一圈,伸手把煙抹了回來,揣進了兜里,仿佛做了什么錯事一般,壓低了聲音,腦袋向前探著道:“你在這等,沒用,去西邊車庫的出口,一輛黑色的奔馳,車牌號是...”
從保安那打聽到了消息,徐容離開了小區(qū)正門,但是沒立刻去車庫出入口。
他先是跑了幾家書店,買了兩本書,一本《李衛(wèi)當(dāng)官》,一本《雍正王朝》。
作者都是劉合平。
他沒用別的袋子裝,只是用手拿著,蹲在小區(qū)車庫出入口,等著劉合平出來。
他早已經(jīng)知道了許阿姨帶他試戲的劇名,《大明王朝》,編劇劉合平。
功夫不負有心人,臨到下午六點二十一,他看到了保安大爺所說的那輛黑色奔馳駛來。
遠遠的,他便站起身,將手中的書本舉在胸前,同時沖著車子擺手。
果不其然,到了他跟前,車子停了下來,車窗緩緩放下,露出一張瘦長臉,臉上并沒有太多驚訝,和氣地笑著道:“你是?”
徐容已經(jīng)從網(wǎng)上查過資料,知道眼前車?yán)锏闹心昃褪莿⒑掀剑溃骸皠⒗蠋?,我是您的讀者,能麻煩您給我簽個名嗎?”
劉合平聽了他的口音不是本地的,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溫暖,道:“沒問題,對了,你帶筆了嗎?”
“帶了帶了?!?p> “給,簽好了。”
“謝謝您劉老師。”
見劉合平就要合上車窗,徐容忙道:“等一下劉老師?!?p> “還有事兒嗎?”
“是這樣的劉老師。”徐容清咳了一聲道,“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你覺的沈一石是個什么樣性格的人?”
劉合平臉上的笑容飛速淡去,眉頭也肉眼可見的皺起,問道:“你到底干嘛的?”
徐容知道這時候不能胡扯,他想過要不要謊稱自己是黎叔定下的演員,可是考慮到拆穿的風(fēng)險和代價太大,便選擇了實話實說。
“劉老師,我是一個演員,想對沈一石這個角色多些了解?!?p> “簽約了嗎?”
“沒...”
劉合平徹底明白怎么回事了,擺擺手道:“這些事兒不歸我管,你找錯人了?!?p> 淡淡地說完了,直接合上了車窗,一腳油門進了車庫。
“劉老師...”
徐容抱著兩本書,再次尷尬地佇立在車庫入口,心中頗感無奈。
但是眼下的情形他來時已經(jīng)有所預(yù)料,到了這個地步,成不成他都能看開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來到了車庫門口,只是劉合平壓根沒理他,開著車直接呼嘯而過。
到了晚上約摸九點多,劉合平又回來了。
并沒有立刻進車庫,而是再次落下了車窗,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演員的事兒張導(dǎo)定,我管不了?!?p> “劉老師,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您對沈一石這個角色的定位和想法。”
“我沒什么想法。”
第三天...呼嘯而過。
第四天...呼嘯而過。
第五天...呼嘯而過。
第六天...呼嘯而過。
第七天...徐容打算回去了,事實倒逼他看開了,而且已經(jīng)白白浪費了七天。
盡力了,就這吧。
第七天的傍晚,約摸四點鐘,劉合平回來的比平時早些。
這次劉合平?jīng)]無視他,反而下了車,想發(fā)火,又發(fā)不出,只得無奈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惹人煩?”
“對不起劉老師?!?p> “你這是道德綁架。”
“真的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毙烊菘粗嘀樀膭⒑掀?,也只能對以苦笑道,“我這就走?!?p>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開。
腦子里想著,真應(yīng)了當(dāng)初跟李又斌說的那句話,哪怕明知是南墻,也要撞的頭破血流才罷休。
不過,誰年輕的時候不干點傻事兒呢?
“回來。”
劉合平從口袋中掏出兩張折疊的四四方方的紙,走了兩步,塞到了他手里,道:“給你,不要天天在這守著了。”
徐容愣住了,機械地接過紙,低頭掃了一眼,兩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反應(yīng)過來上面的內(nèi)容是什么后,忙捏緊了,躬身道:“謝謝您劉老師。”
“走吧走吧?!眲⒑掀筋^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走進了車子。
“請你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哼著大街小巷四處亂放的歌,徐容心情愉悅地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飛機。
成啦!
仔細讀著紙上劉合平手寫的內(nèi)容,徐容長出了口氣,計劃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下一半,就全看靠自己了。
徐容回到學(xué)校之后,表演系的老師又瘋了。
本來,既然沒有背雙肩背包,也沒有拿黑色筆記本,徐同學(xué)想來跟其他學(xué)生沒什么不同。
也是,問了那么多超綱的問題,也該消停消停了。
可是當(dāng)徐同學(xué)默默地掏出了四張打出來的A4紙后,老師崩潰了。
“老師,你覺得我這個語速合適不?”
“老師,你說我是不是走路的時候得慢一點?”
“老師,我現(xiàn)在的眼神怎么樣?”
“老師...”
拿到了劉合平給得對沈一石的解析之后,徐容自己琢磨了兩天,可是最終他也不確定對不對。
轉(zhuǎn)而一想,不對啊,我一個北電的學(xué)生,這么多可親可敬的老師呢,何必自己瞎琢磨?
他沒只請教一個老師,一人為人,二人為從,三人為眾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因此打印了數(shù)份之后,便選了幾個實踐經(jīng)驗比較豐富的老師,挨個請教。
從說話的語氣的抑揚頓挫,到行走坐臥的快慢,事無巨細,他都一點一點的問清楚,勢必要把這個角色給搞明白了,吃透了。
“徐老師,怎么感覺你怪怪的?”
下課的休息時間里,小張同學(xué)看著一旁正襟危坐的徐容,總感覺得他好陌生。
他很少笑了,說話的語速也突然跟八十歲的老頭子似的,慢慢悠悠的,變化的最大的,是他的眼神,和以前的靈動不同,給她一種好像變得堅定的...錯覺。
徐容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我在把一個人放出來?!?p> “哎呀,你閉嘴吧,一說話更奇怪啦。”
徐容輕搖著頭,微微笑了笑,卻不再解釋。
放學(xué)之后,他既沒去圖書館自習(xí),也沒回宿舍,更沒去堵跑的飛快的老師,而是打車來到了北四環(huán)。
站在公寓樓下,他抬起頭,神色平靜過地凝視著二樓某個房間十幾秒后,抬腳走了進去。
“篤篤篤?!?p> 門開著,徐容敲了敲門,引起了房間內(nèi)人的注意。
坐著的黎叔瞧著站在門口的徐容,覺著有點眼熟,可是一下沒給想起來什么時候在哪個地方見過。
反倒是嘉娜老師,一眼便認出了他,許姐介紹的那個小演員。
但是她有些奇怪,黎叔明明都已經(jīng)拒絕了啊,你還來干什么?難不成非要人說難聽話嗎?
徐容沒進去,站在門口,聲音平和,望著坐在房間內(nèi)的黎叔,道:“黎叔,我來試戲?!?p> 黎叔皺著眉頭瞧著他,卻沒說話,他在想到底在哪見過徐容。
面相很眼熟,但是相比之下,那股子氣質(zhì)更讓他覺得熟悉,可是他望著那張臉,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這段時間見的演員實在太多太多了。
嘉娜怕徐容惹惱了黎叔,好脾氣那也是分人的,趕忙走了過去,低聲道:“小徐,你別鬧了,趕緊回去。”
“等等。”
黎叔抬起了手,喊住了他,也喊住了嘉娜,他仔細地將徐容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容面色平靜,望著不遠處的這位據(jù)說相當(dāng)文青的黎叔,不急不緩道:“沈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