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繡按照謝瀾的指示,爬到了令姨太太的床上,壓住了她。
在令姨太太睜開眼尖叫的一剎那,謝瀾用一塊抹布塞住了她的嘴。
“姑娘。?!辈世C身體輕,抓著令姨太太的胳膊,幾乎要壓制不住拼死掙扎的令姨太太了。
謝瀾拿出了帶來的繩子,跳到了床上,將令姨太太的手腳牢牢捆縛在了床上。
滿月皎潔的光芒穿過窗戶,照到了謝瀾的臉上,光影交錯,平靜冷淡,無喜無悲。
令姨太太驚恐萬分的看著她,嗚嗚的叫著,用力的掙脫著手腳的束縛??伤械脑儆昧Γ沧驳脑夙?,伺候她的楊婆子和郁芳就像是睡死過去了一樣,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彩繡端過了房間里的銅盆,盆里還有半盆涼水。
謝瀾將袖中的一沓紙一張張的浸到了水里,居高臨下的看著茫然的令姨太太,目光中帶了幾分憐憫。
令姨太太還沒反應(yīng)過來,謝瀾已經(jīng)將一張浸透了水的紙仔細的貼到了她的口鼻之上。
沒過一會兒,令姨太太劇烈的掙扎了起來,臉色青白交加,眼睛瞪的大大的,滿是求饒之意。
謝瀾淡淡的看著她,又從水中撈了一張紙,貼到了剛才那張紙上。
令姨太太感覺就像是離了水的魚,一口氣都吸不進來,死亡的恐懼下,她掙扎的更厲害了,額頭都暴起了青筋。
彩繡端盆子的手抖的厲害,她再笨也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法子能把令姨太太悄無聲息的殺死在床上。她看向了謝瀾,白亮的月光照在謝瀾臉上,襯的她肌膚細白,清麗婉約,平靜中好像還帶著淡淡的微笑,似是上好的白瓷做成的美人。
美人看起來當然賞心悅目,可平靜殺人的美人看起來就心驚肉跳了。
謝瀾知道彩繡很害怕,但她不怕,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
她第一次殺人,是她被林家扔到蕪湖,彩繡來投奔她后的事。
彩繡的父母為了給兒子娶媳婦,把彩繡賣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鰥夫小吏,那個小吏喜歡酗酒,喝醉后就毆打彩繡。彩繡千里迢迢投奔她到了蕪湖,以為能擺脫這個人了,卻沒想到,那個小吏很快就找了過來。
也是,彩繡從小就在謝家伺候她,根本不認得別的人,要跑,也只有她這一個地方能去,想要找到彩繡是很容易的事。
謝瀾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也是月圓之夜,小吏喝的醉醺醺的,揪著彩繡的頭發(fā)就往地上摜,還用腳跺彩繡的肚子。
彩繡疼的尖叫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臉上全是被小吏打出來的血。
她實在忍無可忍,拉起彩繡就跑,逃到了田莊附近的山上,想躲起來,卻被那個小吏找到了,彩繡怕她也被打了,推著她讓她跑,自己和小吏撕打在一起。
就在小吏壓著彩繡,罵罵咧咧的往彩繡臉上扇耳光的時候,突然搖晃了幾下,倒到了地上。
月光照的山上一片清明,在彩繡滿是眼淚的眼睛里,謝瀾看到了自己舉著一塊沾滿了血的石頭站在那里。
那個小吏被她砸死了,死的透透的,謝瀾也不知道當時哪來那么大力氣,也許潛意識里就是抱著打死了他,彩繡就解脫了的想法。
殺了人后,彩繡懵的連路都不會走了,她卻很鎮(zhèn)定,拉了彩繡起來,和彩繡一起抬著小吏的尸體,趁夜走了幾十里的路,把尸體扔到了河里。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她帶著彩繡回到了莊子上,說是兩人躲在山上,沒有碰到彩繡的丈夫,躲到天亮才敢出來。
要是有人發(fā)現(xiàn)浮尸,她們就一口咬定那天晚上根本沒碰到他,彩繡的丈夫定是醉酒后走山路,失足跌倒,摔進河里的。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可以心狠手辣,下手無情的。
謝瀾和彩繡擔驚受怕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碰到上門查案的衙役,也許根本沒人關(guān)心河上一具泡的面無全非的不知名浮尸,也許官差接到了案子,卻礙于是成國公府的莊子,不愿意來查案。
沒過多久,林老夫人回蕪湖探親,接著,燕王起兵造反,天下大亂,她和彩繡帶著林老夫人逃走,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她第二次殺人,是在帶著林老夫人回金陵的路上。
那會兒上天下并不太平,有薛煥這樣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然而更多的是恃強凌弱,伺機犯罪的宵小之徒。
她和彩繡出去找吃的時候,被一個路過的男子盯上了,見她和彩繡不過是兩個弱女子,便起了歹意。她和彩繡合力把那人壓到了河邊,把他的頭按到了水里,直到那人再也不動彈了,她和彩繡才松開手。
謝瀾深吸了一口氣,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的手,月光下,她的手白皙柔嫩,十指纖長,指甲修剪整齊,泛著淡淡的珠光粉色。
她這雙手,再也干凈不了了。
曾經(jīng)那個溫柔良善的謝家五姑娘,已經(jīng)被謝家和林家合力逼死了。
臉上糊了兩張濕紙的令姨太太已經(jīng)開始兩眼翻白了,臉色青白,不像活人,看謝瀾又拈起一張濕紙要貼上去,她恐懼交加,暈死了過去。
謝瀾揭開了令姨太太臉上的濕紙,探了探令姨太太的鼻息,臉上譏諷一笑,解開了令姨太太手腳上捆的繩子,和彩繡翻窗戶出去了。
“姑娘。。”彩繡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她扯著謝瀾的衣袖,心有余悸,“姨太太還活著吧?”
謝瀾點點頭,“死不了。”
這年頭,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她要是告訴四老爺,怎么辦?”彩繡顫抖的問道,她做夢都想不到,謝瀾去找令姨太太報仇,用的竟然是這么可怕的法子。她一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的就是令姨太太幾乎要被兩張紙悶死的恐怖模樣。
她和姑娘一起長大,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姑娘會了這些。。
謝瀾笑了笑,平靜的說道:“那就只好讓她真的去死了。”
只要路氏還是四房的主母,四老爺就沒辦法真的把她怎么樣,再說令姨太太的話,除了四老爺,還有誰會信?誰會信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大半夜的去要一個姨太太的命?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姨太太做夢癔癥,受驚過度,導致神志不清醒了。
到時候路氏肯定要給令姨太太請大夫,她可以趁機在令姨太太的藥里做些手腳,讓令姨太太這輩子都在不清醒中度過。
倘若令姨太太不肯吃藥,她照樣可以大半夜的潛入令姨太太的房間,讓令姨太太死的悄無聲息。就算后窗戶被堵死了,守門的都是母親的人,謝瀾從前門進去,還更方便一些。
這一瞬間,謝瀾腦中閃過了好幾條讓令姨太太徹底消停的法子。
她已經(jīng)受夠了這個貪婪無恥的姨太太了。
假如今夜的事不足以讓令姨太太怕了她,那她只能讓自己的手再臟一回。繼續(xù)讓令姨太太蹦跶,她要么被迫嫁給令海濤,要么名聲毀了。
但謝瀾相信令姨太太會安分的。
令姨太太幾次從謝至誠的手下活了過來,堅挺的活到現(xiàn)在,并時刻保持著對四老爺?shù)木薮笥绊懥?,不是容易的事。她可能不算聰明人,但絕不是笨人。
“回去睡吧?!敝x瀾對彩繡說道,“就當今晚上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什么都別說,什么都別叫人看出來。早上起來,就把這件事徹底忘掉。不管誰問你什么,都一口咬定你晚上在睡覺?!?p> 彩繡臉色蒼白,神情帶著幾分堅定,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回到床上,躺進了被窩里,四月的天,她手腳都是冰涼的。
姑娘一向溫柔良善,若不是被無恥的令姨太太逼到無路可走的份上,怎么可能鋌而走險,使上這樣兇險的法子?姑娘平日里最倚重的人就是她,倘若她還像以前那樣怕事膽小,就是辜負了姑娘對她的信任,還怎么保護姑娘,幫助姑娘?
就算不能給姑娘出謀劃策,她也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第二天一早,謝瀾去了路氏那里,進門后看到楊婆子和郁芳都在路氏那里。
楊婆子還在說話,“今兒一早沒起床,郁芳過去看,原來是病了。?!?p> 路氏面色憔悴,精神很差,說道:“既然病了,叫郁芳出趟門,給她請個大夫看看?!?p> “還有個事。?!睏钇抛佑杂种?,十分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看姨太太可能是年紀大了,人糊涂了,說話顛三倒四的,夜里還尿床了!”
謝瀾笑道:“既然是年紀大了糊涂了,那以后得多勞煩楊婆婆和郁芳姑娘多多費心了?!?p> “五姑娘客氣了,這事是我們該做的!”郁芳輕快的說道,和楊婆子一起,沖謝瀾別有深意的笑了笑。
謝瀾微笑著沖她們兩個點頭,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等楊婆子和郁芳出去后,路氏奇怪的說道:“令姨太太也就五十多歲,怎么就糊涂了?楊婆子都六十多了還沒糊涂,昨天我看她還是好好的,病的也蹊蹺。。”
“虧心事做多了,遭報應(yīng)了唄!”焦媽媽憤憤的說道,“令海濤是個什么玩意,她竟然攛掇四老爺把五姑娘嫁過去,這種人死了都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