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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上記

第二十三章 壽宴鬧事(一)

離上記 加加有本難念的經(jīng) 2484 2022-03-19 22:24:21

  轉(zhuǎn)眼進(jìn)了春時,大公子被燕王解了禁足,日日閑散在府中度日。

  一陣春雨過后,府中后院里的梨花和海棠一夜之間長了葉子花骨朵還沒冒出來,看著已煞是熱鬧喜人;前院里的杏花樹依云而栽,經(jīng)歷了大雨沒有凋萎落盡,反而開得更艷更多,初開的馨香如凝了一樹的晨光霞影,枝芽斜斜出墻而來,讓人不禁心生明朗蓬勃之意。

  蘇衍一襲白衣站在大門邊的杏樹之下,身姿英挺如松,似白云出岫,因今日特意來拜見大公子,僅著常服,烏發(fā)用根碧玉發(fā)簪松松挽著,比往日在朝堂之上,多添了些許溫和氣韻。

  府中管家匆急奔而來,跑到蘇衍身旁忙作揖道,“蘇大人,大公子說此時公務(wù)繁忙,沒功夫見您……您是再等片刻吶?還是改日再來???”

  好家伙,大公子正在里頭忙著逗鸚鵡玩呢!讓這位謫仙似的大人等了這好半日。哪里是公務(wù)繁忙,分明是不待見這位大人!然而管家畢竟不能違背主人的旨意,撒完謊未免心虛得悄眼瞥蘇衍,順便擦了擦滿頭的熱汗。

  蘇衍輕笑,抬了下眼皮道,“無妨。煩勞轉(zhuǎn)告大公子一聲,蘇某既是來了,自然是要將陛下的口諭傳到之后才走。”

  “是是,這就給您再通秉去?!惫芗衣犞翱谥I”二字,忙像腳底滑了油似得又跑了回去。

  蘇衍仰頭,一聲嘆息,望向一樹杏花,那花開得正盛,艷華濃彩,襯得他在花影之中愈發(fā)一身清冷縹緲。

  沒過多久,腳步聲再起,他側(cè)頭瞇眼望去,管家氣喘吁吁道,“大……大公子請您速去里屋……詳談!”

  蘇衍抬腳跟著他進(jìn)屋落座,楚勝雖對他十分嫌棄,卻仍本著對父王口諭的敬意示意了一下管家,“怎么那么沒眼力見兒,還不去給蘇大人看茶?”

  管家垂頭應(yīng)是,帶著人井然有序擺上茶點(diǎn),又幫二人帶上了屋門速速退了出去。

  楚勝煩躁地起身,兇神惡煞地走到蘇衍面前,“蘇大人有什么話,還不說?”

  “殿下準(zhǔn)備好接口諭了嗎?”蘇衍微微笑道。

  ……

  楚勝無奈,雙膝跪地,磕了個響頭。

  蘇衍微微欠身,笑容俊雅無雙,“陛下囑臣看顧殿下,故而今日特意過來是為關(guān)心殿下。”

  楚勝起身,提高嗓門,“姓蘇的,你耍老子?”

  蘇衍也不看他,不以為意得執(zhí)起茶碗,撇了撇茶沫子道,“殿下的禮儀這些日子似有所荒廢,接下來可要找?guī)煾祵iT得補(bǔ)一補(bǔ)?!?p>  “哼,都被人踩扁頭了,還要這些禮儀何用?”楚勝在心里罵了他一頓,氣咻咻得坐下。

  “普天之下誰敢踩殿下?”蘇衍笑道。

  “您們一個個都踩到我頭上來!”楚勝忿忿嚷道,“聯(lián)合起來挑唆父王整死了舅父,如今舅父倒了,蘇衍你取了禁軍還不足?還要來本宮面前耀武揚(yáng)威?”

  “殿下此言差矣。罪臣田嬰防務(wù)松懈、護(hù)衛(wèi)不周,在赤煉衛(wèi)畏罪自盡,何來整死一說?禁軍陛下讓在下兼著,只因職位重要不可空懸之故。殿下聽進(jìn)這些閑言碎語,自然是身邊之人嘴碎,府內(nèi)實(shí)該清肅一下了。”蘇衍靠上椅背娓娓道來,語氣卻給人以十足的強(qiáng)硬感。

  “換了我身邊之人自然是想擺弄我了!”楚勝慌道,“你休想!”

  “殿下不可妄言。”蘇衍目光在他身上停頓片刻,突然笑了,笑得人心底發(fā)寒冷,淡淡提醒道,“殿下若不嫌棄,也可以喊蘇某一聲舅舅。舅舅照顧外甥,豈非是天經(jīng)地義?”

  楚勝狐疑得挑起眉毛,難掩眼中輕蔑之色,跟他攀關(guān)系?“蘇大人要如何當(dāng)本宮的舅舅?”

  “一則幫殿下解憂去難,二則幫外甥料理家事。”蘇衍十分坦誠道。

  “你莫非……想像送老二那樣,將本宮送去軍中?”楚勝顫抖著聲音道。母親生養(yǎng)他時落下了風(fēng)濕之癥,在京城里養(yǎng)著還不得根治,更不要說去拿寒地受苦。

  “龍生九子,職責(zé)確是不盡相同。大公子之責(zé)生來是安邦定國,與二公子開疆辟土之責(zé)自是不同?!碧K衍笑道。

  楚勝一驚,即刻平靜下來,眉頭微蹙,“本宮如何能信你所言非虛?”

  蘇衍搖了搖頭,“殿下不信臣,難道還有其他選擇嗎?”

  楚勝腦海中悵然滑過一系列的面孔,田嬰既死,黨羽且散,如今自己身邊是寥落無人了,不由得有些失望,于是默然不語。

  “殿下可曾想過田嬰因何而亡?”蘇衍眼看他馬上就要松動,立馬又再添上一把火。

  “結(jié)黨營私?!背俨豢斓玫皖^答道。

  蘇衍微微頜首,“歷朝歷代,君王最忌的一是功高蓋主的臣子,尤忌手握軍政大權(quán)、野心勃勃的臣子;二是作亂犯上的皇子,尤忌與臣子結(jié)黨營私、年富力強(qiáng)的皇子?!?p>  楚勝漸漸明白蘇衍言中之意,手心隱有汗珠沁出。

  “禁軍執(zhí)掌皇城安防,五萬人足可以左右天下之勢,若是這實(shí)權(quán)握于殿下之手……”蘇衍斜望了他一眼,又道,“陛下之前那么多年能容田嬰,是想用他來牽制英布和竇叢一派,保持政局的平衡;也想借禁軍來牽制赤煉衛(wèi),讓他那十萬兵馬不敢輕舉妄動??涩F(xiàn)如今,田嬰在禁內(nèi)皇城連殺兩名使臣,鋒芒畢露。若您是陛下,可能安心?”

  楚勝打了個寒噤,一時無言。

  “使臣一案,田嬰步步為營,算無遺策,這份心機(jī),這份手腕,若您是陛下,可能不懼?”

  楚勝垂頭不語。

  “再過幾日便是大公子的壽誕了,不若請陛下施恩設(shè)席,宴請文武百官?!碧K衍適時打住,微微笑道,“大公子只須在陛下面前做小伏低,便可借著國庫之財廣絡(luò)六部人心,重新挑選一批有識之士在身邊培養(yǎng)?!?p>  楚勝想了想,神色冷峻道,“父王歷來不喜結(jié)黨營私,又剛剛處置了舅……罪臣田嬰,當(dāng)真會允本宮此請?”

  “如今和約已定,陛下素來重情,如此一來又能破除父子不和之說,想必不會不允?!碧K衍淡淡笑道。

  “甥兒愚鈍,多謝舅舅教誨?!背匐m不擅長人情世故,但腦子并不愚笨,聽到這里,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深意,跪下叩頭道。

  蘇衍俊雅的面上雖掛上和曦的笑容,凌厲的眼神直望入楚勝心底,“臣下仰慕殿下的風(fēng)采已久,得知大公子近日因這些糟糕的人情世故煩悶,才特意前來獻(xiàn)策。今日大公子話說得夠坦誠,蘇某也不再有絲毫顧慮:倘若聽天由命,到頭來就只能任人宰割,何不伺機(jī)而動,爭個進(jìn)退自如!”

  楚勝聞言,滿臉喜色地拱手,“此事若成,甥兒必要重謝舅舅?!?p>  “殿下客氣了。”蘇衍連忙離席,虛扶他一把?!斑@幾日還請殿下好事歇息,接下來連著幾天的壽宴要忙。”

  楚勝將他送到中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待看不見了,他才出聲,吩咐悄步而來的管家,“去派人盯著他,查查他為何來抱本宮的后腿。”作為大公子,旁人皆以為自己不通人情世故,卻不知他最會看人。他清楚地知道,他不需要那些前來攀附之人,需要的是能跟著他出生入死之人……

  而蘇衍,負(fù)手而行,身上絲質(zhì)的外袍隨風(fēng)微鼓,襯得他長身玉立、豐神俊雅。他唇邊一抹微笑,此行的目的既已達(dá)到,他已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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