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安周
屋內(nèi)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屋外是凌冽的暴風(fēng)雪。隔著屋子的墻,形成了兩個極端。
寒墨與安周坐在火堆旁,喝著溫好的烈酒,把酒言歡,很快就熟悉起來。極北之地雖然也住著不少居民,但是在這極北之地的深處風(fēng)雪太大,自是人煙稀少。安周獨自居住在這里,數(shù)年難以見到人的影蹤,好不容易來了個客人陪著聊天,自是喜不自勝,對寒墨熱情異常。
觥籌交錯間兩人竟也建立起革命般的友情。不過友情歸友情,那個白衣女子的信息還是得弄到手的。
兩人圍著火堆就著一般話題聊了許久后,寒墨終于問到:“其實安兄,在下到這里時見著一間木屋,本想著風(fēng)雪如此大,想去躲躲,那屋內(nèi)女子竟建議在下來兄臺處躲避。不知兄臺可知那木屋主人是何來歷?怎如此乖戾異常?”
安周聽到此話,很快便沉默下來,雖然盡力隱藏,但寒墨還是從他低垂的眼眸中讀出了一些東西,若是沒有看錯的話,那種目光名叫后悔和追憶。
寒墨想了想,悠閑的喝兩杯酒,方才略帶歉意的說道:“怎么?兄臺莫非和那女子有些糾葛?罷罷罷就當(dāng)我什么也沒問,看兄臺露出此等面容,在下實在是唐突了。”
安周面前揚起笑臉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瑩瑩的火光,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哎,也不是什么不可說之事,那個女子……是我的師妹,也是——我的家人。”
“家人?那個女子似乎和安兄并無任何相似之處,更何況她的脾氣似乎也不是很好……”寒墨想了想說道。
“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安周怔怔的看著前方,只是目光之中沒有焦距,似乎陷入了眸中回憶里,連表情都連帶著變得哀傷起來,他無意識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酒杯,接著說道:“她以前是個十分溫柔且活潑的女孩子。說起來,其實我還救過她一命,那年冬天,師傅命我們出門采藥,不曾想我才趕到山下,便發(fā)現(xiàn)被仍在野外的她。這里本就是苦寒之地,到了冬天更是變本加厲,呼嘯的寒風(fēng)中還包裹著細碎的冰渣子,打在人的身上一陣一陣的疼。而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只穿著一身破舊的衣衫,外面罩著一身破爛的皮襖,她孤零零的蹲在石洞旁,渾身都被冷得顫抖起來,露在外面的肌膚都被風(fēng)雪凍得發(fā)了紫。我一時心軟便走到她身邊問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她抬起頭可憐兮兮的望著我只問了我一句話,我便決定無論她有沒有修仙的資質(zhì),自己都會帶著她。”
寒墨興味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酒杯,輕聲問道:“她說了什么話?”
“什么話?她問我,我跟你走后你會不會想娘一樣拋棄我?”安周自嘲的笑了笑,“我當(dāng)時其實也只是個半大孩子,剛剛出師做任務(wù),可是我仍舊很肯定的答應(yīng)了她不會拋棄他。那時候我以為我做出來承諾就真的可以做到,但是后來我還是把她弄丟了,直到現(xiàn)在也找不回來,現(xiàn)在自己仔細想想還真是自作自受。”
寒墨看著對面那個男人一臉苦澀,模模糊糊中似乎覺得這個故事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之前有人對自己說過。他搖了搖頭,鎮(zhèn)定道:“弄丟了?你做了什么?”
面前燃燒著的火堆傳來“噼啪”的響聲,一塊木頭從中間被燒斷,連帶著整個火堆都往下降了降,寒墨拿起火鉗將火堆略略撥了撥,又從空間中拿出了塊米糕叉在叉子上徑自烤了起來,屋里繚繞著米糕的香氣,使得整個屋子都溫暖了起來。
安周抬眼看了看,獨自起身,在房間角落處拿出了幾塊肉,切了抹上佐料叉在火堆邊也烤了起來,邊烤還邊說道:“你看我,你在雪中走了這么久,想必也是餓了,是我考慮不周,這些肉是我今早出門打到了幾只獐子,味道還算不錯,還請黑兄見諒?!?p> 寒墨微笑道:“無妨,我不在意的,只是出于習(xí)慣,看到火堆便想烤些什么吃吃。對了,方才安兄說道你把那個女子弄丟了?在下倒有些疑惑,不如說出來在下興許可以幫安兄出謀劃策,幫上一幫?”
安周愣了愣,方才苦笑道:“也罷,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說之事,只是此事說來有些話長,不如我們邊吃東西便說罷。”說完又從那堆吃食中拿了些蔬菜肉食之類的過來,腌制了串起來擺放在一邊,這才坐下喝了口溫酒,將當(dāng)年之事緩緩道來。
山林清幽,除了火堆發(fā)出的噼啪聲和烤肉的茲茲聲一切都顯得那樣空曠且安靜。安周發(fā)了會兒愣,方才緩緩說道:“我把她撿回來的時候問她名字,她只是搖頭,想必是她母親讓她傷透了心不愿意再當(dāng)過去的自己,可是一個人怎能沒有名字,于是我問她我給她取個名字可好,她歪著頭考慮了片刻點了點頭,于是后來我們?nèi)紗舅裏o憂?!?p> 說到這兒,安周低低的笑了起來,“無憂,無憂,她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在我撿到她之前她過得十分辛苦,就算待在母親身邊也是饑一頓飽一頓,從來沒吃飽過,于是她剛隨我回到師門時每日都能吃飽,所以很是開心。就算我每日都忙著完成師門任務(wù),讓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呆在師門也沒有一日難過。每當(dāng)我完成任務(wù)回到師門的時候,她就會像一只百靈鳥飛撲過來,喊著安哥哥,安哥哥。”
安周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至今我都無法忘懷。”
聽著安周的的話,寒墨似乎看到一幅畫面,那是一個四周都是茶花的地方,一個身著白衣面覆輕紗的女子行走其間,步履間灼灼其華。但是她的眼神很溫柔很溫柔,終于她走到他的面前,輕輕說道:“寒公子……”
寒墨一驚,所有畫面盡數(shù)消失,他不禁惆悵起來,暗暗嘆了口氣,拿起火堆旁已經(jīng)烤得酥軟的米糕咬了一口,繼續(xù)聽安周將往事盡數(shù)吐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