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未雨綢繆
林氏心知自己想多了，當(dāng)年她娘被什么鎮(zhèn)遠(yuǎn)將軍抓上山醫(yī)頭風(fēng)之癥，娘說要開顱醫(yī)疾，將軍一怒之下，斬了娘的首級。
娘怎么可能還會再回來呢？
她忍著淚水，紅著眼眶撫了撫王落葉的頭發(fā)：“治病救人是十萬火急的事，想是你外婆來不及過來看我們就走了，好葉兒……”她頓了頓，哽咽道，“說不定再過個幾年，你外婆就會回來了?！?p> 女兒還小，隨著歲月的流逝，記憶慢慢就會變得模糊。
王落葉眨巴著眼睛，懵懵懂懂道：“真的嗎，外婆還會回來的？”
林氏默默點了點頭。
王落葉又看向王落花，王落花也點了點頭。
王落葉復(fù)又高興起來：“那我去看看我的小粉球長高長大了沒？”
她嘴里的小粉球其實就是合歡花，就種在藥廬后院，一年前頭一次開花。
還沒等到花凋，林妙姑就被人抓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還虧她記得……”林氏更覺傷心，拉住王落花的手，語重心長道，“花兒，不管以后的日子再苦再難，答應(yīng)娘，你都不要行醫(yī)好不好？”
“娘，治病救人是積德行善之事，你為什么……”
“不為什么?！庇行┦滤y以啟齒，有些傷痛她無法忘懷，只給了王落花曾反復(fù)說過的一句話，“娘就是不能讓你步上你外婆的后塵?！?p> “……”
“你放心，娘人會針線活，等娘腿腳好了，就拿繡活去鎮(zhèn)上賣，另外再做些漿洗縫補的活，維持生計應(yīng)該不成問題?！?p> 其實她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錢的事娘不用擔(dān)心。”王落花回身從桌上包袱里將錢袋拿了出來，遞到林氏面前，“我這里除了從奶那里拿回的李家聘禮六兩銀子，還有平日里積攢的四兩銀子，一共十兩，總夠我們一陣子的嚼用了?！?p> “什么，十兩？”林氏驚懼的望著她，“那四兩銀子哪來的，莫不是你瞞著娘行醫(yī)了？”
王落花搖搖頭：“難道娘忘了，我小時候出門時常會撿到一些好東西，僻如鳥蛋，魚蝦，野兔什么的。”
“是啊，你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只是后來……”
就沒有了，她嘆了一聲，沒往下說。
王落花知道她什么意思，扯起嘴角苦笑一聲，但凡她撿了什么好東西回來交給爹娘，保管他們立刻老老實實的上交給老太太。
老太太有什么好東西都緊著二房三房，他們連口肉湯都喝不到。
后來她學(xué)乖了，撿到好東西有機會賣掉的就賣，沒機會賣的就偷偷帶著葉兒一起吃，不想有一回吃烤魚和木耳炒雞蛋，葉兒在柱兒跟前說漏了嘴，叫老太太知道了，惹得老太太將她和葉兒好一頓毒打。
從此以后，老太太就像防賊似的盯著她。
老太太一雙眼睛不夠，還吩咐王福好盯著她，本來她整日勞作就沒機會去鎮(zhèn)上，這樣一來，就更沒機會去了。
這兩年下來，身上也就積攢了四兩銀子，她在床底下挖了個坑，將銀子用罐子裝好埋了進(jìn)去，這回離家才挖了出來。
她安撫林氏道：“娘你放心，這些錢都是我這幾年賣東西一文一文積攢出來的，雖不多，但也勉強夠生意本了?！?p> 林氏方才知道自己反不如一個孩子懂得未雨綢繆，真是白活了這么些年。
和離之后，她終獲自由，再也不用擔(dān)心哪件事做錯了要遭受婆婆的責(zé)罵，也不用擔(dān)心女兒無緣無故就被婆婆辱罵責(zé)打，心里真是難得的松快。
松快之余又覺得茫然，悲傷，無所依靠，再加上對王青山的牽掛，心內(nèi)各種情緒交織難以描述。
她按捺下所有情緒，更加握緊王落的手：“什么生意本，難道花兒你要做生意？”
“嗯。”王落花點點頭，“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得想法子掙錢才行，我已經(jīng)想好了，娘的面食做的好，我得了娘的真?zhèn)?，這兒離九龍鎮(zhèn)不遠(yuǎn)，明兒我就去鎮(zhèn)上瞧瞧，看能不能支個餛飩攤子?！?p> “你馬上就要嫁去李家了，怎么能拋頭露面的？”
“李家若瞧不上我這個賣餛飩的，不嫁也罷?！?p> “你連人家的聘禮都拿了，怎么能不嫁，花兒，做人不能這樣過河拆橋，言而無信。”
“娘你放心，只要李家不嫌棄，我自然會嫁去他們家，他們?nèi)舴且訔??！彼肓艘幌拢绊敹辔业綍r賺夠銀子，將聘禮退還給他們就是了?！?p> “可是……”
“好了，娘，不早了，我去打些水來做晚飯，你先息著?！?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跑了。
“誒，花兒……”
林氏覺得還有兩個月嫁期就到了，開餛飩攤不實際，開口叫她，人已經(jīng)跑出了屋子，林氏只得無奈的搖搖頭。
藥廬傍山臨水，隱在一片竹林之間，共有三間，一間堂屋，一間臥房，一間藥房，另用黃泥和茅草在前院搭了一小間廚房。
廚房右邊原栽種著一小塊菜地，現(xiàn)在菜地早已被野草覆蓋，奇怪的是野草竟被人修剪的齊整，疏疏落落的有幾茬野蔥探出了青綠的尖腦袋，倒憑添了幾分煙火之氣。
王落花走到廚房，熟練的從門背后拿起扁擔(dān)要去湖里挑兩桶水回來，剛跨出門檻，王落葉就興奮的跑了過來。
“姐姐，小粉球長高又長大了，再過幾個月是不是就要開花了？”
“嗯，現(xiàn)在是三月份，約摸再過三個月就能開花了?！?p> 王落葉高興的拍手，忽然，她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露出了哀傷之色，牽了牽王落花的衣角：“姐姐，我……我有點想爹了，外婆的藥廬這么好，能不能把爹也接過來？”
王落花無奈嘆道：“不是我不愿接爹過來，是爹自己非要和奶在一起，葉兒……”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難道你還想要和奶他們住在一起嗎？”
“不要，我不要。”王落葉堅定的搖頭，“姐姐，你是要去挑水嗎，我和你一起去?！?p> 王落葉畢竟是個小孩子，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小尾巴似的跟著王落葉，一邊走，一邊興奮的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停。
挑水回來的途中，王落葉也沒閑著，一路上撿了不少柴火。
忽然，王落花“呀”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