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踏入大殿的,自然就是趙德昭和李繼隆。
說實話,李繼隆在看到趙德昭躬身行禮,喊出那句“參見父皇”的時候也是被嚇了一大跳,仔細(xì)的觀察著周圍,尋找趙匡胤的身影。
至于大殿里飲酒作樂的將領(lǐng)們就更加不堪了,一個個七手八腳的開始整理起了身上的衣衫,晃了晃自己那迷醉的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等他們捯飭好了儀容之后,左右打量了一圈,也沒有看到趙匡胤的影子,于是眾人的目光就一齊看向了門口的趙德昭。
“二皇子,敢問官家何在?”
崔彥進(jìn)小心的問道。
趙德昭看完了這么一群人的變臉戲碼之后,才緩緩開口道:
“對不住諸位了,剛才有些眼拙,錯將王帥看成了爹爹,還請諸位原諒則個。”
“你!”
王繼濤指著趙德昭就想要罵出口,但是組織了半天的語言,又不知該從何罵起。
王仁贍臭著臉說道:
“二皇子,官家可不能隨便認(rèn)錯了,這可是會要人命的?!?p> 王繼濤接口道:
“連自己的爹爹都認(rèn)不得,你這個兒子怎么當(dāng)?shù)???p> 趙德昭毫不在意這些人的惡意,慢悠悠的搖頭道:
“沒辦法啊,這皇宮大殿里頭,看到個紫袍玉帶的人,我便下意識的認(rèn)成了爹爹,畢竟總不可能是那個投降了的國主孟昶吧?”
隨后,趙德昭又對著王全斌說道:
“王帥,衣服可不能亂穿,不然要是在開封我把你認(rèn)錯了可就不好了,您說是吧?”
王繼濤嗤笑道:
“這件紫袍是官家所賜,王帥想穿就穿,你還敢有意見?”
趙德昭笑了笑,回答道:
“意見沒有,建議有一個?!?p> 王全斌黑著臉問道:
“什么建議?”
“啊,很簡單。那就是隨便穿衣服的時候呢最好不要喝酒,喝酒的時候最好別隨便穿衣服?!?p> 趙德昭有些沒頭腦的話讓眾人都搞不懂了,崔彥進(jìn)問道:
“二皇子此言何解?”
趙德昭一路走過了花蕊夫人、宮人的頭顱以及王全斌的身邊,站在桌案邊伸手摸了摸那上面已經(jīng)有些干涸的血跡,悠悠開口道:
“我在開封府的時候,聽二叔說啊,前些年的時候,爹爹他就是喝多了酒,然后就讓人稀里糊涂的套上了一件衣服。”
趙德昭轉(zhuǎn)過身來,對著王全斌說道:
“好像那件衣服,還是王帥給爹爹穿上的呢?!?p> “咕嚕”
這是有人咽口水的聲音。
哪怕再傻的人都知道趙德昭說的是當(dāng)初趙匡胤黃袍加身的事情了。趙德昭說出這樣的話來,明顯是意有所指的。
尤其是王全斌,聽到這話猶如被人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整個人都冷靜了不少。
仔細(xì)想了想自己剛才的行為,王全斌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是有些僭越了。孟昶怎么說也是一國之主,就算投降了也是王侯一級,自己如此欺辱一位王侯的妻妾,只怕到時候趙匡胤得把自己狠狠處置一番以平人心才是。
想到這,花蕊夫人的美貌在王全斌的眼中也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二皇子,剛才是老夫無狀了?!?p> 王全斌對著趙德昭一拱手,隨后將那件紫裘脫了下來。
接著,王全斌又對著花蕊夫人說道:
“夫人,我等只是仰慕夫人的才貌,如今既然得見,那夫人便可以回去了?!?p> 花蕊夫人看了看曹彬又看了看趙德昭,對著二人行了一禮之后,緩步退出了大殿。
一出殿門,她就加快了步伐,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飛奔離去了。
看到王全斌的舉動,趙德昭也是放心了一些。
還好,這些人對趙匡胤還是比較忌憚的,這樣一來自己就能繼續(xù)扯虎皮做大衣了。
于是趙德昭繼續(xù)說道:
“爹爹出征前曾說過一些話,剛才曹都監(jiān)也和大家說過了。但是現(xiàn)在外面是個什么樣子,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p> 環(huán)視了周圍人一眼之后,趙德昭問道:
“我想知道,爹爹的話,你們聽是不聽?”
“可是官家也許諾過,金銀財寶任由我等自取?!?p> 對于王繼濤的反駁,趙德昭也沒否認(rèn),點頭道:
“金銀財寶自然可以自取,但是我進(jìn)城的時候卻看到了許多亂兵正在劫掠女子,這也是爹爹應(yīng)允過得嗎?”
趙德昭這番話倒是讓諸多將領(lǐng)沒法辯駁了,大家一同看向了王全斌。
王全斌看著眼前的趙德昭,很快下令道:
“傳令下去,禁止任何人劫掠人口,如有違抗軍法從事?!?p> “是?!?p> 眾將有些不情不愿的低頭領(lǐng)命。
趙德昭倒是沒打算這么簡單的揭過去,繼續(xù)問道:
“那(na)那(nei)些已經(jīng)被抓走的人呢?”(梅開二度)
“各軍營地里被擄掠來的人都立刻放還,不得延誤?!?p> “是。”
這下眾將的語氣就變得更差了。
不過終歸擄掠女子并不是什么大生意,大家伙雖然不情愿,但還是就這么認(rèn)了下來。
把這件事確定下來之后,趙德昭也就沒在繼續(xù)追究了。
動的太急的話只會讓這群人狗急跳墻,現(xiàn)在能先把人救回來就行了。
至于那些財物,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錦城府,有的是機(jī)會再下手。
因為曹彬和趙德昭的先后攪局,再加上王全斌在趙德昭的迫使下下達(dá)的軍令,這一場宴席自然就只能中斷了,各路將領(lǐng)們一臉不快的回營放人去了。
當(dāng)天晚上,眾多被劫走的女子們回家之后,都是抱著家人泣不成聲,一時間大半座錦城府都籠罩在女子的哀泣聲中。
在這樣凄凄慘慘戚戚的環(huán)境下,趙德昭和曹彬從駐地出發(fā),再次來到了蜀國的皇宮。
只不過他們這次是做客來的。
邀請他們的正式蜀國的國主孟昶,今日曹彬和趙德昭為花蕊夫人解圍,趙德昭更是救下了大量的蜀地女子,孟昶得知以后便決定設(shè)宴招待二人,以表感激。
趙德昭順便還帶上了李繼隆,三人在宮人的帶領(lǐng)下,一同漫步在后蜀皇宮的高大門廊之中。
三人同行,卻偏偏是年紀(jì)最小的趙德昭占據(jù)著主導(dǎo)的地位,曹彬和李繼隆都是下意識的落后了半步。
李繼隆這些天跟著趙德昭一起,已經(jīng)是對趙德昭心服口服了,而曹彬在見識了今天趙德昭借力打力救下了錦城府的眾多女子之后,對趙德昭也是頗為佩服,自愿的走在了后位。
相比于開封的宋朝皇宮,蜀國的這個皇宮給趙德昭的感覺要更加的大氣一些。一路上看到的梁柱都是些合抱的大原木,這么多優(yōu)質(zhì)的檀木料絕對是價值不菲的,再加上屋頂那些精美的雕梁畫棟,房頂上熠熠生輝的琉璃瓦,說這座皇宮是用錢堆起來的也不為過。
孟昶已經(jīng)投降,所以這座皇宮也都是被宋軍接管,孟昶和他的親族后妃只能在后宮的地界活動,不能離開。
因此,孟昶設(shè)宴招待趙德昭他們的地方也是在原本后宮一座妃嬪的宮殿里。
在后宮入口處,趙德昭他們見到了正在門口迎接他們的孟昶。
“降主孟昶,見過天朝二皇子,見過兩位將軍。”
趙德昭看著眼前中年文士模樣的孟昶,回禮道:
“見過孟國主?!?p> 孟昶已經(jīng)投降,但是大宋對他的處置還沒有傳過來,所有這會兒趙德昭對他還是以國主相稱。
幾人互相招呼了一番,就一同走進(jìn)了設(shè)宴的宮殿。
畢竟只是后宮妃嬪居住的宮殿,比起王全斌設(shè)宴的大殿要小的多了。
不過主客加在一起也就幾個人,所以眾人落座之后也并不顯得局促。
而且孟昶設(shè)宴的方式也不是分餐制的,而是更加私人性質(zhì)的聚餐,幾人坐在了一張圓桌旁。
雖說是降主,但是孟昶在蜀地經(jīng)營多年,還是比較得人心的,所以這么一頓宴席并不寒磣,甚至于還有些豐富。
尤其是趙德昭在這些菜式里面竟然看到了花椒、辣椒之類的東西,那一股麻辣的味道頓時就勾起了趙德昭肚子里的饞蟲。
花蕊夫人坐在孟昶身旁,端起酒杯對著趙德昭和曹彬說道:
“今日多虧二位相救,妾身才能保住清白,妾身在此謝過二位了?!?p> 趙德昭和曹彬也沒推辭,舉杯共飲。
隨后,孟昶再次舉杯。
“這一杯,是我敬二皇子的,若非二皇子今日仗義執(zhí)言,我錦城府不知有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代錦城府的百姓謝過二皇子了?!?p> 說完就是一飲而盡。
趙德昭也是又干了一杯。
隨后,聊天的話題就變成了一些風(fēng)花雪月、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
畢竟雙方的身份地位擺在這里,聊別的太尷尬了。
趙德昭發(fā)現(xiàn)孟昶這個人的學(xué)識頗為淵博,談吐間引經(jīng)據(jù)典,出口成章的。
那位花蕊夫人也是名不虛傳,對于各種經(jīng)史典故也是頗為熟稔,談話間托合承接極其順暢,讓人如沐春風(fēng)。
一番話聊下來,趙德昭感覺這一幫人里頭學(xué)問最差的好像就是自己了,他們說的很多東西他都是聽的一臉懵逼。
要不是之前在陶谷那邊學(xué)了小半年,趙德昭都感覺自己在這里頭都插不上話。
好在花蕊夫人也是個很有眼力的,看出了趙德昭的尷尬處境之后,悄然的將話題給轉(zhuǎn)移到了更為通俗些的方面。
說著說著,孟昶就有些得意的帶著趙德昭到了宮殿的門口,指著兩旁門柱上的字帖說道:
“二皇子且看,這是我這幾年研究出來的東西,我有些時候心中有那么幾句佳句,卻怎么也湊不出一首詩來。”
“后來我就把這些佳句寫出來,單看著也是對仗工整,讀起來也是頗為順暢的。去歲的時候新年將至,我便寫了一對貼在了門柱上,看著還是挺不錯的。”
趙德昭看著那兩句:
新年納余慶,
佳節(jié)號長春。
很快他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玩意兒不就是春聯(lián)嗎?
他轉(zhuǎn)頭看著孟昶,合著春聯(lián)竟然是這個家伙開創(chuàng)出來的?
這檔子事倒是讓趙德昭對這個之前看不上眼的孟昶產(chǎn)生了些許的改觀。
于是接下來的談話氣氛也放松了不少,雙方最后賓主盡歡,趙德昭幾人也告辭離開了。
碼字嗒
今日二更,不曉得這個交待滿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