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漣漪

　　就在趙德昭一幫人忙活開來的時候，皇宮里的趙匡胤正在聽著手下人的匯報。

　　那是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中年人，一張臉丟進(jìn)人堆里都很難找出來的模樣，此時此刻他站在大殿的陰影里，幾乎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這個看著平常的中年人卻有著一個在大宋內(nèi)外都頗具分量的名頭：武德司統(tǒng)領(lǐng)。

　　他的真名無人知曉，對外人而言他就是趙匡胤的影子，隨時都能變化成任何人的樣子。

　　“啟稟陛下，蜀國那邊的兵力布防圖我們已經(jīng)基本上都摸清楚了，再加上趙彥韜提供上來的名單，我們已經(jīng)成功策反了十多名蜀地的將領(lǐng)，只等陛下的大軍發(fā)兵，他們就會投降我大宋朝廷?！?p>　　龍椅上的趙匡胤沉著一張臉，似乎并沒有因?yàn)檫@個好消息而高興，冷漠的問道：

　　“北漢那邊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北漢國主劉鈞前幾日派人傳了口信過來，說愿意與我們保持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不會輕動干戈?！?p>　　趙匡胤沉默了許久，開口道：

　　“馬上就要春耕了，讓黨進(jìn)、荊嗣他們再邊境上動一動，但是警告他們要掌握分寸，不能過了火，知道嗎？”

　　“是?！?p>　　又過了一會兒，趙匡胤開口問道：

　　“晉王呢？他干什么去了？去讓他進(jìn)宮來見我?！?p>　　“啟稟陛下，今日休沐，晉王殿下一大早就去了二皇子的府上，屬下這就派人去請他過來?！?p>　　“先等等，光義怎么去了德昭府上？德昭難道出什么事了嗎？”

　　“稟告陛下，據(jù)卑職得到的消息，二皇子殿下前兩日生了一場病，才剛?cè)痪?，想來晉王殿下是去關(guān)心一二?！?p>　　趙匡胤的語氣變了，斥責(zé)道：

　　“德昭生病，你們?yōu)槭裁床幌蛭覉蟾?？?p>　　“請陛下恕罪?！?p>　　影子跪倒在地，沒有多做辯解。

　　影子在收到關(guān)于趙德昭生病的報告之時趙匡胤正在忙著布局蜀國，同時又擔(dān)心北漢趁虛而入，還有南唐和吳越的情報也是一日三問。

　　除了外患之外，大宋的內(nèi)憂也是一點(diǎn)也不少，民生吏治方方面面趙大都要過問，再加上前段時間國舅王繼勛搞出來的破事，愣是讓趙匡胤忙的幾天都沒睡好，中年人就決定把這件事情緩一下再說。

　　等到這幾天局面終于穩(wěn)當(dāng)了一些，影子準(zhǔn)備上報的時候，趙德昭已經(jīng)病好了，于是影子便擅自做主把這件事情壓了下去。

　　趙匡胤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語氣重歸于冷漠，開口道：

　　“算了，這次就饒了你。但是記住，沒有下次，你要做的是我的耳目和手腳，而不是我的腦袋，明白了嗎？”

　　“是，卑職謹(jǐn)記，謝陛下?！?p>　　“說說德昭的事，他出去了快兩個月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稟告陛下，二皇子出宮之后一切都還好，就是在前兩天因?yàn)樵谫R皇后墳前傷心過度，小病了一場。病愈之后，二皇子似是準(zhǔn)備專心讀書，購買了不少的文房四寶。除此之外，二皇子還收納了十二名孤兒入府，看樣子是準(zhǔn)備當(dāng)作親軍來培養(yǎng)。”

　　“肯讀書是好事，那十二個孤兒是怎么回事？他從哪里找來的，身份是否查實(shí)過了？”

　　“這個...”

　　影子有些遲疑，但是看了一眼趙匡胤的臉色，連忙回答道：

　　“這十二個孤兒的身份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他們都是開封城里的，有身份名錄可以查證。就是他們的來歷...”

　　“他們這些人都是天雄軍亂兵殺害的那些百姓人家的孩子，二皇子殿下出門的時候遇上了，便將他們都給收留了下來。”

　　趙匡胤聽完，呼吸明顯的粗重了一下，但是語氣依舊冷淡：

　　“就這些？”

　　影子繼續(xù)說道：

　　“還有就是昨天線人傳來消息，說是二皇子在尋找木匠制作木馬，似乎是要當(dāng)作親軍訓(xùn)練之用。晉王殿下得知以后今天早上就帶了幾個木匠還有木料去了二皇子的府上?！?p>　　“木馬？德昭這么大個人了騎木馬像什么話？光義還跟著一起亂來，不成體統(tǒng)?！?p>　　影子想了想，開口道：

　　“依卑職所見，二皇子應(yīng)該是迫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p>　　沒等趙匡胤追問，影子就解釋起來：

　　“二皇子開府至今已經(jīng)兩個月了，陛下您給的開府錢怕是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了，再加上添了十幾口人，想來二皇子府上應(yīng)該是沒錢了。”

　　趙匡胤言語之中帶著一絲怒氣：

　　“這個逆子，沒錢了他還去收留什么...”

　　趙匡胤的話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

　　對于那些孤兒，趙匡胤知道自己有很大一部分的責(zé)任在里面，而且對于身為罪魁禍?zhǔn)椎耐趵^勛，趙匡胤也沒有做出懲處。

　　在趙匡胤的心里，對于那些孤兒是有著些許的虧欠的。

　　良久，趙匡胤才再次開口：

　　“算了，就這樣吧，以后德昭府上的事情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卑職遵命。若無其他事情，卑職這就退下，去將晉王殿下請來？”

　　“去吧。”

　　“是，卑職告退?！?p>　　就在影子即將踏出大殿門口的時候，趙匡胤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p>　　“順便把翰林學(xué)士陶谷、竇儀也叫過來?！?p>　　“卑職領(lǐng)命?！?p>　　......

　　“不是，皇子殿下，按您這么來的話不行?。　?p>　　趙德昭的府里，木匠師傅跪在趙德昭面前，口中大喊道。

　　趙德昭把這個能當(dāng)自己爺爺?shù)睦夏窘硰牡厣侠似饋?，口中一邊問道?p>　　“怎么不行了？你做不出來？”

　　老木匠趕忙搖頭道：

　　“不是，這東西做起來倒是簡單?！?p>　　趙德昭有些疑惑。

　　“那不就得了，還有什么不行的？”

　　老木匠指著趙德昭畫出來的草圖解釋道：

　　“皇子殿下，這東西它，它不穩(wěn)啊。”

　　“不穩(wěn)就對了，我要的就是它不穩(wěn)?！?p>　　“??？”

　　老木匠愣住片刻之后趕忙說道：

　　“不是，皇子殿下，這東西小人真的不敢做啊，這要是萬一您騎著不小心磕了碰了，老朽這一大家子都得沒命啊。”

　　趙德昭這才明白老木匠在擔(dān)心什么，于是他幾番保證連帶著威逼利誘之下，老木匠最后還是乖乖就范，照著趙德昭給出的草圖做了起來。

　　趙二明顯是用了心思的，老木匠和兩個徒弟的手藝都很不錯，在一根木料上做了幾個記號，彈了幾根墨線之后就鋸子鑿子斧頭一起上，很快就把木料分割成了一堆的木板木樁之類的零部件。

　　看著師徒三人專心工作，趙德昭也就回了后院繼續(xù)自己的鍛煉去了。

　　晚飯的時候，趙德昭見到了師徒三人造好的木馬。

　　木馬的高度幾乎和趙二送來的那匹馬一致，只不過除了一個后背做的精致還原一些，其他部位都是極簡風(fēng)格，單純的用幾根粗木棍搭了個架子。

　　不然也不可能這么快就造好。

　　木馬的下方是一個方形的平臺，平臺的四個角上還有四個木頭輪子，可以讓人推著木馬移動。

　　而隨著平臺的移動，上面的木馬就開始左搖右晃，像是要倒掉的樣子。

　　因?yàn)槟抉R的四條腿并不是完全固定住的，而是做成了活動的關(guān)節(jié)，木馬的腹部則是用一根木頭頂住，使得木馬雖然一直在搖晃卻沒有倒掉。

　　趙德昭在木匠們擔(dān)憂的目光中騎上了木馬，試了試感覺，隨后又讓十二生肖推動起來。

　　木馬搖晃顛簸的程度和自己騎馬的時候差不多，趙德昭對這個效果非常滿意。

　　只要在這木馬上訓(xùn)練好了，相信騎馬的話也不會太困難。

　　趙德昭讓王順賞了木匠三人一筆錢，又安排他們先住下，自己還有一些東西是需要他們幫著做出來的。

　　到了晚上，趙德昭依舊是等翠兒離開之后，從圍墻翻了出去，繼續(xù)觀察起了周圍的情況。

　　今天趙二的到來雖然為自己送上了很多好東西，但同時也給趙德昭提了個醒。

　　自己昨天下午安排人去找木匠，趙二今天上午就帶著人還有東西過來了。

　　這說明什么？

　　這說明自己府上絕對有趙二的眼線，不然趙二不會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甚至于趙大的眼線也不會少。

　　雖然這種掌握目前來說更多的是出于關(guān)心自己的目的，但是趙德昭不會忘記正是今天這個和藹可親的二叔在十多年后登上了帝位，留下了一堆未解的謎團(tuán)。

　　趙德昭不清楚這到底是趙二心機(jī)太深，一直在演戲，還是說權(quán)力的魔力如此之大，將趙二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不管是哪一種，對趙德昭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自己的行為舉止都在他人的監(jiān)視之下，想要做事的話就難免會束手束腳。

　　不然萬一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引來趙大趙二的懷疑的話，自己的下場怕是不會好到哪里去。

　　趙德昭迫切的需要建立一支屬于自己的力量，最好能夠瞞天過海，避開趙大趙二的眼睛。

　　但這件事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趙德昭只能把它列入自己的任務(wù)列表，尋找可能的機(jī)會來將之落實(shí)。

　　勘察了一個多時辰之后，趙德昭便回去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