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該浪射?！焙喡母率依铮闈荒樉趩?，不停地向大家道歉。他最好的朋友劉森不停地拍他的肩膀，安慰著他。
楊欣也很沮喪。不過他不是對洪濤不滿，而是對我。
“你那個縮頭動作算什么意思？球就在你面前，你本來一碰就能進的！”
“羅恒的那一撲太嚇人了！我怕被他撲到，撞倒門框上，所以慫了?！?p> “怕被撲到？你怕這怕那，還踢個哪門子球？！這么好的機會被你白白浪費了。”
“這的確是我的錯。對不起?！?p> “哎，你哪里都好，就是總在關鍵的時候慫。這不是一次兩次了。遠的不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周踢蒸汽機隊，上半場最后一次進攻，你帶球的時候，人家一放鏟你就減速避讓，導致我們的跑位都白費了。你說你到底怕什么？你怕受傷的話，還踢什么球！”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我檢討?！蔽抑?，這場比賽他太想贏了，現(xiàn)在正在發(fā)泄呢，我不想和他計較。因為我也很想贏。
再說了，楊欣對隊友發(fā)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沒有贏球他都這樣，甚至有時候在場上，如果有誰失誤了，他也會及時表達不滿。老賀為這事兒說過他好幾次了，但他就是沒改過來。不過他自己也承認這一點，每次事情過后他都會主動回來找我們道歉，大家其實也都習慣了。
“好了，楊欣，你也少說兩句吧?！眲⑸瓌竦?。
“行，我也不說了，話說三遍淡如水，我都說過好多次了?？傊?，在場上你就得拼命，否則你平時踢得再好，也沒資格穿上這身球衣?！?p> “楊欣、于暉，老賀找你們，讓你們?nèi)ヒ幌罗k公室。”有個隊員在更衣室門口說。
楊欣停止了說話，我們趕緊換好了衣服。兩分鐘后，我們來到了老賀的辦公室。
老賀正在看什么文件。他頭也不抬地問：“我剛才從更衣室那里路過，里面很熱鬧嘛！你們剛才在說些什么？”
“我們…”冷靜了兩分鐘之后，楊欣這時候也意識到剛才他的態(tài)度有點過分。
“老賀，今天這場球本來可以贏的，是我最后退縮了。我向你道歉?！蔽覔屜日f。
“你呢，楊欣？”老賀還是沒抬頭。
“我…嗯，我剛才的話確實太過分。我向于暉道歉。對不起！”
老賀抬起了頭，沒有做出評論。他說：“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的看臺上有一位特殊的觀眾？”
我感到臉皮發(fā)熱。難道是老賀覺得蘇雨薇影響了我們發(fā)揮？她是不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但這是我想多了，老賀說的并不是她。
“你們還記得我提到過的褚亮嗎？”
“褚亮？啊，我想起來了，是你的那個老同學，濱海聯(lián)隊的球探！”楊欣先想起來。
老賀微笑著點點頭。
“怎么？他今天在現(xiàn)場？”
“沒錯?！?p> “哎呀老賀，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就是就是，如果我知道了，最后那個球我說什么都會頂上去！”
“嘿嘿，提前告訴你們，就沒法看到你們的真實水平啦。我請他來的目的不是要推銷你們，而是要請他幫忙，評估你們的真實水平，這關系到你們的未來。所以我才瞞著你們，要看看你們的真本事。實話說了吧，他已經(jīng)連續(xù)看了三場你們的比賽了。”
“什么？！”我心中感到不妙。今天最后那個機會被我放過就不說了，之前那場球，的確如楊欣所說，我面對別人瘋狂般的滑鏟，也產(chǎn)生了一點畏懼心理，導致球隊錯失了一些機會?？磥?，我很可能得不到什么好的評價了，我的足球生涯可能就要終止在這支業(yè)余球隊了。
“我說，你們這么緊張干什么，難道對自己沒有信心？”老賀問。
“就是感覺這幾場球并沒有發(fā)揮到最好的狀態(tài)?！蔽艺f。
“是的，其實我覺得，我還可以表現(xiàn)得更好。”楊欣也說。
“嚯喲，看來你們是真的很想去職業(yè)隊嘛。你們看看吧！這是褚亮對你們的專業(yè)評價！”老賀拿起了手中的文件，“你們是要自己看，還是我念給你們聽？”
“你念吧！”我既不太敢看，但又想馬上知道答案。
“嗯，老賀你念吧！”楊欣也是這么想的。
“那好，那我來念。嗯，這份是楊欣的。前面具體的分析我就不說了，就念結(jié)論吧。結(jié)論：他是一位很有前途的攻擊手，可以勝任前場的不同位置。跟同齡人比，速度極快，腳下靈活，球感和基本功良好。有不錯的閱讀比賽的能力，比賽中會全情投入，且保持專注。但是！”
老賀頓了頓，抬頭看了看楊欣。楊欣吸了口氣。
“但是，他在比賽中有時會很情緒化地向隊友表達不滿。這可能影響球隊的團結(jié)?！?p> 老賀又停頓了一下，再次抬頭看了眼楊欣。楊欣稍微低了下頭，但他的目光沒有閃避。
老賀突然微笑起來，繼續(xù)念完了剩下的話：“但這也同時說明，他有很強的責任心和取勝欲望。如果能加以正確的引導，可以培養(yǎng)出優(yōu)秀的領導力，有擔任球隊隊長的潛質(zhì)。建議：作為希望之星簽入?！?p> 楊欣揮了下拳頭，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輪到我了。我感覺自己的心已經(jīng)跳到了嗓子眼。
“老賀，拜托你把我的報告一次性念完，不要在中間停頓，行嗎…”
“那你聽好了。結(jié)論：毫無疑問，于暉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攻擊手，有良好的團隊配合意識，視野開闊，球路判斷準確，無球跑動的能力突出，尤其擅長擔任搶點型前鋒。但他的勇敢和果斷稍有欠缺。如果能對此做出改進，他一定能發(fā)展成一名優(yōu)秀的球員。建議：作為希望之星簽入?！?p> “太好啦！”我激動得快要跳起來。
“行了，你們回去吧，跟你們的父母好好商量商量。如果他們想看報告的話，盡管來找我，但是我不能讓你們帶回去，因為褚亮已經(jīng)把你們當成了他的目標，這兩份報告和海岸聯(lián)隊已經(jīng)掛鉤了，有商業(yè)價值。這兩份報告的原件褚亮已經(jīng)帶走了，他對你們倆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現(xiàn)在可是興奮得很啊，非常期待你們加盟，說不定過幾天還會主動聯(lián)系你們家長呢。”
“真的嗎！太棒啦！”楊欣激動得抱住了我。
“不過啊，這畢竟關系到你們今后的職業(yè)選擇，你們做決定前一定要考慮清楚了，一定要慎重。當然了，最終的選擇權(quán)應該是要在你們自己的手上。行了，你們回去吧！”
“謝謝老賀！謝謝！”
“哦對了，于暉你再留一下?！?p>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楊欣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楊欣走后，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我和老賀。
“剛才楊欣說你的話，其實我在過道里都聽到了。他就是這個性格，你不要太在意?！?p> “我知道，不會的?！蔽艺f，“再說了，最后那個機會錯過了，的確怪我，是我慫了?！?p> “我看得很清楚，那個球如果你頂上去，肯定會進，但是羅恒也會撲到你身上，保不齊你會受傷的。你現(xiàn)在還不是職業(yè)隊員，所以你的選擇無可厚非，并沒有什么錯。就算是職業(yè)隊員，在那種情況下都難免會下意識地保護自己?！?p> “謝謝你的理解，老賀。不過我的確不夠勇敢果斷，總是擔心受傷。以后我會在這方面下功夫的，請你放心。”
老賀點點頭：“嗯，好樣的?？吹侥?，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我自己?！?p> “你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是啊。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奇過，為什么我從體校畢業(yè)之后，沒有繼續(xù)踢職業(yè)足球？”
“我確實好奇過，還問過別的隊友，但大家都不知道?！?p> “在體校的時候，我們進行對抗訓練，我每次遇到容易受傷的情況，就會下意識地退縮。這是我的本能在保護我，但教練對我很不滿意?！?p> “所以你后來選擇了放棄？”
“不，后來我經(jīng)過努力，和我的本能對抗，終于克服了困難?！?p> “這不是很好嘛！”
“是的。當我克服了這個困難之后，我就不再害怕受傷，甚至有時候會鄙視過去的自己。從那以后，為了贏得比賽，我可以不顧一切。有時候，我會為了根本不存在的機會，而甘愿冒險，甚至還會樂在其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成了一個賭徒。每次危險的爭搶之后，我就會覺得自己又賭贏了一次。因為這樣的改變，我受到了教練的青睞，也有好幾家職業(yè)球隊愿意和我簽約。”
“那后來呢？”
“在體校畢業(yè)前的一場不那么重要的比賽里，我為了爭搶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搶到的球，不顧一切地把自己扔了出去。這次我賭輸了，我的韌帶幾乎被拉斷，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本來有簽約意向的幾支職業(yè)球隊也都收回了合同。所以，后來我才被迫放棄了足球，來到了鋼鐵集團。要不是集團組建咱們這支業(yè)余球隊，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碰足球了?！?p> 原來老賀是因為受傷才離開職業(yè)足球的。他從來就沒有對人說起過。
“所以，”老賀繼續(xù)說，“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有些能力是可以通過訓練獲得的，但有的本能，一旦你試圖改變它，就會讓你身處險境。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在比賽時勇往直前當然是好的，但是不能失去理智?！?p> 我琢磨著老賀的話，陷入了思考。
“你別誤會，我并不是說你不該去試著改變自己，也不是說任何時候都要畏手畏腳。為了球隊，為了球迷，為了榮譽，該拼而且能拼的時候，那就得拼，尤其是作為一個職業(yè)球員。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轍。你應該永遠保持理性，在沒有必要的時候，不要盲目地對抗自己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