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坐在公交站臺上沉落的余暉拉長了她單薄的身影，她扯了扯自己已經(jīng)洗得發(fā)黃的棉連衣裙，望了望遠處遲遲不來的公交車，握緊了自己手里的幾枚硬幣。
路口處一個叫賣山茶花的老奶奶在這凜冽的寒風(fēng)里顫顫巍巍，好像是在黑暗的暴風(fēng)雨中獨自航行的小舟隱隱約約透出一絲光亮。小丫看公交車還沒有來，徑直走到老奶奶面前。
“小姑娘，你要賣花嘛？”老奶奶渾濁不清的眼睛帶著一絲希望看著小丫，蒼老無力的聲音讓小丫想起她曾經(jīng)最愛她的姥姥。老奶奶雖然衣服有些補丁但衣服還算整潔，山茶花整整齊齊被報紙包裹著放在小竹籃里。每一朵都鮮嫩欲滴，紅色的花瓣上還有清澈的小水珠，應(yīng)該是老奶奶為了花朵保鮮而噴灑的水。
小丫看著報紙上的字卻是一個都認(rèn)不出來，“奶奶對不起，我沒有錢買花！”小丫低下了頭握著硬幣的手出了汗，如果錢用來買花的話，她只能步行回家了。
“沒有關(guān)系的?！崩夏棠虖澲E的身子摸了摸小丫的腦袋，小丫也微微彎腰蹲下配合著老奶奶的動作。
“你這是要去墓地嘛？”老奶奶慈祥的拿出一朵玫瑰遞給了小丫，小丫搖搖頭擺擺手說道：“小丫不能收，奶奶在這里賣山茶花那么久了應(yīng)該很累了，而且小丫也沒什么可以送奶奶的?！?p> 老奶奶笑著眼睛卻是瞇成了一條縫，“去墓地帶上一朵花，我想親人應(yīng)該會很高興的。放心，奶奶不要錢，就當(dāng)送出第一朵討一個好彩頭吧！”老奶奶說著把山茶花遞給了小丫，鮮紅的山茶襯得小丫的手又瘦又小。
“謝謝奶奶！”小丫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公交車鳴著喇叭已經(jīng)緩緩的駛來，小丫和老奶奶揮手告別，夕陽照在她稚嫩的身上仿佛給她鑲上天使的金光。
老奶奶看著小丫坐上了公交，低頭一看自己的花籃里多了幾個沾滿汗?jié)n的硬幣：這孩子，不是說不要錢了嘛？
晚霞像正在燃燒的玫瑰一樣映紅了天邊，墓園里，小胡跪坐在陳警官的墓碑前，嬌嫩的白山茶被火燒云染得成了金黃色。
小胡倒了兩杯白酒，一杯倒在了墓碑前一杯含淚喝下，自從師傅離世后他經(jīng)常一個人來這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總還是要來的。
他的酒量一直很差，才一杯酒下肚他的臉頰已經(jīng)染上了緋紅。小丫遠遠的看著在墓碑前悶頭不語的男人，小丫看著有些害怕，但并沒有為此停下腳步。
“你是誰？”小胡一早就注意到在不遠處扭扭捏捏的女孩，直到看到她手中的山茶才忍不住出聲詢問她。
“我······我叫小丫，是·····來祭拜陳伯伯的。”小丫小聲的回答著，小胡因為穿的是便衣所以沒有被認(rèn)出來。小胡看了看她的眉眼，想起這是他師傅救的女孩，就挪了挪身子讓小丫坐在他旁邊。
小丫把自己的紅山茶放在了白山茶的旁邊看了看小胡：“哥哥，你是當(dāng)時和陳伯伯一起救我的哥哥對不對？”小丫眼里滿是驚喜，小胡伸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還算有良心，還知道來看我?guī)煾怠！?p> 小胡上下掃視小丫嘆了口氣說：“你家人對你不好嘛？看看你那么瘦??？”小胡恍然覺得自己言行有失，又低下頭閉口不言。
“家人是媽媽的兄弟，不是我的家人?！毙⊙究戳丝茨贡系恼掌?，跪下給陳警官磕了個頭，“伯伯，謝謝您救了小丫，小丫會努力好好活著的?！?p> 小胡看著女孩的動作心里沒有由來的一顫，小丫看出了小胡的自責(zé)笑著說：“哥哥不用自責(zé)，小丫還是很開心今天能來看看伯伯的?！痹捯魟偮湫⊙镜亩亲泳烷_始唱起了空城計。
小丫的臉羞得緋紅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小胡，小胡拉著她離開了墓園來到附近一家面館，點點星光隱匿于這萬家燈火，路面上的水洼映射著小店的招牌。
小胡領(lǐng)著小丫走進面店坐下，貼滿海報和報紙的墻面讓小丫忍不住多看幾眼，店里只有三三兩兩幾人，和平常相比有些冷清。
“老板，老兩樣·······不，小丫你想吃什么？”小胡止住了話語，以前的老兩樣是和師傅一起吃，現(xiàn)在卻是小丫?！靶『銇砹搜?？”老板端著面熱情的和小胡打著招呼。端上的面是小胡和師傅最愛吃的砂鍋面。
“那個······”小胡看著老板剛想說什么，小丫出聲打斷了他“是砂鍋面哎！謝謝伯伯！”
“我還以為是你師傅呢？”老板不好意思笑笑，“用不用換？”小胡看了小丫一眼說道：“小丫呢？覺得要不要換？”
“不用了，小丫最喜歡砂鍋面了?！毙⊙狙劬潖澋目粗鴥扇?，懂事的讓人有些心疼。
“小丫你吃完飯，哥哥就把你送回家去，大半夜的你一個小女孩在外面不安全?！毙『粗皖^吃面的小丫心里也開始抱怨：這監(jiān)護人也真是心大，放心一個孩子自己在外！
“好”小丫小聲的答應(yīng)著，這時小胡才注意到小丫已經(jīng)有些凍紅的手指拿筷子有些不穩(wěn)，他起身脫下自己的便服披到小丫的身上，“這已經(jīng)秋天了，不要穿那么薄了？”小胡嘴上責(zé)備小丫，轉(zhuǎn)身給她到了杯熱水。
“謝謝哥哥！哥哥你真好！”小丫呼呼的吹著熱水杯，小胡聽了她的話苦笑了笑：“哥哥不好，如果哥哥真有那么好，或許········”
“才不是，我想伯伯也會為這樣好的哥哥驕傲的。”小丫堅毅的看著小胡，小胡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還小，懂什么是驕傲嘛？趕緊吃飯，等會哥哥送你回家?！?p> 等二人吃完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小胡騎著自己的摩托送小丫回去，一路上二人沒有過多的話語，不知何話可說亦不知有何可說。
“哥哥，前面胡同就是。”小胡聽著小丫的話語，車子慢慢減了車速。胡同里很安靜，除了偶爾傳出的說話聲，明黃色的路燈打在二人身上，小胡停下了車扶小丫下來。
“哥哥，我到家了。”小丫看了一眼虛掩的鐵門和房間的燈光，果然舅媽還是給她留門了不過這個點舅媽應(yīng)該還在家里看弟弟，沒有辦法邀請哥哥到家里休息一下了。
小胡察覺到小丫的窘迫，“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進去了，我看到你進去就好?！毙『鷮擂蔚拇炅舜晔终疲c頭示意她進去。
小丫走到門前回頭看了看小胡，“哥哥，以后我也會成為像哥哥你這樣好的警察的！”小丫抬起右手給小胡敬了個禮，小胡笑著也回了一個敬禮。門口的燈泡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的身影宛如多年前他對他第一次行禮。
后來的許多年，小胡也很難忘記那天的場景和他當(dāng)時拜師的場景相差無幾，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向自己的英雄許下自己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