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再一次靜默下來。
太子瞇著眼睛看著跪在地上不起來的林西,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皇帝此刻也皺著眉看著林西。這人從邊關(guān)回來,啥都不說,第一件事就是請罪,莫非,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不成?
一想到這里,皇帝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林西,究竟是何事?你先說出來。”
林西低著頭,聞言淡淡的道:“臣未曾奉詔便擅離職守,此乃第一罪。臣一入郾城,未曾先入皇宮給吾皇請安,此乃第二罪。臣未曾請旨,便私自處理了膽敢刺殺太子殿下的吳墨,此第三罪也。還請皇上責罰?!?p> 林西的話一落下,最先變臉色的不是皇帝,而是一直站在首位的吳挺。
此時老狐貍滿臉鐵青幾步走到林西的面前,冷聲道:“你將吳墨怎么樣了?”
林西抬起頭,淡淡的看了吳挺一眼,道:“吳墨刺殺太子殿下未遂,該當死罪。但是屬下看在相爺年事已高的份上,未曾要了他的命,只斷他一臂,相爺盡可放心?!?p> 吳挺聞言,白眼一翻,差點當場暈倒。
斷了一臂,還讓他放心?他能放心?這完全,就是將吳墨給廢了???
“你、你…老夫跟你拼了。”話落,抬手就要去打跪在地上的林西。
只是他的手還沒落到林西的身上,便被一邊站著的太子一把握住了。手臂輕輕一帶,便將吳挺帶的后退了幾步。
“相爺?!碧拥穆曇魩е鴰追掷湟猓案富拭媲?,您老人家還是悠著點的好?!?p> 吳挺一愣,在皇帝面前動粗,到最后說不得會落個藐視皇權(quán)的罪名。
吳挺轉(zhuǎn)身一看,果真看見皇帝那難看的臉色。
老狐貍一抹眼睛,往前一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了。
“皇上,皇上你可要為老臣做主啊。老臣膝下無子,就吳墨這么個小子深得臣心,臣還指望著臣百年之后他給臣披麻戴孝呢,現(xiàn)如今,可怎么是好啊……”
吳挺這戲,做了個十成十。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倒真像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般。
所有人看吳挺的眼神里都帶了幾分同情和不忍。這老狐貍膝下無子,誰不知道?好不容易過繼一個兒子,如今也被廢了,能不傷心嗎?
皇帝黑著臉,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倒是太子,看著吳挺那老淚縱橫的樣子,淡淡的道:“相爺這是做什么?吳墨還沒死呢,斷了一臂而已,將來相爺百年之后,他照樣能為你披麻戴孝?!?p> “太子殿下,你怎能如此說話?”吳挺轉(zhuǎn)頭看太子,激動的道:“身為太子,竟如此冷漠,實乃我中州皇朝之不幸也?!?p> “吳挺!”一直跪在地上沉默的林西此時突然出聲,一聲厲喝,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戰(zhàn)場之上磨礪過的人,一出口,便帶著幾分肅殺之氣,不自覺的讓吳挺那老狐貍的眼淚都止住了。
“相爺慎言?!绷治骼淅涞目粗鴧峭Γ蛔忠痪涞牡溃骸疤拥钕履耸腔噬嫌H封的太子殿下,你這般說,是在指責皇上昏庸嗎?”
“你、你……”吳挺轉(zhuǎn)身看皇帝,皇帝的臉色已經(jīng)扭曲了,他著急之下,脫口而出道:“太子是太子,皇上是皇上,你怎可如此混淆視聽?”
“太子是皇上親封的太子,皇上是天下臣民的皇上。屬下如何就是混淆視聽了?我看,混淆視聽的是你吧?縱子行兇,射殺太子殿下不成,居然還仗著權(quán)勢,讓你那兒子逍遙法外。相爺難道不知,傷皇族,是要株連九族的嗎?”
最后幾個字,林西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
林西說完,看也不看臉色瞬息萬變的吳挺,直接抬頭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不卑不亢的道:“臣請皇上,為太子殿下做主。皇家秋獵,竟有人膽敢行刺,這也便罷。但是,卻因兇手是相爺之子,便放任其不管。這讓別人如何看太子?讓天下臣民如何看皇上?讓我世代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林家如何想?我祖父,就是聞聽此事,才一氣之下病倒了,至今未曾痊愈。”
周圍寂靜的落針可聞,就是吳挺,此時也默默的擦了擦眼淚,不敢在鬧出任何動靜來。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皇帝,此時才突然間冒出一個念頭來。
這個一直不受寵的東宮太子,并不是無所依仗。在他的身后,還站著鎮(zhèn)守邊關(guān)撐起中州半壁江山的林家。
皇帝咬著牙,低頭看跪在地上的林西。
那人身披甲胄,一身正氣,不卑不亢。
“林西,你這是,在威脅朕嗎?”皇帝看著林西,緩緩的道。
“臣不敢。”林西連語氣都沒變動一下,淡淡的道:“臣是武人,不懂文縐縐的那一套。臣只管說看到的事實,不會拐彎抹角,還請皇上恕罪?!?p> “呵呵!”皇帝冷冷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氣,看著林西道:“你起來吧?!?p> 林西看皇帝一眼,沉默的站了起來。
又是長久的靜默,皇帝才緩緩的道:“吳墨射傷太子殿下有罪,你已代朕處理。林煜勞苦功高,病中思念外孫,朕允太子與你同去。”
話落看向站在一邊的太子,沉聲道:“太子務(wù)必床前盡孝,代朕照顧好老元帥才是?!?p> “是,兒臣遵旨?!?p> 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就將這件事帶過去了。
你先斬后奏處理了吳墨那小子,朕不怪你,你也莫在糾纏。你不是來接太子的嗎?朕允了你便是,帶著人趕緊滾。
吳挺低著頭,差點咬碎了一口老牙。
這個啞巴虧,他是不吃也得吃了。很顯然,皇帝這是要犧牲吳墨這個小子來安撫林家了。
林煜聲稱病重,還派了個林西來給太子撐場子,做的這般明顯,很顯然是對這件事動了真怒了。
一場鬧劇,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就過去了。散朝之后,眾臣還在低聲耳語,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眾人看吳挺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這老狐貍,這是栽了個大跟頭。
他那寶貝女兒這些時日成天往安王府上跑,誰不知道?
如今倒好,還是沒能將自己那個兒子個全須全尾的從這件事里面摘除去。
經(jīng)過此事,眾人也才意識到,安王即便在受寵,他的背后,沒有一個有實力的家族支撐,也是白搭。
水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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