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舔犢
一時堂中鴉雀無聲，眾人皆面面相覷。
方才還焦慮無比的李霄漢，眼下也不說話了，在原地愣愣地走著神，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李兄......”
此時，陳奕終于開始調(diào)度眾人了。
他淡淡地對李霄漢說道：“你帶著瀝血門的各位去縣衙一觀，我與華叔等人分頭前往四方城門攔截?！?p> “陳公子是懷疑參與此事的不止一人?”李霄漢回過神道。
“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陳奕搖了搖頭，否認(rèn)道：“不論如何，此事若能止于何府，自然便是最好的。”
“好，既如此......”
緊了緊背上黑刀，李霄漢拱手回道：“那我等便分頭行動罷!”
說完，他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去。
“二公子......”
直到他離開正堂，方才一直欲言又止的陳華終于對陳奕開口道：“我大概知道這何少杰為何要往縣衙自首了......”
“哦?”
陳奕來了興趣，問道：“華叔有何消息，不妨直言?！?p> 于是他走上前，附耳告知了心中的猜測。
“這......”
聽完之后，陳奕略作躊躇，但片刻之后，還是轉(zhuǎn)頭向身邊的陳正岳詢問了一條通往城郊的近道小路。
隨后帶著幾個人抽身而去。
....................
寧河縣衙中。
正堂之內(nèi)一片肅殺之氣。
縣令錢鴻高居上首，幾乎怒發(fā)沖冠。
“私販軍械，攪亂江湖，通敵賣國!”
他身著官服，一改往日的溫和，滿臉殺氣的朝著堂下的何少杰喝問道：
“何少杰，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堂下正跪伏于地的何少杰，早已心生死志。
他以頭搶地，無視了身邊衙役們能殺死人的眼神，平靜地說道：
“大人容稟，我所言句句屬實(shí)......自從做下此事之后，多年以來，日日憂思，夜夜難免，而邊疆戰(zhàn)起之后，更是閉目便似有無數(shù)冤魂在耳側(cè)哀嚎......”
“我自知罪孽深重，百死難贖，故而今日特來領(lǐng)死......只是府上眾人皆是為我所瞞，并不知情，實(shí)乃無辜，望大人饒下他們的性命?！?p>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似是萬念俱灰。
“哈!”
錢鴻怒極反笑，冰冷的眼神中飽含著無盡殺意，恨恨地說道：“只因你一己之私，貪圖些許小利，逾十萬的將士喪命邊疆，數(shù)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區(qū)區(qū)百死?”
“你之罪，萬死也難贖!”
說話間，他周身真氣翻騰，隱隱顯露出清光，竟是有些難以抑制自身憤怒，一旁的主簿周德海發(fā)覺了錢鴻的異常。
他急忙小步上前，輕聲勸阻道：“息怒，錢大人息怒，萬不可在公堂之上失態(tài)，此等人自有國法懲戒，犯不著為了他動氣......”
說這話間還瞟了一眼堂下的何少杰......
周德海確實(shí)有些擔(dān)心這廝被錢鴻當(dāng)堂一掌打死，因?yàn)榈綍r候不止錢鴻自個要遭殃，這堂內(nèi)所有人都要吃掛落。
更何況......
“這也太便宜他了啊!”
他雖口上不說，心中卻是暗暗恨道：“不說誅三族，怎么也要整個凌遲啊!”
距那滔天血案發(fā)生不過二月，河北、河?xùn)|兩地之內(nèi)，任誰都決計(jì)不會同情這幫賣國之輩!
......
堂前，階下。
何少杰以頭杵地，維持著這個姿勢，竟是靜靜地發(fā)起了呆......
那冰冷的觸感從額頭上傳來，似乎在不斷提醒著他，屬于他的路已到了盡頭。
他并不關(guān)心周圍的人在說什么、做什么，因?yàn)樽詮奶と氪说亻_始，他便難逃一死。
這命運(yùn)已經(jīng)注定了。
何少杰人雖在此，但他的心早已隨著風(fēng)，飄逝到了城外那邊荒郊之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何新然，為父只能為你做到這了......即便只有你一人也好，千萬要活下去!”
....................
同一時間，在縣城郊外十里處。
不知是不是因?yàn)楦概c子之間的血脈相連。
帶著幾名忠心的家將，喬裝打扮混入一幫趕集菜農(nóng)中的何新然。
停下了腳步，遙遙望了縣城一眼......
“父親......”
一夜之間幾近家破人亡。
他此刻恨的牙癢癢，只想把那招惹來禍端的曹順榮從墳頭挖出來，鞭尸萬次泄憤......
忽的腦中想起了李霄漢一行人的模樣。
他又暗自忿忿道：“瀝血門的雜碎，還有那幫瘋狗一般的江湖人，此仇不報(bào)，我誓不為人!”
身旁一名家將見他駐足煩惱，無奈上前勸慰道：“公子，需留得青山在啊!老爺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定能逢兇化吉，眼下還是趕路要緊......”
何新然又望了望縣城，心中百般無奈。
但最后還是咬咬牙、狠下了心，扭頭繼續(xù)趕路......
幾人漸漸脫離了菜農(nóng)們的隊(duì)伍，沿著官道又走出了十里左右
道路兩旁已是樹林密布。
不過即將入冬的樹林看著光禿禿的一片，更有一陣陣?yán)滹L(fēng)吹過，帶著幾分凄涼之意。
何新然出門向來少步行，眼下已是有些腳軟了，忍不住停下來，往路旁的一株枯樹邊上走去，想要歇息片刻。
站到樹下，他輕輕從一旁的菜籮中取出水囊猛灌了幾口，隨后長吐出一口氣，背靠著樹坐了下來，歇息之余，還不時抬頭向四周打量幾眼。
一陣陣涼意從背后傳來。
背后這樹極為粗壯，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一眼便知經(jīng)歷過不少風(fēng)霜雨打，甚至軀干上還留有一些刀痕劍傷。
想來是曾有什么路過的俠客在此處比斗過。
片刻之后，何新然收起了心思，靜靜靠著樹閉目養(yǎng)神。
有兩名家將見狀，對視了一眼，紛紛嘆了口氣。
一旁領(lǐng)頭的家將雖是無奈，但也只能上前說道：“走了這么些遠(yuǎn)，也確實(shí)為難少爺了，罷了，便讓他歇息片刻罷......”
正說話間，忽得一道白影從眼角余光掠過，隨即一股涼意自他腳底升起，直沖向天靈蓋......
扭頭看去時，一名腰間佩刀的白衣少年，已然站在樹下的何新然身旁，拿眼打量著他們這一行人......
“嘶!”
這家將倒吸一口涼氣，急忙高聲提醒道：“眾人小心!”
隨后他迅速從背后菜籮之中抽出鋼刀，朝著那少年奔去，同時一聲厲喝道：
“你是什么人，休要傷我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