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回家
戰(zhàn)場歸來的漢子們引發(fā)了全城的轟動。
離得近的居民們一得了信，便立馬敲鑼打鼓的傳喚四鄰，一傳十，十傳百......一時整個寧河縣都陷入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之中。
城門口迎者如潮，當(dāng)陳奕整隊列陣陪著錢鴻作秀之時，更是引得全場歡聲雷動。
殘存的六百九十七人迎來了滿堂的喝彩。
這歡呼聲持續(xù)了足足半刻有余，以至于混雜在其中的哀悼之聲就像一根針，無聲無息的沉入了大海。
一番熱血沸騰之后，終是要面對無盡的后事。
陳奕交接人馬后，并未立即歸家。
他還要將一些逝去的英靈送回他們自己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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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云密布，城中有綿綿秋雨落下。
一條稍顯陳舊的小巷中，道路稍顯泥濘。
幾個城內(nèi)的百事通引著陳奕一行人來到了一戶小院門前......
“二爺，這路不平，您小心......走好!”
一人面帶諂媚、彎腰抬手，對陳奕提醒道。
“幾位軍爺啊～來來，這里就是那陳于全的家了......”一旁尚有兩人跟風(fēng)附和著。
“嗯，上去叫門罷。”
陳奕輕輕點頭，抬頭看了看這小院。
這院子看著挺破舊，想必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霜。
同行中，一名喚向峰的年輕人聞聲上前去叫門。
他大咧咧地往門前一站，高聲呼喚道：“有人在嗎?陳家嫂子可在......有客上門了!”
同時小院的門戶被拍的震天響。
過了片刻，那陳舊的木門在吱呀作響中被打開了一半......露出了一張面帶警惕地臉龐。
在陳奕等人道明，自己來自義軍營后，便被這婦人請入了院內(nèi)，隨后就緊緊的將門合上。
待入了屋內(nèi)，極為有禮的奉上幾杯清茶。
這婦人方才開口問道：“不知幾位軍爺所來為何，眼下應(yīng)當(dāng)尚未到征收賦稅的時候罷?”
這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輕小娘，名喚許秀娘。
年約二十上下，穿著一身稍顯陳舊的素色衣衫，看著頗為端莊秀麗，一句話便教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開口。
“不是征稅，是義軍營回來了。”
向峰苦笑著開口道：“陳家嫂子，你今日......莫不是未曾出門?”
許秀娘聞言纖手微微一抖，似心有所感。
她也不答話，只是拿眼看向一旁的陳奕幾人。
那投過來的，是飽含擔(dān)憂又帶著幾分希冀的眼神，教陳奕渾身不自在。
“陳兄弟他......”低沉的聲音響起，話到一半，欲言又止。
話雖未出口，許秀娘卻已是猜到了幾分，姣好的面容帶上了幾分慘白，只是依然死死盯著陳奕，仿佛一頭不甘心的小獸。
他雖心有不忍，但在這注視下，還是無奈的道出了實情：“他于常寧關(guān)戰(zhàn)死，我等帶回了遺物......”
“還請節(jié)哀!”
眾人皆沉默無語......
希望破滅的許秀娘宛如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
陳奕分明見得她渾身都在顫抖，而緊握成拳的纖細(xì)雙手，顯露出了發(fā)白的指節(jié)......在緩緩接過一應(yīng)遺物后，極為勉強(qiáng)地作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一直到陳奕一行人離去時，方才從門內(nèi)隱隱傳出哽咽之聲，半響后又化作了嚎啕嘶喊......
這是眾人上門拜訪的第十三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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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傍晚時分，一行人才結(jié)束了這趟令人于心不忍的旅程。
陳奕早已是疲憊不堪。
這并非身體上的勞累，而是難以承受內(nèi)心的不斷拷問、自責(zé)。
眼下他無比狂躁，就如一觸即炸的火藥桶。
恨不能眼前立馬出現(xiàn)幾個胡人讓他拿來碎尸萬段......相比于面對那些悲痛的眼神，他寧愿日日在沙場浴血搏命。
回程中，陳奕騎在馬上悶悶不樂。
一旁的兩兄弟也不再扮做冷酷神色，不時出聲勸慰。
直到兩對熟悉的抱鼓石映入眼簾......
一行人終于到家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親切，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府上有人在叫喊......
“回來了!二爺回來了!”
“快去稟報老夫人......”
門前早有人候著。
一見來人身影，立即分出幾個人往府內(nèi)報信，剩余人一哄而上將馬匹、行囊盡數(shù)接過。
其中就有周飛羽的身影。
只見他興沖沖上來繞著陳奕便是一陣噓寒問暖，嘰嘰喳喳的話語配上不過十二三歲的身形，宛如一只大號喜鵲，一下便掃去了陳奕的幾分煩惱。
片刻后，陳奕不耐煩的打斷了周圍人的話語：“別吵了別吵了，還不快帶我去見母親......”
他大步流星的邁入家門。
沿路走到哪里都有一幫人驚喜的聚上來見禮，令許久不曾有這等待遇的他倍感生疏。
眨眼已至正堂門口。
堂中，陳母高居上首。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她既不激動，也不起身相迎，面色無比淡然，左手背在身后。
遠(yuǎn)遠(yuǎn)在堂門的陳奕見此情景，心中已是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妙。
他當(dāng)即臉色一改，瞬間變出一張諂媚笑臉。
隨后彎腰小步急奔，走上堂前撲通一聲跪下，來了一個大禮參拜......就好似那宮中的小太監(jiān)見了太上皇。
口中還高聲喊道：“娘!孩兒回來了!”
陳母面色依舊淡然，身子不動。
她語氣幽幽地回應(yīng)道：“哦～這前院興師動眾的，我還道是誰......原是我陳家的麒麟兒回來了?！?p> 跪在地上的陳奕聽得此言，只覺脖頸一涼，感覺到了一股陰森之氣由上首席卷而來。
待得他抬頭望去時。
只見陳母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背負(fù)的左手不知何時已是到了正面......
那手中赫然拿捏著一根極粗的藤條!
“娘啊......”
陳奕倒吸了一口涼氣，顫聲問道：“您這是做甚吶......”
“哼.....”
陳母冷笑一聲道：“做甚.....還能做甚?”
“半月前方才聽聞，我家的麒麟兒在常寧關(guān)上一陣好殺，那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
“可憐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在家中日日擔(dān)憂，夜夜難眠......你到好，戰(zhàn)后半月皆不見回一封家書，竟還在軍中樂不思蜀了?”
“今日，便要教你見識見識老娘我的威風(fēng)!”
陳奕看著步步緊逼上來的老娘，慌張地起身欲逃，口中還大呼著：“娘......有話好說，休要動怒!”
“動怒傷身啊!”
“啊.......”
...............
燈火通明的陳府中。
不時隱隱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令聞?wù)吣弧?p> 是夜，在這偌大的寧河縣城中。
也不知幾家歡喜幾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