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疫災(zāi)
寧河城外。
正月里陳府帶頭臨時建的幾個沿途施粥的棚子，竟然無比頑強的幸存了下來......
算來堅持了足有四五個月。
如今它們不僅未被拆除，反而被發(fā)揚光大，派上了大大的用處。
戰(zhàn)火中無家可歸的流民實在太多了......
錢鴻親自出面募資了三日，眾人再次慷慨解囊，陳奕也將之前退回來的五萬兩白銀又送了回去。
最終耗時半月，以幾個破舊棚子為中心，大刀闊斧的擴建成了三個極為寬闊的難民營地。
足占了有數(shù)十畝地!
說起來錢鴻這個縣令當(dāng)?shù)?，也是可憐的緊......
為了籌措?yún)^(qū)區(qū)一支義軍，不止拋開顏面向眾人求資，還幾乎掏空了寧河縣衙大半的家底，費盡了面子里子。
事后為了安撫人心，豐厚的傷亡撫恤和犒勞更是將庫房搬了個底朝天......
如今里面怕是老鼠都剩不下幾只。
................
走遍了城內(nèi)大小各處，陳奕并未再出城巡視。而是先行遣散了其余眾人，獨自回府。
隨后他又帶著陳華等數(shù)人前往了東門。
登上城樓，居高臨下。
陳奕一眼望去......
城外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灰白帳篷，如雨后春筍般，在半月的時光中就占據(jù)了原本的荒地。
每個帳篷都隔的頗遠，隱約能見得一些行動緩慢、神色麻木的男男女女穿行在其中......
看的出來，這里的情況并不是很好，甚至稱得上一聲糟糕。
前兩日，他還聽說難民營中有許多人病倒了......傳的城中人心惶惶，少有人敢出城。
見到災(zāi)民就仿佛見到了瘟疫，個個避之不及。
凝望了片刻，陳奕心中漸漸生了幾分郁氣......
這場面令人看的莫名煩躁!
內(nèi)心的良知告訴他應(yīng)該做點什么.......但最后，滿腔沖動還是化作無奈的一聲長嘆。
雖未開口，但任誰也能看的出他心中所想。
陳華在背后勸慰道：“公子不必憂心，這些日子，錢大人帶著人手日夜操勞，這城外災(zāi)民......想必很快就能安置妥當(dāng)?！?p> “未必......”陳奕并未回頭，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然后繼續(xù)凝望著遠處營地。
毋庸置疑，錢鴻確實是個好官......但他并不覺得事情真能如想象中那般順利。
半響后，他忽得又突兀開口問道：“瘟疫......是否屬實?”
陳華聞言頓時猶豫。
但片刻后，還是老實的回答道：“安插在營中的人手有些畏懼，不敢近觀.......只是見得錢大人每日帶著城里各大醫(yī)館的大夫們頻繁出入。”
陳奕一愣，頓時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沉默不語。
回城后，他便往錢鴻府上，與他詳談了一陣。
....................
不出所料，寧河還是未曾躲過一劫。
難民營在幾日后，出現(xiàn)了大量的病人......
幸得營地中早有防范，又建的夠?qū)掗煟∏槁铀俣炔⒉豢臁?p> 那日其實并不消陳奕親自上門提醒，錢鴻身為父母官，又日日出入營中，早已提前做了許多的遏制措施。
但好景不長，這之后又過了一陣子......
也不知從哪天開始，城中也漸漸有人出現(xiàn)了咳嗽、發(fā)熱的癥狀，有的身上還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紅腫和斑點，形狀可怖。
不止寧河一縣，其余各地傳來的情況，比之寧河更為嚴重!
一場數(shù)十年一遇的瘟疫席卷了大半個渝州。
果然是大戰(zhàn)之后必有大災(zāi)，而苦的永遠都只是尋常窮苦百姓。
若是沒有戰(zhàn)亂，這兩個月本是耕地收獲的時節(jié)，城外數(shù)千的難民如今怕是還在家中安穩(wěn)度日.......
不會有眼前的凄慘的景象，也不會發(fā)生這可怕的疫災(zāi)!
據(jù)說連兩處戰(zhàn)場都已經(jīng)停戰(zhàn).......雙方人馬都憂心自己還沒來得及上戰(zhàn)場，就先在軍營中病死。
.........瘟疫可不認人，染了一個說不得一營人都要整整齊齊陰間團聚了。
至于寧河城里........這次不需要錢鴻出面了，全城各地都在自發(fā)戒備。
四處城門已盡封，幾隊膽大兇狠的士卒日夜死死的盯著，只許出不許入。
大街小巷中不見往日繁華，偶爾行人也是用衣袖緊緊的掩住口鼻，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東西在背后追殺一般。
而此時陳府中。
上個月還威風(fēng)凜凜的滿大街巡視的修羅刀，如今卻只能避在家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
他本人倒是不懼，畢竟功力深厚，體質(zhì)過人，但府中下人卻是未必。
全府都遭了一遍掃除，門人中稍有些異狀便直接關(guān)入房內(nèi)，不許出入。
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被他下令帶上絲巾掩住口鼻，不許飲任何生水，如非必要，不許隨意出入各個院落........
尤其是陳母的院子!
最后他干脆搬至一旁院落，與王朝結(jié)伴，日夜守護寸步不離。
陳奕還曾異想天開的嘗試用內(nèi)力去殺毒.......也是個不太聰明的。
................
大概是老天爺尚有一絲不忍。
終于在足足一個月后，這場瘟疫竟?jié)u漸有了消退的跡象。
想必也是有錢鴻這段時間毫不惜身，日夜防堵的功勞......雖然尚未完全杜絕，但情況比起最初時已是好上了許多。
“呼.......”
憋了一個月第一次踏出府門的陳奕長舒了一口氣。
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一時心情大好!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外面已經(jīng)是初秋了。
他先去拜訪了錢鴻。
這縣令看著威風(fēng)，遇著事也真是個苦差，一月忙碌，錢鴻的頭發(fā)都白了少許。
方見到陳奕，他垮下臉就是大倒苦水：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萬幸這病情來的快，去得也快，再拖個一陣，這城外的流民，怕是十不存一......”
“老夫慚愧，未能保治下百姓平安，慚愧啊......”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嘆息道。
陳奕也是頗為感慨，勸道：“大人何必如此，此等境遇，非人力可挽。不過盡人事，聽天命罷了?！?p> 原來，不單單是疫情，連供給城外流民的口糧都已成了大麻煩。
秋收被戰(zhàn)火毀去，庫中往年存糧早已不足，錢鴻踏破了城內(nèi)各家的門檻.......
奈何，這幾年收成本就不佳，又是接二連三的募集，沒人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如今可真真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
疫災(zāi)方止，饑荒又至......
“船到橋頭自然直.......”
陳奕也是無奈，只能自我安慰般的說道。
.................
拜別錢鴻后，他城里城外又是逛了一趟。
街上可見稀疏人影，只是已不復(fù)往日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