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蘇眉的丹

　　方圓大師笑了笑，說到：“恕貧僧無禮，敢問伯鸞先生最重視之物是什么？”

　　周鴻微微皺眉，捋了捋胡須，答道：“我年輕之時，心懷報國大志，只覺得功名利祿是這世上最珍貴之物。然而過了而立之年后，這種感覺便已經(jīng)漸漸消失。”

　　“如今的話，學問二字便是我最重視之物。”

　　方圓大師點點頭：“貧僧乃出家之人，伯鸞先生口中的功名利祿于我沒有任何意義。至于先生所說的學問，在貧僧看來，只要能讀懂佛經(jīng)即可，不求有何等高的造詣?！?p>　　“唯獨這黑白二子，合乎貧僧心境，其中又暗含有佛法大道，貧僧又如何不能癡迷其中？先生的學問若是這詩詞文章，那貧僧的學問便是這棋中的道理?！?p>　　周鴻恍然：“聽大師一言，猶如醍醐灌頂。”

　　隨即便取來棋譜交予方圓，正欲拉著他繼續(xù)閑聊，門外卻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學宮學子。

　　周鴻看清來人，眉頭緊皺，呵斥道：“讀書之人講究的是心如止水，遇事不急不躁，你這等慌慌張張毛毛躁躁的樣子又如何做得了學問？”

　　學子唯唯諾諾，低頭稱是，但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周鴻哼了一聲，不滿的說到：“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學子這才如釋重負，答道：“天云山玄妙觀的苦多大師來了?！?p>　　周鴻瞥了他一眼，說到：“苦多來便來了，你們好生招待便是，至于這么慌張么？”

　　學子咽了咽口水說到：“我遠遠看到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女道長，看著很眼熟，好像是...”

　　聽到這，本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周鴻卻突然如同受了驚嚇的貓，直愣愣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蘇眉那丫頭怎么來了？你可看清楚了？”

　　學子連連點頭：“我去過玄妙觀一次，見過蘇眉道長，應該沒看錯。”

　　“完了完了，這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又要來禍害學宮了。方圓大師，我們今日就說到這吧，改日我再去你寺中秉燭夜談?！?p>　　方圓疑惑的說到：“這蘇眉道長貧僧平日里也聽人說起過，為何伯鸞先生會視她如同洪水猛獸？”

　　周鴻搖搖頭：“一言難盡啊。大師如果有興趣，便隨我一同去見見她。”

　　方圓想了想，便跟隨著他而去。

　　......

　　學宮的正中是一塊鋪滿青石磚的廣場，一株株高大的桑樹枝繁葉茂，平日里學子們功課做的累了便會三五成群來樹腳下談心作樂。

　　只是今日，學宮的廣場上分外熱鬧。

　　一個仙風道骨氣質(zhì)高冷的女道長盤坐在樹蔭下，身前擺滿了瓶瓶罐罐，似乎是她自己煉制的丹藥。

　　女道長身后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和尚，不遠處一個年輕公子肩上坐著一個女娃，一臉和這兩人不熟的樣子。

　　這四人在學宮里就如同進了雞籠里的大鵝，引得學子們紛紛側(cè)目。奇怪的是那些年長一點的老學子們往往看清了女道長的臉便會不動聲色的離開。

　　而且神情中似乎隱隱帶著一絲畏懼？

　　只是學宮里的學子每年都會進來許多新鮮血液，新人永遠是比舊人多。很快的，女道長周圍便聚滿了人。

　　一個膽大的見她生的貌美，被同伴推搡著腆著臉上前問道：“敢問道長來學宮所為何事？”

　　蘇眉瞥了他一眼，朝著身前的瓶瓶罐罐努了努嘴：“你眼瞎？”

　　學子正欲反駁，一旁老神在在的和尚笑呵呵的上前一步，說到：“這位公子莫要生氣，我?guī)熋盟宰庸殴郑悴灰退话阋娮R。”

　　這名學子名為柳世元，從小家境優(yōu)渥，也是個紈绔的少爺，只是這兩年不知怎的轉(zhuǎn)了性子，說要好好做學問。自家老爹見兒子有浪子回頭的心思，自然是心生歡喜，四處找人牽繩搭線，勉勉強強求了個進學宮旁聽的席位。

　　可紈绔終究是紈绔，骨子里是沒有求學上進的那股勁，且他從小基礎沒學好，每日旁聽也是如那雞同鴨講。

　　教課的先生實在看不下去，便給他扔了幾本詩詞文章，責令他每日背誦。

　　這柳世元往往讀十句便會忘五句，一個月吭哧癟肚的也沒背下半本，眼瞅著就要被趕出學宮了。

　　心中急躁之下又被蘇眉不輕不重罵了一句，肚里邪火蹭蹭往外冒。只是那和尚慈眉善目，自己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臉人。

　　只聽那和尚又說到：“我?guī)熋米杂琢暤兰业ばg(shù)，今日有所得，練了幾爐絕品好丹，便想著半賣半送給學宮各位學子?！?p>　　柳世元哼了一聲：“道家的丹術(shù)不都是騙人的么？再說了你練好的丹拿到我儒門來賣作甚？”

　　苦多誦了聲佛號說到：“只因此丹的功效有益于各位學子?！?p>　　聞言柳世元有了幾分興趣，說到：“有何功效？”

　　苦多答道：“服下此丹三日內(nèi)可過目不忘?！?p>　　柳世元愣了片刻，神情突然激動起來：“大師所言非假？”

　　苦多低頭頷首：“出家人不打誑語。更何況我們都是天云山玄妙觀仙人的弟子。”

　　這柳世元雖然沒見過苦多等人，但玄妙觀的大名倒是聽過，一時便相信了他。

　　“那這丹藥要價幾何？”

　　苦多看了看他，說到：“公子是第一個來問價的，按規(guī)矩不收分文。”

　　說完便取了一枚圓溜溜黑漆漆的丹藥給了他。

　　偌大的廣場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眼睛都齊刷刷的盯著柳世元。柳世元咬了咬牙，一口吞下了去。

　　丹藥入口苦澀，且辛辣刺鼻，絲毫沒有傳說中仙丹靈藥的樣子，柳世元頓時惱羞成怒，一把抓住苦多的衣領(lǐng)。

　　只是不等他言語，自身腹部突然升起一股暖流，握緊的拳頭不知不覺又放了下去。

　　苦多輕輕拍了拍發(fā)皺的衣領(lǐng)，貼心的遞過去一本經(jīng)文。

　　柳世元下意識的接過，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

　　良久，臉上的神情便由茫然逐漸成為欣喜，隨即雙目通紅的握緊苦多的雙手。

　　“多謝大師！多謝道長！”

　　說完一邊狂奔一邊口中背著剛才的經(jīng)文。

　　一字不差。

　　看著場上目瞪口呆的眾學子，苦多雙手合十。

　　“一枚丹藥十兩銀子?！?p>　　......

　　盞茶時分，學宮內(nèi)突然多了一群口中頌文，雙足狂奔的學子。

　　珊珊來遲的周鴻看著這些人，咬著牙重重一跺腳。

　　“作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