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提著西裝,步行走出規(guī)劃局大門,在一個拐彎處的林蔭道旁,趙東景的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寶馬車旁邊,初冬的陽光,溫暖和煦,正照在他的臉上。
他微笑著走向舒雨,一如多年前的那個午后。
趙東景接過西裝道:“舒科長下午忙什么?”
“年底了,都是些瑣事,寫總結(jié),寫匯報?!?p> “看來沒什么重要的事,你能幫我一個忙好嗎?陪我到鐵佛寺,我不太知道路?!?p> 鐵佛寺始建于元代,距離市區(qū)一百多公里,是本地非常有名的寺院,香火很勝。有一段時間,馬欣蘭看舒雨婚姻不順,硬是帶著舒雨來鐵佛寺燒香拜佛,保佑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舒雨覺得母親真是迂腐。
舒雨道:“你不是一直都相信西方哲學(xué),不信佛教的嗎?”
趙東景道:“董事長讓我去寺廟拜訪一下方丈,我不知道路,你陪我去一趟吧?!?p> “現(xiàn)在我在上班呢。”舒雨心里冷笑:“陪別人的男朋友去寺廟,這不是我的做事原則?!?p> “你陪我這客商出去考察,也算工作吧。顏局那你如果請假,我給他說一聲。”說著,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舒雨急忙攔住他:“別打,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笔嬗曛溃绻勤w東景向顏局長請假,顏局長不但會答應(yīng),還得一再叮囑讓自己陪好他。
趙東景收起電話,露出得意的神情:“謝謝舒科長?!?p> 說著,把車門副駕拉開,把舒雨推上了車。
車里空間寬大,暖氣很足,窗外的太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趙東景的車子開得很慢,舒雨中午沒有休息,在車子微微的顛簸中,覺得有些困倦。
車子轉(zhuǎn)過幾個紅燈后,很快駛?cè)敫咚俟罚瑢汃R車又快又穩(wěn),困倦的舒雨和趙東景說了幾句話后,在確保自己的相貌不會因為躺在靠背上變丑之后,舒雨閉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中,舒雨感覺臉上有個小蟲子,她閉著眼睛用手佛了一下,卻碰到趙東景的手,睜開眼睛一看,車子已經(jīng)停在路邊,窗外則是漫山遍野的銀杏樹林,在眼光下海浪一樣熠熠閃光,刺地她睜不開眼。
“你醒了?我看你睡著了,停下車給你蓋上衣服,怕你著涼?!?p> 舒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蓋著趙東景的羊絨風(fēng)衣,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藍色的襯衫。
舒雨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剛剛實在是太困了?!?p> “小雨,你睡著的樣子真美,看上去特別安靜平和,我想佛去你前額上的頭發(fā)好好看看,結(jié)果卻把你弄醒了?!?p> 舒雨笑了笑:“是嗎?”生活的閱歷,讓她對男人的夸獎已經(jīng)有了免疫力,已經(jīng)不再像年輕時候那么輕易動心了。
趙東景認真地道:“剛剛看到你睡著了的樣子,我感覺又回到了從前,你還像在學(xué)校里那么溫和”
舒雨皺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我現(xiàn)在不溫和?脾氣不好?”
趙東景尷尬地一笑:“怎么說呢,我感覺你好像變了很多。你醒著的時候,總顯得特別冷漠、憂郁,脾氣也不好,我常常覺得你就是一個陌生人,唯有你在睡著的時候,我才能發(fā)現(xiàn)你過去的影子?!?p> 舒雨轉(zhuǎn)過頭,沒有理他,心想在想:“我今天的冷漠、憂郁還不是拜你所賜嗎?”
趙東景好像在自說自話,看見舒雨不理他,他也毫不在意,繼續(xù)道:“我好懷念那時候的日子,那時候天很藍,陽光很燦爛,關(guān)鍵是你很年輕、很快樂,和你在一起,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我從來不覺得厭倦。我常常想,如果能讓我回到過去,我寧愿拋棄現(xiàn)在的一切?!?p> 舒雨道冷笑了一下道:“趙總什么時候?qū)W會抒情了?不錯呀?!?p> 趙東景看著窗外,窗外風(fēng)景如畫,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指示牌,上面寫著“時光隧道”。
他驚奇地道:“時光隧道!不會這么巧吧,我剛說要回到過去,這里就出現(xiàn)了時光隧道。舒雨,我們?nèi)タ纯窗?,是不是真能回到過去?!?p> 舒雨知道,這個所謂的時光隧道,其實一條銀杏樹形成的林蔭路,有攝影愛好者拍下照片,起名“時光隧道”,很多人看了照片之后慕名而來,慢慢地就成了一個景點。
舒雨道:“趙總別感慨了,只是一條田野小路而已,這世界上哪有時光隧道。”
趙東景卻興致勃勃,他發(fā)動汽車,往前開了幾百米,看到一條筆直的林蔭大道通向遠方,路兩邊都是枝繁葉茂的高大銀杏樹,彼此枝丫交接,遮天蔽日。
時值初冬,銀杏樹的葉子變成金黃色,這條林蔭道就變成了一道天然的金色長廊,地上則是厚厚的金色落葉,看上去當(dāng)真是如夢如幻。
趙東景不由得感慨:“時光隧道果然名不虛傳,真漂亮?!鞭D(zhuǎn)頭對舒雨說:“舒科長,我們下車看看吧?”
舒雨道:“我看過多少遍了,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吧?!?p> 趙東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不去,我一個人去有什么意思?”
汽車繼續(xù)前行,很快就到了鐵佛寺所在的艾山腳下。
艾山雖然不高,植被卻很好,時值初冬,漫山遍野都是枯黃的野草和葉子枯黃的樹木。
兩人順著寬大的石階,拾級而上,在郁郁蔥蔥的樹木掩映下,有黃墻碧瓦依山而建,轉(zhuǎn)過一個彎,一座大大的寺院出現(xiàn)在眼前,微風(fēng)吹過,檐角上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幽的“叮當(dāng)”聲,頓感神清氣爽,胸中俗氣一掃而光。
一個年輕的小和尚早就等在山門前,看到二人走過來,立刻迎上前來,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請問是趙總嗎?”
趙東景道:“我是大河集團的趙東景,行拙禪師在嗎?”
小和尚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趙總好,我?guī)煾傅饶镁昧?,快請進?!?p> 跟著小和尚穿過山門和大雄寶殿,來到一間布置清雅的禪房,一位五十歲的僧人早已站在門前迎接,小和尚道:“師父,趙總來了?!?p> 那僧人早已迎上前去,笑容可掬,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趙總,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
這個行拙禪師舒雨以前見過,神情嚴肅,寡言少語,一副高深莫測的有道高僧模樣??墒墙裉煲娏粟w東景,竟然滿臉笑容地讓座倒茶,噓寒問暖,十分殷勤,舒雨不由得感嘆:“金錢即使在清靜的寺院里,也依然發(fā)揮著它巨大的威力?!?p> 她看了看禪房,又想:“趙東景是個生意人,他來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