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報紙分別鋪開,編織袋提到東屋門口。
“姐,你倆看著,這種底座,就是碗底的樣子,放在一起,有文字和沒文字分開。”
“這種是邊緣,跟碗沿一樣,放在一起。這是花紋,放一起?!?p> “這樣分開了好拼。從碗底開始找,看形狀比較……”
這是個細(xì)致活,就跟拼圖一樣,還得耐得住性子,心靈手巧。好在倆姐都具備這樣的條件。
“啥意思?敢情你又甩手了?又是我倆受!”
看這樣子,小弟又要偷懶,從小就這樣,爸媽還偏他。王雯雖然知道會是這樣,也接受,還是要說兩句。
“不是,我去市里。有六個了,不能多,一個是錢多了不安全,一個是湊的多了怕便宜。”
這不是理由,王宏確實是這樣想的,最重要的是,一天掙的太多了,擔(dān)心老爸抽風(fēng)反悔。
老爸老媽故意不在家,還叮囑姐弟仨把大門關(guān)上。
反正這些天也沒人登門。
沾泥點的勞動服,黃書包,編織袋,王宏還是老扮相。
一看就是窮鬼,還是半大小子窮鬼,就是小偷都懶得伸手。
老路線,步行到鎮(zhèn)上,再坐班車在縣城倒車,進(jìn)市里。還在昨天差不多的時間,王宏抵達(dá)瓷來坊。
伙計似乎記得王宏,只是抬抬頭就繼續(xù)發(fā)呆了。
里間坐著兩個人,除了姬正明還有一人,說起來,前世也算是自己的忘年交,鑒于姬正明的姓氏就錯了,王宏也沒莽撞。
“大兄弟,就等你了。”
姬正明起身,那人也欠欠身子,算是打招呼了。
沒多啰嗦,王宏從編織袋里往外掏,首先是那個棕紅色應(yīng)該叫釉里紅的小碟子。
“釉里紅!”
姬正明已經(jīng)拿起碎片了:“這是新茬,你……”
“翻找時不小心碰了?!?p> 挺不好意思的,王宏也心疼,本來萬兒八千,估計就成了千兒八百了。人品好人家也是商人,是要賺錢的,還會考慮多賺。
一件一件放上來,那兩人一件一件的看。
“大兄弟,廢話不多說,釉里紅的我給你一千五?!?p> “這個裂口有沖,最多給八百,這兩個還行,一千。至于這兩個沒有款的,五百怎么樣?”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所謂人品好,就是沒有把不帶款的說成民窯,也沒有三二十就想拿下,到底給了個不讓人討厭的價。
“姬老板,我們祖上是正統(tǒng)年間的進(jìn)士,所以,這些物件多為宣德年間的款?!?p> “哦,還真是做過朝官的,這也說明這些物件算是傳承有序了?!?p> “那位祖上在土木堡之變中死了,聽長輩說,死前的任職是兵部左侍郎,算是高官了。”
“呵呵,大兄弟還真是行里人,比行里人更會講故事?!?p> 王宏并沒有在意對方是不是嘲諷,喝一口茶:“土木堡之變時的皇帝是朱祁鎮(zhèn)吧?后來被韃靼抓走了。大明朝廷不妥協(xié),干脆讓他弟弟繼承了皇位?!?p> “再后來,韃靼覺得抓了個皇帝不管用,還得管飯,就把他放回來了?!?p> “沒幾年,有個太監(jiān)挖了個洞,把這個閑著造小人的前皇帝放出來了,結(jié)果人家真的又當(dāng)皇帝了……”
王宏不緊不慢的講,讓姬正明有點尷尬了。本來想打個馬虎眼,稀里糊涂過去算了,沒想到這半大小子居然知道這段歷史。
恐怕這買賣得實誠的做了。
“正統(tǒng)、景泰、天順這三個年號……”
“大兄弟,你知道空白期?”
“八八年有人提出來,收藏界和古玩行可就追捧空白期瓷?!?p> 想當(dāng)年,就是那個姓呂的你,給我講了空白期瓷,還說,當(dāng)年若是自己也能有那么一件瓷器如何如何。
想不到,我借你的知識來蒙你了:呂還是姬…大哥,對不住了,你并不吃虧,算是圓了你有空白期瓷的夢,雖然只是殘品。
“大兄弟,見笑了,見諒!班門弄斧了,你還說不是行里人,知識比很多內(nèi)行都豐富?!?p> “姬老板客氣,做生意嘛,我能理解。我真不是行里人,就是我爸是個歷史老師,對一些歷史結(jié)論的爭議感興趣而已。”
“啥也不說了,空白期瓷我一件出兩千。想必大兄弟還會給我驚喜的。”
被人道破其中貓膩,姬正明干脆給了個差不多的價。
這一次,兩個一千,兩個兩千,一個一千五,一個八百,總計八千三。
錢有點多,不是王宏覺得多,是拿回家有點多,指不定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最終,王宏還是截留了五千在縣城存起來了。
回到家,就連老爸老媽也都在家等著。
“多少?”
王雯在王宏進(jìn)門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了。
“三千三?!?p> “這么多?”
果然嫌多,王宏趕緊看老爸的臉色。其他人說這話是驚嘆高興興奮,老爸說這話那就是糾結(jié)了。
“王富慶,你什么意思?趙建德同意了的,這是我兒子憑學(xué)識掙的錢?!?p> “我就是覺得有點不踏實?!?p> “爸,媽,這次因為有個棕色的,人家行話是釉里紅,所以給的多點?!?p> 幸虧自己截留了,否則真的可能全部留不下。
“兒啊,不管怎樣,咱明天再去一次,多少就明天一回了。這事久了,指不定有什么麻煩?!?p> 老媽說著還瞥一眼老爸,好像麻煩就在他那兒。
“我知道,但這些碎片得留下,正好也讓建德大爺能看到我就是拿來耍的?!?p> 說不準(zhǔn)以后會更值錢。今天再湊幾個,再賣一次,家里當(dāng)下的境況就徹底改善了,沒必要這時候出手。
王宏自己也藏了三個完整器,就是這樣想的。
因為最后一天,倆姐姐熬夜也要忙乎,就連老媽也陪著,王宏也只好陪著熬。
真不好湊,大幾百上千碎片,每個部位都有幾百,從中選出自己手里底座配套的,真不是見容易事。
一家人忙乎一天一夜就湊了九個,王宏又截留了六千,帶回家四千多。
家里不僅可以還清饑荒,甚至比原來還厚實了。而王宏的存折上有了三萬六,手里還有一千五的現(xiàn)金。
這幾天忙亂,算是徹底結(jié)束了,解決了目前家庭困境,王宏也有時間翻開課本看。
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h一中的暑假就二十來天,八月初就開學(xué),大城市四十多天的暑假,在淶縣給秋假留著半個月。
淶縣是貧困縣,也是農(nóng)業(yè)縣,全縣三十多萬人口,供應(yīng)糧也就不到三萬,剩下的全是農(nóng)民。
就是一中的老師,也需要秋假。即便是有資格把全家轉(zhuǎn)了供應(yīng)糧的,也只能惠及他的小家,他爹娘老子也是農(nóng)民,老家也有十幾畝地。
所以,縣一中根據(jù)實際情況,繼續(xù)保留著早年生產(chǎn)隊時春假秋假的傳統(tǒng)。
王宏記得,秋假真的入秋了,大概一兩年后,就徹底在縣一中取消了。
當(dāng)再次拿起書本后,王宏感覺不一樣。
記得看過一些重生呀、穿越的書,那些主角在回到過去時,總是想不起當(dāng)下的知識。
自己跟小說的寫的不同,在翻開課本的那一刻,自己的腦子里就像打開一個封存的區(qū)域,整個屬于十六歲的記憶全部恢復(fù)了。
這感覺讓王宏相當(dāng)欣喜,這幾天一直忐忑,害怕自己重活一次,不能在學(xué)業(yè)上彌補遺憾,并且,王宏感覺到自己似乎比前世要聰慧很多,甚至有點過目不忘的能力。
現(xiàn)在終于歇心了,也對接下來面臨的學(xué)業(yè)充滿了信心。
這兩天日頭一直挺毒,還有兩三天開學(xué),半晌午老媽就把需要往學(xué)校帶的被褥曬出來了。
“媽,地里應(yīng)該可以進(jìn)人了吧?咱家的麥子……”
十幾畝地,家里種了二畝冬小麥。爺爺生病,去世,出殯,緊跟著連陰雨,別人家都進(jìn)倉了,自家麥子的還沒收。
王宏想著,反正學(xué)習(xí)也不需要補什么,趁這兩天有空,能幫家里把小麥?zhǔn)者M(jìn)倉了。
“沒得收了!你爸都去看過了,全撲倒了,漚了。”
農(nóng)民總是看重糧食的,說起麥子,老媽一臉的哀傷。
轉(zhuǎn)而想了想,家里好歹小一萬塊錢呢,沒必要擔(dān)心小麥沒收成交不起公糧。
“兒啊,你爺生病這半年,也耽誤你學(xué)習(xí)了?,F(xiàn)在家里也不困難了,你可得好好學(xué)!”
老媽又開動絮叨模式,王宏樂呵呵的聽著。沒怎么擔(dān)心,雖然這半年確實缺課不少,可王宏從來沒缺過理科的主課。
至于政史地,本來也沒選文科,無所謂了。雖然這次升級考試成績下滑的厲害,高二分了文理科,自己應(yīng)該能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