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殘片...夢魘的殘渣...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唯識域·星濯域!”
群星奏響溫柔威嚴的交響,那黑色的劇毒便不敢停留,游向星域的彼岸。“小宇宙還在...看起來應(yīng)該死不了了...呼...”
從體內(nèi)的止血祛污,到破損臟器的修復(fù)再生,再到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激活與供血的流轉(zhuǎn),最后是嚴重凍傷的處理與骨骼的復(fù)位,大大小小的繃帶與甲板將克雷斯托包裹成了一個大粽子,只留下眼耳鼻口,從中午送到落清這里來,忙完這些已經(jīng)是深夜。
“...清叔...”
輕輕的敲開門,葉蓮娜躡手躡腳的進來手術(shù)室,千纮早已敗給瞌睡蟲,落清也早以精力耗盡,勉強靠著提神的針灸還在硬撐。“葉蓮娜?!...你怎么來了?”落清揉揉眼睛,腳底卻絆蒜的倒在了地上。
“清叔...你沒事吧?!”葉蓮娜看著落清不由得有些揪心,盡管和落清并不算熟識,好歹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父親的舊友,自己表達關(guān)心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鞍?..我還好...克雷斯托他...也沒事了,只是需要靜養(yǎng)...我還能...撐...唔...”
還想說什么,眼皮卻如灌鉛,落清再難保持意志,畢竟除了十多個小時的不眠不休,落清又使用了自己的生命原力來修復(fù)克雷斯托損傷嚴重的內(nèi)臟?!扒迨?!...你和千纮先生需要休息了!...這里我盯著,你快起睡覺吧!”“可是...你...你也...”落清還想說什么,腦子卻漸漸沒入黑暗。“好...那你...辛苦...不要勉強...”落清終于堅持不住點點頭,倒在了一通趕來的木棉紀懷里,而千纮則被姬塔背在背上,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一接觸木棉紀那柔和溫暖的胸膛,一直在死撐的落清便立刻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笨蛋(哥哥)...”
二人看著熟睡的落清和千纮無奈的笑了笑?!澳敲矗∪~蓮娜,拜托你了?!薄班?,放心吧?!比~蓮娜點點頭。
“爸爸...”
葉蓮娜把著克雷斯托沒有溫度與血色的手神色悵然。那個男人,明明沒有比自己大幾歲,甚至要比自己小的多,卻硬生生模仿著大人的樣子,努力哄自己開心,努力讓自己過的更好。在雅格斯村出事之前,他總是去村子里為村民想辦法弄一些新鮮的食物,以父親的修為,他完全可以去南方溫暖肥沃大土地上開墾一塊好地方種些谷子,甚至可以去莫斯科過一個貴族該有的生活,但父親如同萬年冰山般屹立于此,絕不動搖...父親與落清很相似,但父親沒有落清那般的天賜神智,沒有那般良田廣廈,沒有那般嬌妻美妾相配襯,落清是位有著高尚信仰的人,但克雷斯托,他那冰山般的意志,哪怕煉獄的劫火亦不能傷其分毫,就這一點上,克雷斯托要比落清更加令人動容,想到這里,葉蓮娜眼中泛著淚光,癡癡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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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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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斯托揉揉眼睛,自己如同幽靈一般浮于光怪陸離的世界里,仿佛一串波光粼巡的泡影在自己面前生滅不息。“...”隨意的伸出手,克雷斯托觸及了一個泡泡,精神便被拉進泡泡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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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因果的神明以溫柔悲傷的姿態(tài)對這個城市降下殘忍的神罰,無休無止。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神坐看少年一次次迷失在七日的輪回里,無論是決絕的應(yīng)戰(zhàn),哭號著的還擊還是悲恨交加的惡墮。少年從不逃避,他一遍又一遍質(zhì)問著神明為何要以救贖之名無窮無盡的折磨他,讓他眼看著最親近的戰(zhàn)友在自己面前化作沒有神志的怪物,再由自己親手將其終結(jié),而仁慈的神明注視著這一切,哀嘆落淚,嘴角那殘忍的笑意早已難耐...
那日,少年忍辱負重,與所有的戰(zhàn)友結(jié)下了自己深沉的羈絆,度過七日的時光,向神明垂下了高傲的頭顱,第一次露出了謙卑的神情。
仁慈的神明從王座降下,問少年想要什么。少年笑了,看著化作滿地殘骸的同胞與沾滿了紫色結(jié)晶的自己的雙手,那笑容純澈無邪。救贖的鐘聲響起,神明輕輕扶起少年的頭顱,為那殘忍的正義加冕——
“我啊——想要神明大人——去死哦”
那笑臉是那樣的純澈無邪啊,就如同燦陽下盛放的夏花一般。弒神的魔彈擊穿了祂的心臟,彈頭裹挾著赤紅落在潔白無瑕的墻壁上,片片生花。持因果之理的神明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命運會被這個自己最心愛,最無能的玩具所裁決。
那一日,法則崩解,神明隕落,宇宙間再無名為因果的線。
泡影碎裂,那里開始塌縮,終究歸于虛無。克雷斯托渾身的冷汗無法散去——那少年燦爛美麗的面容,正是落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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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潔白的兔耳少女歿于兜帽男的懷里,最終化作飛雪,降落在炎熱的六月。那位兜帽男是那樣的孱弱——畢竟他這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古舊種的身體素質(zhì),甚至不及一位回光返照的亞人種。
兜帽男顫抖著,哭嚎著,咒罵著,咒罵著這個世界。白衣服的科研人員女性;尊貴的銀紗皇女,被惡疾奪走勝利與性命的救國主;一身翠綠,威嚴,哀怨,不舍的千年少女;頭戴黑冠,背負著惡意拯救世界的年幼的魔王...兜帽男不止一次見證了這樣的犧牲。兜帽男的眼睛壞掉了,連渾濁的血都不再流出來,骨瘦如柴的手連筆都不能再拿穩(wěn)。巴別塔的惡靈,以復(fù)仇的姿態(tài)來到那通天之塔面前,直面著那注視著這片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地的巨大惡意——名曰源石之物。
身軀殘破的古溫迪葛身著破損的盔甲,手中的巨盾不曾動搖,手中的長槊隨時見血封喉,喉頭的換氣扇嗡嗡嘶鳴著,仿佛在代表主人的意志,哀求著那兜帽男人止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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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無言的擁抱著溫迪葛的遺骸,仿古那是自己的戰(zhàn)友,最高貴的同志?!?..無論用什么方法,阻止我...哪怕一次...”
兜帽男沒再回頭,通天之塔上,歷盡了十二贖罪的救世主之殿堂呈現(xiàn)在空中,神跡降臨。面對那充滿惡意的神明,男人笑了,仿佛,自己的同胞就在自己身旁。隨后,在譏諷,責(zé)罵,乞求和祈禱的聲音里,男人看著神明難以言述的表情,按下了那枚將要停止自己心跳的,神明的呼吸的,這顆星球的脈搏的按鈕。心臟被注滿毒劑的藥水浸泡腐爛;神明的軀體分崩離析化作齏粉;群星歸位,巨大的能量聚焦于一點,難以描述的宇宙射線擊穿了星球的心臟,隨后,這片吃人的大地開始片片崩解,終究將要化作宇宙中的星塵,在世界的彌留之際那男人轉(zhuǎn)過身來,盡管殘破,但克雷斯托絕不會認錯——那是落清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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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燒卻,被凍結(jié),跨越了無盡的旅程,見證了諸多犧牲,拯救了百萬年的文明,毀滅了諸多世界與可能性,背負著神圣的罪孽,不為這文明接受的棄子。手上的盾徽紋章從不曾熄滅,直到自己的愛人,那位紫發(fā)的盾之少女倒在了自己面前——
橙發(fā)的少女憤怒了,上至星球與靈長的意志,下至那群自命不凡且貪得無厭的魔術(shù)師,竟然第一次達成共識:自己絕對沒有以普通人的身份與愛人共度一生這一選項,而諷刺的是,這個選項,是每一個被自己拯救過的人給出的一致裁決。
大徹大悟的智者看著這場鬧劇,與那混沌的原初星之殖民者一同慨嘆,并落下了對這一文明的斷罪之劍,頃刻間,少女憑自己的血與肉一點點奪回來的星之途頃刻間化作泡影。
橙發(fā)的少女憤怒了,吞噬一切罪孽的惡之淵,照亮一切混沌的星之虹于天地間顯現(xiàn),持存續(xù)與希望之理的大善大惡統(tǒng)合了憐憫,回歸,愛欲,墮落,比較,收集與**和**共十項大權(quán)能,斷罪之劍被投入深淵,那自命不凡的虛偽的救世主被焚為灰燼,真正的救世主早已被殺死,徒留那渾身傷痕,只識漫無目的的哀嚎的,以殘酷的希望之星虹將整個文明死死束縛在無從醒來的烏托邦中的癡笑的惡靈——捧著愛人的遺骨,無視著半夢魔與精怪的血淚的,橙色頭發(fā),手上的紋樣早已破碎的少女樣的惡靈。待那惡靈回頭,卻也正是那俊美的面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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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燒的花海都市中,手捧著沒了呼吸的鬼族少女,悲憤得將烈燃著黑焱的劍刃直指蒼天的少年;為了正義將自己獻祭給抑止力的孤獨刺客,被親人的離去殘殺為行尸走肉,最后在愛人的面前,忘記了愛人的模樣;親手了結(jié)了自己的戰(zhàn)士,眼看著那溫柔的后輩被此時全部之惡吞噬,男孩的靈魂死掉了,仇恨的種子生根于穢壤之上,終于結(jié)成參天巨樹;還有那鋼鐵的浮空之城,被絕癥折磨,那孩子以自身的隕落換來了醫(yī)學(xué)的進步,只是,世間永遠少了一個心懷夢想的少年...
一個個泡影破碎了,一個個宇宙就此塌縮,毫無意外的,每一個主角的臉,無論男女,都是那副清秀美麗的臉龐。徹骨的極寒令克雷斯托這樣的男人都在戰(zhàn)栗,無數(shù)的法則分崩離析,無數(shù)的世界就此湮滅,無數(shù)的神明隕落,無數(shù)的生命哀嚎;無論身負怎樣的祝福與詛咒,迎接救世主的也必定是殘破悲哀的末路。祈禱與救贖再無法傳達,唯有仇恨的鎖鏈愈發(fā)堅固;地獄中,拋棄了一切善與良知的惡魔不屑的踏碎了審判與噬魂的業(yè)火,悖逆了一切因果,命運與天道法則的黑淵毫不猶豫的撕碎了任何奢求與祈愿。
...
...
“你在看著...”
克雷斯托猛的回頭,那人正在自己身旁。盡管深情是那樣的陰冷可怖,但克雷斯托絕不會認錯那張臉?!澳?..你是?!...”克雷斯托本能的后退一步,架起了防御的姿態(tài)。
“...不要這樣,這機會很難得?!?p> 那人搖搖頭?!巴瑫r陷入無意識的休眠,同時被夢境侵蝕,共同戰(zhàn)斗的羈絆,心中那高潔的信仰——這是他讓你看到的?!薄斑@究竟...怎么回事?!”克雷斯托大驚,“難以想象...那樣的人怎會...”
“那是無數(shù)的世界線的輪回,每一個世代,他都會迎來著無力改變的結(jié)局——畢竟來自最高意志的惡意,無人可以悖逆。不過,你也看到了,這家伙啊,是絕不可能服從那種東西的,既然最高意志那樣認真的折磨著他,他就只能將那固有的法則逐條擊碎,將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逐個弒殺,無論善惡美丑——”那人看著克雷斯托?!澳愫苈斆?,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是誰了,也在那些泡影里見到了如你的存在,以及那些最重要的人們...每一個世代里,你都盡力的制止他,然而...每一次,你也毫無意外的被命運玩弄致死...”
“那么...這一次?!...”克雷斯托已經(jīng)驚訝的不知該說什么?!?..你看到了無盡塌縮的宇宙了吧...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這個宇宙再發(fā)生塌縮,那么...”
那男人抬起頭,眼神空洞?!八械乃s點都將匯聚在一起,成為足以湮滅三千大千世界的巨大黑洞:The Terminal Salvation。到那時,連最高意志都無法阻止,所有的概念與法則都會崩潰,那是比絕望更恐怖的絕望,比虛無更無望的虛無,連永生的死神都無可逃避的宿命,那是——真正的審判與救贖——”
“就算你這么說,憑我一個人?!...”克雷斯托依舊難以置信?!?..你不明白也很正常。但是這個世界的塌縮點已經(jīng)被植入了他的腦海里,去除的方法尚不明朗,爆發(fā)的時間也難以捉摸,但是!如果能阻止這個宇宙的崩潰,那就有修復(fù)其余崩潰點的可能性?!蹦悄腥丝粗死姿雇械难劬?。
“...為什么你不去做這種事情?!你不是他靈魂的守護者嗎?你...”克雷斯托還想說什么,卻被那極寒封住?!?..也可能正是我引發(fā)了塌縮的奇點也說不定...畢竟,我的工作只是引導(dǎo)他遵守靈魂最本真的意愿而已,而那意愿是人是獸,是善是惡,我都不可知,也沒有意義?!?p> “你...想不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克雷斯托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語塞?!氨緛聿辉摻o你添這樣的麻煩,但是...持守護,智慧與犧牲的處女傳承不懂得如何從他的愛人身上獲取智慧...至于你,持博愛,光明與信仰的水瓶傳承...你是能夠刺破他黑暗的利刃,你能,你也必須,有義務(wù),有能力來做著一切...”
“你...我不是想懷疑你,但...這可是全宇宙的責(zé)任,你要我一人?!...”克雷斯托漸漸接受了這一真相?!安恢鼓阋蝗?,所有人都會陪伴著他,無論他如何為惡所虐,他也是種能夠貫徹善行,畢竟...他是個笨蛋啊...”
...
...
“...!”
從睡夢中驚醒,克雷斯托張開眼睛,渾身繃帶纏得自己動彈不得。星月高懸,懂事的女兒抓著自己的手趴在自己的被子上睡著了,眼淚與口水混同在一起。
“...”
“...以最后的溫迪葛之名起誓,再不會讓你這笨蛋受到虐待與凌辱...縱使這世界要將你投入黑暗,我也——永遠做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