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皇子一身戎裝走進祈年殿的時候,看到屁股上長刺一般,坐在那里來回扭動的范閑,瞬間愣住了,呆呆的問道:“范閑,你怎么做這了?誰安排的,這不是胡鬧嗎?”
隨后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如果不是范閑自己發(fā)昏坐在了那里,能這么安排的也只有他的父皇了。
腦子一轉,大聲喝道:“范閑,你好大的膽子,這個位置是你能做的嗎?看看這滿殿的文武百官,哪一個不是為了我們大慶付出了汗馬功勞,你有什么資格坐在這里?給我滾出去?!?p> 大皇子眼神中布滿了焦急,不停的對著范閑使著眼色,這小子今天吃錯藥了吧,就算是父皇安排的,你不知道找借口離開???
什么作詩,為戍邊將士正名,都放一邊吧,什么事能比保住自己的小命更要緊?
范閑雙手一攤:“皇命難違,這位置,今天我不坐也得坐。只能對不起諸位老大人了?!?p> 大皇子知道范閑鬼精著呢,要不是被他父皇拿住了把柄,定然不會坐在那里,頓時也就沒了聲息,悻悻的坐到了那個屬于自己的位置上,考慮著一會兒該如何替范閑解圍。
偌大的祈年殿里,再次陷入了安靜,靜等著慶國那位最有權勢之人的到來。
隨著殿側一方傳來隱隱琴瑟之聲,宮樂莊嚴中,范閑聽到了侯公公扯著嗓子的嘶喊:“陛下駕到。”
群臣紛紛起身,站在了自己的平幾前面,低頭行禮,目視著慶國的主人,他們的皇帝陛下,攜著大皇子的母親寧才人,走到只屬于他的龍椅之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睉c帝站定之后,殿前的群臣恭敬跪下行禮,高呼。
慶帝的眼光在下方群臣身上一掃而過,溫和說道:“平身吧,此乃皇兒的接風宴,大家隨意一點。開宴吧。”
隨著一聲慶帝的開宴,群臣埋頭進食,只要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不開口,沒人會說話,反正大家都知道,好戲在后頭呢。
有兩個人卻沒有動筷子,一個是范閑,眼巴巴的看著龍椅上的皇帝和寧才人,眼前的美食再誘人,他也吃不下啊。
還有一個就是大皇子了,幾次想要開口,又強行憋了回去。
皇帝陛下,頭不抬,眼不眨,安靜的享受著寧才人夾過來的美食。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范閑和大皇子在看他一般。
范閑和大皇子也只能不停地向寧才人眨著眼睛。
寧才人以溫柔的笑容回應了,在皇帝的耳邊輕輕的說道:“陛下,這是要把范閑放在火上烤啊,今日宴會之后,范閑在這京都怕是要寸步難行了,司南伯怕是也會受到牽連?!?p> 慶帝溫和的一笑,“沒有那個意思,那是范閑應得的。至于范建,你還真小看他了?!?p> 寧才人有些好奇,:“范閑何時有如此滔天的功勞,能坐到那個位置上了,我不知道,想必下面那些老大人也不輕楚,陛下不幫范閑解釋一下嗎?”
慶帝抬頭撇了一眼范閑,微微一笑:“不需要,那小子要是破不了今天這個局,就不是我心中的那個范閑了,我也正想看看這些老臣對范閑的態(tài)度如何,有沒有人來替他解這個違?!?p> 高坐在上的夫妻二人,低聲耳語,底下的眾人自然是聽不到的。
見皇帝如此說了,寧才人只能回了范閑和大皇子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大皇子見狀,剛要起身,被寧才人一個冷冽的眼神給逼了回去,止住了起身的動作。
質疑皇帝的安排,不是大皇子該做的事情,這個道理,大皇子懂。他在慶帝面前的人設原本就是一個聽話的兒子,指哪打哪,從不質疑他父皇的任何命令。
看到這一幕,范閑是真的坐不住了,起身要跟皇帝要個解釋,要是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己今后可就難做了,這事雖不是自己所愿,卻著著實實踩在了在場所有大佬的頭頂上。
范閑沒有起的來,被身邊剛才說話的那位老人給拽住了。老人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后下巴指向桌上的酒杯。
范閑知道這位老大人對自己是心存善意的,對著老人笑了一下,坐正了身子,開始往自己嘴里灌起了美酒。
老人見范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輕笑了一下,繼續(xù)享受著自己的美食。
范閑心中明了,有些話清醒的時候不能說,皇權大于天,質疑皇帝陛下,任何人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但酒后吐真言是合理的,年輕人嘛,可以理解。
宴席過半,范閑知道時間差不多了,真氣逆轉,將酒氣逼在了臉上,臉色瞬間通紅,眼中也出現了意思的迷離,心中暗自模擬著自己接下來的表演。
他并不知道,這一切都被一直關注著他的慶帝看在了眼里,前一刻還面白如云,下一刻就紅霞滿天了,慶帝也是個練武之人,自然知道求中的道理。
慶帝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面帶滿意的微笑,側頭對著寧才人說道:“準備看戲了,那小子要開始表演了?!?p> 旁邊的老人也看到了范閑的動作,未等范閑開始表演,老人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同樣滿臉的通紅,醉眼迷離。對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彎腰行禮,這一彎腰,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一頭塞到桌子底下。
幸好身邊的范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人。
老人站穩(wěn)身后,迷離的眼睛瞪了范閑一眼,大臂一甩,甩開了范閑的攙扶,出言道:“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范閑何德何能坐在了老臣的上首。還請陛下給老臣一個解釋,讓一個沒長毛的孩子騎在老臣的頭上,老臣咽不下這口氣?!?p> 在場的所有大佬,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連嘴里的食物都不嚼,不咽了,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醉酒發(fā)怒的兵部尚書身上。
慶帝低了一下頭,在沒人看見的角度,原本帶著滿意微笑的臉,一陣殺意一閃而過。夾起一口小菜,放進了口中,慢慢的嚼爛,咽了下去。
心中卻在感慨:“范建啊,范建,放手兵權這么多年了,仍有人對你忠心耿耿,維護著你這名義上私生子,厲害,厲害啊。”
抬起頭來的慶帝,臉上再次浮現出溫和的笑容,“何德何能?在座的所有人,不用說你們,就算是你們的子孫后代,任何一個人能把莊墨韓一輩子的藏書給朕拉回慶國,朕也會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上?!?p> “首席的位置,北齊的莊墨韓能坐得,他的接班人,我大慶的范閑,如何做不得?”
慶帝雖然心有殺意,卻也不是真的要給范閑樹立這么多強大的敵人,如實的給了所有人一個交代。
只聽慶帝威嚴的聲音繼續(xù)在祈年殿回蕩著:“大家還記得莊墨韓來京之時,我大慶學子蜂擁而至的場面嗎?”
“馬上奪天下,馬下治天下,這是道理。北齊建國不過區(qū)區(qū)數年,卻能阻擋咱們的馬蹄背上,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們在天下士子心目當中的正統地位!在座的有不少人是去當時的北魏參加的科舉吧?”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諸位,北齊能有今天的強大,莊墨韓居首功,一人頂的上他北齊十萬鐵騎?!?p> “如今,這天下士子心中的正統,被莊墨韓傳承到了我大慶范閑的手中,今后我大慶的京都將會是天下士子向往的圣地,現在你們告訴我,范閑能坐的住這個位置嗎?”
眾大佬惶恐,紛紛起身,向范閑行禮,他們對的不是范閑這個人,而是文學正統的傳承。
確實,同樣的地位,宴會首席的位置,北齊的莊墨韓能坐得,身為本國的范閑如何坐不得?
只是以后再有這樣的宴會,只要有范閑在,他們應該會集體生病了,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范閑一臉懵逼,這是什么情況,你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這下真的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