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符文測試,空度不敢再有輕舉妄動。
原本呈給開真的測試單上的內(nèi)容是,在指定物品上現(xiàn)場撰寫幾個指定的符文,并以靈力灌注其上,使得目標物品能夠有所動作。
只是,經(jīng)過這半日來的挫折,空度已經(jīng)明白兩點,一,李躍是天才,原先特意針對他而設(shè)的這個坎對他來說肯定不是難題;二,如果李躍無法完成,在開真的眼里,他依舊還是天才,而自己將會從嫉妒的庸才變?yōu)閻憾镜男∪恕?p> 鑒于此,他極為明智地大大降低了符文測試的難度,幾乎取消了所有原定要測試到的符文,只留了一個“飛”字符。
開真并不在場,他已帶著空竹和兩個祭天師,去向云鼎匯報此次會試中出現(xiàn)的惡性事件。符文測試臨時調(diào)整內(nèi)容,而且是朝著對天才李躍有利的方向去調(diào)整,相信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即便如此,空度還是生怕李躍過不了關(guān),不停用目光鼓勵和肯定他,那發(fā)自肺腑的焦慮而急切的眼神,灼灼逼人,投在李躍身上,宛如看著一個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無比地期待與對方相認一般。
就像開真所擔心的那樣,對于絕大多數(shù)六組弟子們來說,符文測試內(nèi)容顯得有些難。就算空度大發(fā)慈悲,只保留了一個“飛”字符,弟子們也都只能勉強驅(qū)動扇子從桌子上蹦起來,如此而已,離“飛”還差得好大一段距離。
相對于其他人,顧生威的感受就大大不同了,他是有備而來的。楊戩抄錄的《煉寶入門要術(shù)》給了他很大的啟發(fā),因此他的扇子勉強在空中飛了三寸遠的距離,而后翻著跟頭落了下來。
聽著師兄弟們或是由衷地或是假意地喝彩,顧生威心情十分爽快。連空度老師都贊許地點了點頭,這絕對是要拿高分的節(jié)奏。
相比之下,楊戩情緒卻不怎么高,甚至可以說相當糟糕。
教史、藥草、靈力、心法、符文五項測試中,其實他最期待的就是符文測試。
不就是驅(qū)物么,完全是小意思了。
那次空度叫所有弟子們抄錄一百遍《符經(jīng)》,他就已經(jīng)能將靈力灌注符文中,以符文驅(qū)動紙張并出現(xiàn)相應(yīng)效果。
之后又看了那本《煉寶入門要術(shù)》,用如意藤做了試驗。連如意藤這樣有靈氣的寶物他都能驅(qū)動,又何況眼前這把毫無出奇之處、每個弟子都分了一把的破扇子?
以他現(xiàn)在的境界,就算是眼前這張方桌,叫它飛起來都是輕而易舉。
況且,他在四象陰陽陣內(nèi),已成功突破了九轉(zhuǎn)玄元正功的一層境界,晉入二層,長久以來那種像是噴嚏打不出來的憋悶之感一掃而空,全身正是經(jīng)脈活絡(luò)舒展,靈力跳躍充沛之時。
那感覺真是怎一個爽字了得!
處于這么爽快的時候,正該大展手腳,叫空度和夏洛業(yè)這一幫子蠢物大跌下巴,好好見識見識他在符文方面的造詣才是,卻不料測試的內(nèi)容偏偏竟只有一個“飛”字符……
“真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楊戩低低嘆了一口氣,突然有種與他的年紀毫不相稱的懷才不遇之感,看了看筆下寫上“飛”字符的扇子,想道,“好吧,就算飛,也有不同的飛法!我就來個旋風幻影沖天飛好了!”
他凝心神,運靈力,眼看扇子就要在他的操控下華麗地沖天而起。
空度在一旁見他嘆著氣,一臉郁悶的樣子,早已急得兩眼冒火,心里大罵:“狗屁天才,這也做不了?早知道連這‘飛’字符都取消,直接默寫符文就好了?!?p> 正五內(nèi)俱焚之時,眼見扇子微動,空度馬上一個箭步竄了上去,迫不及待將手蓋住扇子,大聲宣布:“很好,符文測試通過!”
眾弟子嘴巴張得老大,這樣也行?扇子才撅個屁股,就算飛起來了?這是明目張膽的作弊好么?。
一時之間,所有弟子,包括顧生威在內(nèi),都用震驚和鄙視的眼神看著楊戩,令得他抑郁不已。
直到走出善練堂,顧生威依舊耿耿于懷,低聲抱怨著:“這太不公平了!憑什么你的扇子才撅個屁股就算通過了,而且最后成績還很高?完全是作弊,赤*裸*裸的作弊!”
楊戩悶悶不樂,想到本該借著符文測試為今日的晉級會試做一個完美的總結(jié),極其暢快地出了這段日子以來積攢的臭氣,最后卻鬼使神差地留下一個作弊的名聲,倒好像是空度高抬貴手放過自己似的。
聽到顧生威抱怨,他不由惡狠狠地怒道:“你以為我想那樣的嗎?就那幾個破符文能難得住我么?”
身前身后的男弟子們不約而同地裝作沒聽見這句話,依舊邊走邊大聲交流最后的符文測試心得,不時佐以互相吹捧。
楊戩益發(fā)感覺不爽了。
顧生威終究性子忠厚脾氣好,聽他發(fā)作也不跟他計較,本想問他怎么走出那什么四象陰陽陣,但視線在周圍一掃,注意到尤青青等人竟然不見蹤影,而夏洛業(yè)等人卻在他們身后緩緩而行,不由若有所思地道:“怎么尤師妹他們沒有在這里?”
楊戩被他提醒,突然想起一事來:“我們趕緊去山壁下看看,他們必定是去找白真!”
顧生威大驚,腦中再次現(xiàn)出兩個女孩互相扯頭發(fā)揪耳朵的畫面,一急之下拔腳就跑:“壞了,白師妹力氣小個子小,打起來要吃大虧!”
楊戩笑著跟了上去,他敢拿腦袋打賭,吃大虧的必定只會是尤師妹!
果不其然,兩人跑到西面山壁下空地處,剛好見到尤青青臉頰上帶著兩個紅紅的巴掌印,身上沾滿塵土,向后重重摔倒塵埃爬不起來??茨菢幼樱@然已經(jīng)摔倒地上許多次了。
周圍的女弟子們都發(fā)出驚呼,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扶。
“再亂嚼舌頭,就不是打兩巴掌這么簡單了!”
“力氣小個子小”的“白師妹”,烏發(fā)一絲不亂,鬢邊紅花嬌艷欲滴,襯得她唇紅齒白,明眸皓齒。她威風凜凜,一手叉腰,一手環(huán)指眾師姐師妹,脆聲訓(xùn)斥,神情高傲到了極點,也可愛到了極點。
顧生威呆呆地看著,轉(zhuǎn)頭想對楊戩說些什么,卻又有些茫然。
楊戩突然感覺郁悶之氣一掃而空,笑意漸漸浮上嘴角。
到現(xiàn)在為止,他的晉級會試,終于算是有了一個完美的結(jié)局。
這真是暢快的一天。
……
……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整個道學(xué)院陷入沉寂,所有弟子們都已睡下,大院中靜悄悄的。
樹梢微動,有香風陣陣,直吹向楊戩所在的小屋。
二郎一下驚醒,坐了起來,鼻子抽動,口中發(fā)出低沉憤怒的咆哮之聲。
楊戩聽到動靜,方要起身察看,卻猛然間感到有勁風撲面,威壓驟起,他剛要喝問,卻突覺自己發(fā)不了聲,也動彈不得,只能僵坐在床上,不由心里駭然,大睜著眼看向窗前。
那里有一個人影,背對著外頭的月光,看不清容貌,勉強可見其發(fā)髻巍峨,有流蘇垂下,似是個女子。
二郎咆哮聲戛然而止,身子倒地,像是昏睡了過去。
那身影揮了揮手,窗戶緩緩合上,而后有光亮起,懸浮在頂上。那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乳白色的光暈將整個室內(nèi)照得如白晝一般亮堂,也照得那女子的臉龐益發(fā)光彩奪目,嬌美生輝。
楊戩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叫道:“是她!”
女子似笑非笑,環(huán)顧周圍,點頭輕嘆道:“想不到你竟然躲在這里,倒害得母后好找?!?p> 見楊戩怒視著自己而不說話,女子玉手微拂,解開了他身上的禁制。
“你怎么找來這里的?”楊戩跳下床,警惕地看著她,毫不露怯。
這女人他見過一面,就是那所謂的仙庭大公主,仙后辛眉的女兒葉曦,那次她找上敬仙觀要將楊戩帶走,卻被鄧一年罰跪在觀外一個時辰,走的時候還撂下狠話要他好看來著。
她是仇人辛眉的女兒,來這里必然是要來殺他,楊戩心中其實十分恐懼,但念及師父之死全拜辛眉所賜,殺師之仇深似海,又怎肯出言向仇人的女兒求饒?
葉曦挑眉,饒有興味地俯視著他,道:“小家伙,看你這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是不知道我要殺你么?”
楊戩嗤地一笑,不屑地道:“你要殺我,還不是一眨眼的事情,我害怕有用么?”
葉曦不料他如此反應(yīng),楞了一下,自覺失了氣勢,卻又懶得跟他計較,在原地輕輕地踱著步子,沉思不語。
對于母親執(zhí)意要殺楊戩的起因和企圖,葉曦其實了如指掌。不過就是因為懷疑楊戩是父親的私生子,因妒生恨罷了,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葉曦對此頗不以為然。倒不是她對楊戩有什么同情之心,而是她自認為自己的好姻緣被母親一手毀了,因而數(shù)千年來時時想著怎樣報復(fù)母親,給母親添堵生亂。
母親密令四大武帝秘密尋找楊戩,她卻恨不能弄得天下皆知,讓母親丟盡顏面。
她此番找到楊戩,也是無心插柳之功。原本只是為了追尋那只昊天魔龍的蹤跡,才來朝陽峰,卻無意中見到楊戩破境時所發(fā)出的五色彩光,因此隱了身形下來查看究竟,恰好看見楊戩從善練堂出來。
雖然他額頭上生了一個大包,不過聲音容貌并未大變,她自然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但現(xiàn)在如何處置楊戩,卻成了一個問題。
殺他,輕而易舉,一根手指頭都能戳死他。但是,對自己又有什么好處呢?
楊戩沒死,母親也沒什么損失,不過就是心頭不快,心里掛念而已。就算他以后長大了,以他的能耐,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最要緊的是,若他真是父親的私生子,自己殺了他,豈不就是手足相殘?
葉曦漸漸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