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教學室里沒有一人說話，都在等著朱耀武給出解釋。
夏洛業(yè)咳了一聲，目光閃動，看了夏成鯤一眼。
夏成鯤知道他這是在催自己趕緊想個對策。
他與夏洛業(yè)對教史這項測試，安排了一個嚴密的計劃。
先是丟紙團，引起空山的注意，令其懷疑那小子作弊。
然后夏成鯤立刻交卷子，經過他身邊時故意摔倒制造動靜，誣賴他絆倒自己，以此引起混亂，朱耀武趁機將預先準備好的銅壺與對方的銅壺調換，連卷子也一并對換過來。
銅壺里裝的水，加了一些圖蘚粉，圖蘚是一種毒性極低的毒藥草，與水中和無色無味，與金屬相接觸也沒有不妥，但與其他東西直接接觸，都會現(xiàn)出紫色來。最關鍵的是，它能破壞其他所有藥草的藥性，因此從未有人用來配藥。
只要李躍用這水來配藥丸，他的藥草測試成績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了。
誰想紙團才丟兩個，空山眼神還沒轉過來，對方就交卷，離開了座位。夏成鯤不得不及時調整了策略，示意朱耀武趁著空山低頭看卷子那小子背對著他們的時候，快快上前將銅壺換過來。
誰又曾想，朱耀武見到那家伙像是要轉過身來的樣子，頓時慌了手腳，一不留神撞在桌上弄出了巨響。
夏成鯤扶額，頭大不已，預感到今日將會是極不順利的一天。
父親說過，不怕神仙對手，就怕豬玀隊友。
他這幾個小伙伴難不成就是豬玀變的？林律膽小，朱耀武冒失，夏洛業(yè)多疑，碰到事情都要自己出頭應對，惹下麻煩都得他來滅火。
夏洛業(yè)什么都要做主，他只能出主意，而不能拿主意。比如，和李躍那小子杠上，他就十分反對。
回想夏洛飛暗里的示好拉攏，夏成鯤頭一回感到，自己似乎應該重新考慮一下今后的方向。
但不管怎樣，眼前麻煩總是要解決的。片刻之間，夏成鯤腦中想了無數借口，無數理由，但都無法解釋朱耀武為什么手里拿著兩個銅壺出現(xiàn)在李躍桌旁。
這時，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開口說話了：“稟師尊，朱師兄想必以為我壺中無水，藥草測試無法進行，所以另外給我備了一個銅壺?！?p> 臉上帶著不明意味的笑容，楊戩從講桌處走了下來，看了夏成鯤一眼，對空山又道：“朱師兄平日對我甚是關照，總擔心我會試過不了，以致有些過于緊張了。請老師原諒他一時的冒失?！?p> 朱耀武張大了嘴，見空山帶著疑問的眼神看向他，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是的，是的，是這樣的。”
空山勉強點點頭，這理由雖然牽強，但也能說得過去。
“那快把銅壺放下，回去做你的卷子。”空山口中說著這話，隨意瞥了一眼朱耀武攤在桌上的卷子。
這一看，登時氣得他臉都歪了。
朱耀武的位子在楊戩右后方不遠處，走兩步就能到，因此目力所及，即便看不到答卷的具體內容，也能看到卷上到底寫沒寫字。
那張卷子上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沒寫！
“朱耀武！”空山瞪眼大喝。
朱耀武在楊戩的灼灼目光注視下，正猶豫著該將哪個水壺放下，被他這一喝，嚇得一哆嗦，手中一松，兩個銅壺掉了下來，當當兩聲砸在地上，頓時水灑了一地。
地面的青石地磚，被水打濕，某些地方變成了紫色。
楊戩強忍著笑，看著空山一個箭步上去，抓起朱耀武的卷子，看了又看，而后厲聲道：“半個時辰了，你一個字都沒寫？”
衰到極點的朱耀武幾乎要哭出來，想解釋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能說其實他不是不會做，只是想找機會想跟李躍對換卷子嗎？
空山的目光落在地上，看著地面的紫色水漬，略有所悟，益加惱怒：“原來這銅壺的水……有問題！”
“不好好考試，盡想著陷害師弟，”盛怒的空山咆哮起來，指著教學室外大喝，“滾出去！教史測試零分！”
……
……
不幸的朱耀武一出教學室，還來不及享受師妹們的歡呼，就遇到了帶著兩個祭天師四處巡視的開真。
聽了空山的解釋，開真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當著所有女弟子的面狠狠訓斥了朱耀武一頓。一直訓到教史測試結束，藥草測試開始。
可憐的女弟子們不得不陪著旁聽了許久。
有了朱耀武的前車之鑒，后續(xù)長達兩個半時辰的藥草測試竟然十分順利。
朱耀武和林律頭也不敢抬，只顧埋頭磨自己的藥粉。夏成鯤神情復雜，裝模作樣地忙個不停。夏洛業(yè)精神有些恍惚，不時用直勾勾的眼神看著楊戩。
為了小心起見，楊戩將籃子里備用銅壺里的水倒入藥盅的時候，特意反復檢查了幾遍。
見到這一幕的夏洛業(yè)臉色白得幾乎像死人，手里的粉搗被他捏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馬上就要碎掉。
楊戩毫不客氣地對著他比劃了一下拳頭，無聲地笑了。
藥草測試結束時，已過午時。
眾人匆匆去膳堂吃了飯，就趕往善練堂。
善練堂位于道學院南面，是五組以上弟子日常修習法術的地方，面積約有百丈見方，可容納一百多個弟子。
五組的弟子們早上已在善練堂完成了靈力、心法、符文等項測試，下午才是教史、藥草、煉寶的測試。因此偌大善練堂，顯得空空蕩蕩的，即便是前來看熱鬧的女弟子們全涌了進去也不顯得擁擠。
靈力測試、心法、符文測試的主考老師和輔考老師空竹，已站在堂中一根一人多高的黑色石柱旁等候所有的六組弟子。
西面墻下矗立著一塊高大的碑石，上面刻了許多繁復的古文，碑前擺放了一張方桌和三張高背椅，端坐著開真和兩位祭天師。
因為有開真在場，女弟子們有些瑟縮。氣氛顯得十分肅穆。
空度簡單介紹了一下之后的測試秩序和安排。
先是靈力測試，繼而是心法和符文測試。
所謂的靈力測試，就是檢查弟子們修行三年來所汲取到的靈力極限。測試辦法，就是通過觸摸空度身邊的那根黑色“通靈柱”，使之有所反應，通靈柱會感知到各人體內的靈力多少而發(fā)生相應的變化。
說到“修行三年”這幾個字的時候，空度的目光不自覺地往楊戩那處瞄了過去，目光中盡是嘲弄，其中所包含的意味，楊戩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你入門兩個月，能有多少靈力？你就是根廢材！”
楊戩與他對視，面無表情，卻毫無畏懼。
這根通靈柱與他在藏書樓見到的那根鎮(zhèn)靈柱幾乎一模一樣，他能令鎮(zhèn)靈柱打開八個藏書室的門，必然也能令這根通靈柱感知到他體內充沛的靈力。
“……通靈柱感知你們的靈力之后，不會馬上做出準確的反應，因此觸摸通靈柱之后不可馬上收回手，需要多停留一會兒，像這樣……”說著空度將雙手抱住了身旁的通靈柱。
片刻之后，通靈柱漸漸褪去黑色，柱身在赤橙黃綠青藍紫幾個顏色之間來回變化，有一些白絮在其中如白云一般緩緩飄動。最后通靈柱終于呈現(xiàn)出穩(wěn)定的淺綠色來。
空度滿意地收回了手，介紹道：“七個顏色代表了不同階段的靈力水準，赤為最低級，紫為最高級，同一種顏色，越深表示靈力越純。”
一旁的開真點點頭，神情十分滿意?？斩葍H是道學院道士，尚未晉升為祭師，就能有高階祭師層次的靈力，看來他已經進入了結丹化形境界，應考慮向令師提請直接升他為祭師。
空度感覺到開真無聲的贊賞，心下暗喜，臉上閃過自得之色，對著弟子們道：“下面開始測試，念到名字的就出列。”
最先被念到名字的是倒霉的朱耀武。
在開真嚴厲的注視下，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去，將手放上去，片刻后，黑柱子褪去黑色，漸漸變?yōu)樯罴t色。
之后其他弟子紛紛上前，觸摸通靈柱，黑色的柱子反復變幻，閃出各種各樣的色澤來。
夏洛業(yè)所顯示的是赤銅色，夏成鯤是金橙色，而林律卻是棗紅色，至于顧生威，耗費的時間是所有弟子中最久的，通靈柱來回變換了數十種不同的顏色，最后終于在金橙色上停了下來。
女弟子們在夏洛業(yè)和夏成鯤測試結束時都發(fā)出了低低的歡呼聲。這結果十分明顯，夏洛業(yè)是所有測試過弟子中靈力最深厚的一個。
就剩下楊戩了。空度冷淡地念了他的名字。
尤青青不顧一切地發(fā)出了一聲大大的嗤笑，引得開真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心里剛生出的對空度的好感一下子減淡了幾分。會試這樣重要的場所，讓這一些不莊重的少女們出入，未免有失考慮了。
不過開真也記得方才空山所說朱耀武算計師弟李躍的經過，此時不由得對這個額頭長了大包的少年提起了一些興趣，心想此子遭人嫉恨，想必有些特別之處吧？
聽到空度念到楊戩的名字，顧生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將他安排在最后，這自然不是好意，必是存了讓所有人看他出丑墊底的念頭。
楊戩微微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