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倉庫!立刻!”
少尉厲聲命令。
“我們都清楚這里面不可是白糖,你想要做什么?”朱麗葉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根據葡萄牙國王……”
“這種沒意義的套話就不用說了。就算葡萄牙國王陛下就在不遠處的軍艦上,他大概也不會對一艘私人游艇有什么興趣。”
“是誰要你來的?你什么時候得到的消息,是一直在這里等我們的船嗎?”朱麗葉冷漠的問。
“按照我出航的時間來算,你的軍艦至少在這里徘徊了三四天了吧?!?p> 她連珠炮一般的發(fā)問。
少尉不耐煩了:“我沒有功夫和你在這里兜圈子,我現在懷疑你和大宗走私案有關,立刻打開艙室,否則我們的人就自己破門?!?p> 少尉揮舞著手槍,語氣森然。
加圖索家的人還能保持鎮(zhèn)靜,但四周在格林尼治號上工作的水手們都變了臉色。
他們怕的不是少尉手中的小手槍,他們也有槍。
這些水手除了航船,還負責海上的私人安保,去年船用無線電的原型機剛剛出現,現在在海上漂泊的船舶通訊完全依靠旗語,燈光和信號彈。
一旦出了事根本沒有辦法呼叫救援,所以幾乎每條船上都有充足的裝備。甚至一些超過一百英尺的超大型游艇上會有一到兩門應付危機的八鎊滑膛炮。
但這些彈藥是對付海盜用的,而眼前這些氣勢洶洶的男人們可是葡萄牙的官方軍隊,硬碰硬絕對討不了好處,你手中的武器再牛逼,又能比得上人家的軍艦上的艦炮?
維森船長此刻都慌了神。
他要是還是英國皇家海軍的軍官自然不怕對方,他當年的軍銜比對方還高,有日不落帝國給他站臺,他有誰都不吊的權力。
可你年輕的時候是人人都尊重的大哥不代表老了不會被街頭的小混混欺負。
他選擇了退役離開軍隊,既然成為了一條豪華游艇的艦長,此時就算被葡萄牙海軍上尉打的口吐鮮血也得乖乖低頭。
“要不然……加圖索小姐,你還是把艙門打開?得罪了海軍,我們很難做……”他躊躇的說。
“放心,不會讓你擔責任的,我來處理這件事?!?p> 管家的身影出現在后方的走廊中。
“你來處理,女士,你想要對抗軍隊嗎?”少尉直接轉過頭。
“把上面的鐵鏈砸開!”
他命令手下的水兵打開艙門:“有人阻擋,我授權你們開火的權利?!?p> “你們果然是沖著里面的東西來了,看來你大概不愿意告訴我其他信息了?!敝禧惾~打了個響指。“讓他們停手吧。”
管家向著水兵的方向上前兩步。
“住手,先生們?!?p> “滾開,你再靠前,我要開……?!?p> 一名水兵立刻一拉槍栓,長官給予了他開火的權利,所以他準備朝著這個一只手裹著繃帶的老家伙的腿上開一槍。
他的聲音突然停下,余音像是被凍結在了喉嚨中。
因為水兵看到了管家舉在眼前的深色文件。
那是一本意大利護照。
“長……長官?!彼恼Z氣有些遲疑。
《邪不壓正》里面姜文可以靠著一本美國護照擋日本鬼子裝甲戰(zhàn)車的臉。但管家手中的意大利護照肯定沒有這樣的威力。
葡萄牙海軍也非日本小鬼子可比。
但這本護照的形制與眾不同。
“這里面的艙室是我的私人物品,我持有意大利王國簽發(fā)的外交護照,你無權檢查我的任何私人行李?!?p> 朱麗葉冷聲說道。
它是一本外交護照!
外交護照只有極少數人持有,是一國政府頒發(fā)給國家首腦,外交大臣,大使和高級使館人員和一些重要人士的護照。
這種護照享有絕對豁免權,和一大堆的特別權利,包括了自己的行李可以免受海關檢查等優(yōu)待。
葡萄牙和英國和意大利都是相關外交條約的簽署過,他們必須要遵守相關條約。
因為海外的外交人員代表著其他國家的政府,理論上說攻擊外交官甚至可以上升到侵犯對方整個國家權益的高度。
阿婆筆下的東方快車謀殺案中,有一位伯爵持有的就是外交護照,如果他不愿意,即使發(fā)生了謀殺案,大偵探波羅和列車員也沒有權利檢查他的行李。
少尉的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
他劈手搶過管家遞上來的護照,看到了上面記載的姓名和照片,檢查了印章樣式以及意大利國王的手寫簽名。
朱麗葉沒有說錯,她所持有的確實就是意大利國王的外交護照。
這種護照的樣式和內容甚至都不會對外公布,根本不存在偽造的可能。
“朱麗葉·加圖索女男爵,是你嗎?”
“對,就是我?!敝禧惾~點點頭。
“可這艘船上懸掛的是英國的國旗!”
少尉還想堅持一下。
“我暫時租用了這艘船,沒有人規(guī)定意大利外交官不能乘坐注冊地為蘇格蘭的船舶?!?p> 朱麗葉取回了自己的證件。
“這艘船的船舶信息呢?”海軍少尉的大腦告訴轉動。
“這艘船屬于蘇格蘭元老院的孟德爾伯爵,如果你想查一下這艘船的信息,可以聯(lián)系直布羅陀駐扎的英國軍艦?!惫芗掖丝滩遄?。
“但不是這里。除非你拿出準確的證據,否則你不能扣押意大利外交人員所稱作的艦船。這是要挑起戰(zhàn)爭嗎?”
不遠處就是直布羅陀海峽,這座在歐洲大陸最西段的港口不屬于西班牙或者葡萄牙,而是英國在歐陸最重要的一塊海上飛地。
水兵們猶豫不決的看著長官。
他們還保持著軍陣,但是臉上的神情很焦慮,手中的槍口也下垂指向地面。
這可是一艘意大利外交官租用的英國船只。
管家手里的挑起戰(zhàn)爭自然是嚇唬人的噱頭,朱麗葉再重要也不是費迪南大公。
但要是葡萄牙海軍在這上面胡亂殺人,必然會鬧出非常嚴重的外交事件。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背得起這樣的責任。
少尉沒有想到會遇到這么棘手的情況。
這里是海上,如果真的出現了最糟糕的情況。
他要不然狠下心來把這一船人全部都做掉,要不然就要回去上軍事法庭。
“我們走。”
他猶豫再三,還是咬牙命令。
“你是不是忘了道歉了,少尉。”朱麗葉反問道。
”抱歉打擾了您,女男爵閣下,我代表葡萄牙王國祝您一帆風順?!?p> 少尉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敬了一個海軍禮。
“不是對我道歉,是對他道歉?!?p> 朱麗葉轉身指向大胡子船長。
“沒必要,沒必要。你們走吧?!熬S森船長立刻擺擺手。
“你必須道歉,我不管你抱著什么樣的目的而來,既然沒有開槍的勇氣,想要推回去的話就要道歉并且承擔責任。這是游戲規(guī)則,你踏上船的那刻就應該想到這一點?!?p> 朱麗葉不準備給少尉糊弄過去的臺階。
“當然,你也可以讓他打你一拳,你自己選?!?p> 少尉咬了咬牙,最后還是向著維森點了點頭:“不好意思,我在執(zhí)行公務,船長?!?p> 說罷,他帶著手下的水兵,轉身就走。
這次朱麗葉并沒有阻攔對方,她看了一眼少尉逐漸遠去的身影,說道:“你應該慶幸你現在犯的錯誤只需要用一聲道歉就可以抵消,這樣的好事不多,我建議你把握住機會脫身,我不知是誰給了你怎樣的好處,但只有活人才有享受好處的能力?!?p> 海軍少尉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走廊的末端。
“我們就這么走了,頭?那批貨我們不扣了?!?p> 遠離格林尼治號的舢板里,一名水兵放下船槳,退下子彈,不甘心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在船上他們都被加圖索手中的外交護照鎮(zhèn)住了,但此時想到原本許諾給他們的那一大筆錢,心中又有無法壓制的貪婪。
他們不知道貨倉里有什么,但有人找到他們去扣一艘叫“格林尼治”的蒸汽三桅游艇上的一批貨,并給了比每個人十年薪水還要高的傭金。
那可是非常大的一筆財富,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
外交護照,外交護照又怎么了?
這里不是陸地,而是大海。茫茫大洋的深處,每年有無數多的船消失在波濤翻滾的海洋中。
或是撞上了礁石,或是龍骨突然朽斷,遇上瘋狗浪或運氣不好碰上海盜洗劫。
大海從來充滿了未知。
消失一艘游艇不算是大不了的事情。
他媽的意大利國王再牛逼,大英帝國的艦隊再多,能去找海王的麻煩嗎?
“不,有句話那個婊子說的沒錯,錢好賺,但也要有命花才行?!鄙傥静煌PD著手槍的撥輪,失焦的眼神落在幽藍色的大海中。
“這次的水有點深。我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那些黑衣護衛(wèi),他們看起來都不是一般人?!?p> 少尉回想著剛剛的感受,他覺得像是被一群獅子圍在中間。
“對方臉上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即使我提到了軍艦。她似乎吃定了能把我們所有人都留在下層甲板里?!?p> “我有預感,一旦動手的話,兄弟們沒有人能見到外面的太陽?!彼恼f。
“朱麗葉的護衛(wèi)全都是加圖索家的混血種?!?p> 一個聲音從少尉的身后傳出,“他們當然有信心把你們所有人都留在下面,長官,你從一開始就犯了錯,你太大意了,不應該把所有人都派下去的。”
少尉猛然轉過頭,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名水兵。
“你在說什么?”
和少尉說話的那名水兵把頭上的海軍帽壓的很低,整個人的面容隱藏在陰影里。
少尉記得他是誰,好像叫做維克圖姆,是一名不久前剛剛調到自己手下的水兵。
少尉是個仗義的人,知道對手下嚴苛是會被打黑槍的。
所以就算他是新人,這次有發(fā)財的機會也一起拉過來了,共同犯罪也算是一次維克圖姆交的投名狀,省的他出賣大家。
他怎么突然在說一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你……”
他的疑惑還沒有從口中說出,就覺得胸口一痛,一柄軍刺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維克圖姆”閃電一般的拔出軍刺。
將沾著鮮血的利刃再次從兩節(jié)肋骨之間貫穿另外一名水兵的心臟。
他的就像是屠宰場里最經驗豐富的屠夫,整個化作了一道黑影,冷漠的對身邊的同伴發(fā)起最致命的襲擊。
沒有人來得及做出反應,不僅“維克圖姆”的速度快若閃電,更重要的是,水兵們還在奮力的劃船,這里太擁擠了,長步槍想轉不過來。
只有少尉軍官才配有手槍。
沒有一名水兵能想到剛剛還靠在一起同伴轉眼成了奪命的死神。
當他手中的擲出的軍刺從扎進最后一名還活著的水兵眉心的時候,這個人也不過是剛剛放下船槳,給步槍上完膛。
10秒鐘,一個排的水兵盡數死亡。
維克圖姆冷漠的注視著少尉仰面朝天癱倒在舢板上的身影,口中咒罵了一句。
“廢物?!?p> 然后他用力晃翻了舢板。
整個人跳進了冰冷的大海。
言靈”蛇“被釋放,他感受著海水里傳來的波動。像一條旗魚那樣朝著格林尼治號漸漸遠離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