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夫人好好噠 010

　　“將軍，“丫鬟綠蘿跟著退出房內(nèi)。

　　左度頡見是涂白練的貼身丫鬟，便止步。

　　“將軍，奴婢為夫人不平?！本G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將軍可知夫人為何身染重疾？”

　　左度頡沉默，他預(yù)感到，接下來的對話，將會變得沉重異常。

　　“如果將軍不記得別的，那應(yīng)該還記得七年的那場戰(zhàn)役，將軍深入敵營卻莫名失蹤，那時朝廷上下都認(rèn)定將軍投敵賣國，陛下一道圣旨，封了將軍府?！?p>　　“你說什么？”左度頡震驚，“為何沒有傳信過來？”他不相信，這么大的事件，即使當(dāng)時沒有人通知他，事后，也定要告知。

　　“將軍果真是不信的，”綠蘿冷笑一聲，“夫人是新嫁女，又未和將軍圓房，涂大人懇求陛下放夫人自由身，帶著嫁妝回娘家，陛下同意了?！?p>　　左度頡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聽她道來。

　　“夫人拒絕了，夫人說將軍府財產(chǎn)盡沒（mo），老的老小的小，都沒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如果連她也走了，誰來支撐這個家？夫人說她相信將軍一定是清白的，如果將軍知道府內(nèi)突變，定然不能全心作戰(zhàn)，或者，真的會引起叛亂，所以，夫人偷偷變賣了所有值錢的陪嫁品，折成現(xiàn)銀，交到老夫人手中?！?p>　　誰來支撐這個家？這句話讓左度頡震撼不已，他們素不謀面，成婚不相識，她卻要替他守著這個家。

　　“老夫人起初不肯收，夫人相逼她才收下，老夫人勸夫人重新找個好人家嫁了，夫人搖了搖頭，起身走了。”綠蘿每每想起那個畫面，都覺得這是她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風(fēng)景，第二日城門外老夫人帶著小少爺和幾位管家與府內(nèi)眾人告別，夫人一襲素裝徐徐而來，說了句，“母親，我們走吧?！?p>　　誰問夫人都不肯說發(fā)生了什么，直到很久后，她們重回盛京，才知道，她為了與將軍府共存亡，跪在涂府正堂整整一夜，涂府眾人不但不首肯，還將她逐出大門，揚(yáng)言從此再無不孝女，連最初保護(hù)外甥的目的都拋之腦后，真正人情冷暖。

　　“后來，夫人聽有經(jīng)驗的老管家說起邊疆軍情，分析了一番利弊，于是毅然的拿出偷偷藏著的別莊地契，低價出賣，所得錢財悉數(shù)讓人帶著送往邊疆，這些，將軍可還記得？”

　　記得，怎么可能不記得，仁宗三年，也是他最慘烈的一年，好不容易從敵營竊取情報逃出，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罪人，與管家相遇，看著管家拿出大額錢財，他以為府內(nèi)一切安好，便心無旁則的清除禍患，再踏征途。

　　“夫人不許我們說，她把錢財都送到將軍手上，身邊僅僅留了一些日常開銷，偏偏小少爺因為長途跋涉感染病癥，日日耗費巨資，家里一下子揭不開鍋，夫人千金之體，不得已熬夜刺繡，繡了一幅又一幅，索性她技藝高超，總能賣個好價錢，總是稍稍存點錢，明天又沒了，老夫人憂心的險些也病倒，最后，又是夫人，女扮男裝，開始拋頭露面做生意，夫人長在閨樓，對生意一竅不通，可想而知，她有多辛苦。晚上回來，還要哄著小少爺，人一天天的瘦下來，積勞成疾，大夫說要她注意休息，夫人是應(yīng)著，第二天照樣出門奔波。我們都心疼夫人苦，夫人卻說將軍在戰(zhàn)場上一定更苦更累，她幫不上什么忙，一定要讓他后方無憂?！?p>　　綠籮說道這里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沒有說，有次夫人被認(rèn)出是女子險些遭到糟蹋，弱女子斗不過身強(qiáng)體壯的大男人，她就隨手操心一把不知干嘛的器具，往自己手腕上劃，飛濺的鮮血滿墻都是，這才嚇退了一干登徒子。

　　現(xiàn)在，她的手上還留著深深的疤痕，可惜，您都看不到。

　　如果是他，應(yīng)該不會讓夫人委屈的。

　　昨日晚間，綠籮家人來探，她到后門相見，沒想到意外的見到傳聞中的余相，余相說，要給夫人一個選擇的機(jī)會，如果將軍另娶，他定求圣旨賜婚，如果將軍抗旨拒婚，他也還她一個幸福的家。

　　綠籮覺得不可思議，她不過一個丫鬟，居然見到余相，夫人是有夫之婦，她若是幫了余相，是道德不允許的，可能還會被浸豬籠，可是，她顧不得了，余相清風(fēng)明月一樣的仙人，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烙印，她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夫人完美的結(jié)局，所以，她一定會照著余相指示的。

　　“將軍一路順風(fēng)?！庇行┤说臏厝岷蜕屏际枪亲永锷l(fā)出來的風(fēng)情，左度頡伸手掖了掖她的披風(fēng)。

　　“綠籮，收拾行李，我們?nèi)ズ剿??！蓖犖闈u行漸遠(yuǎn)，涂白練冷清的開口吩咐。

　　“夫人…”您不是剛回來嗎？

　　“不要多問?！蓖堪拙氄f著又咳了幾聲，這破敗的身體，她暗暗蹙眉。

　　老夫人不會不放人，尤其聽說她是去十分靈驗的寺廟更加贊同。

　　那邊，行至半路的左度頡被涂白練派去的小廝追上，硬鼓鼓一個大包裹。

　　左度頡拆開來一看，是他一年四季的衣物，針腳細(xì)密，繡花活靈活現(xiàn)，和涂白練相濡以沫兩個月如果還看不出這是她的手藝，那真是白瞎了。

　　左度頡翻開自己袖口，貼身的衣物上繡著小小的一個頡字，他微微輕笑，這個聰明的小女人，竟無時無刻不在宣告自己的主權(quán)，以前不知道便罷，一旦清楚，才明白他的生命里早就有她的足跡。

　　不可缺少了吧，左度頡難得文藝的對著一彎明月舉杯，他總是夸府里送來的鞋子合腳，府里送來的腌制入味，府里的下人懂事，原來，都是她的功勞。

　　四季衣物下面，還有一個信封包著的袋子，他打開，居然，是厚厚一疊銀票，金額多到絕不是將軍府明面上能夠拿出來的，左度頡不明，直到看了她的信，才恍然大悟。

　　信中，她講述了這些人經(jīng)商的歷程，詳細(xì)說了幾處店鋪收支進(jìn)賬來源，告訴他，這些銀子，是用來支援退伍傷殘軍人的，雖然杯水車薪，但至少是她的一點心意。

　　這個善良的小女人，左度頡驚奇的發(fā)現(xiàn)，有一天他能夠牢牢記住一個女人的臉龐，大到她如靈泉般清澈的眼眸，小到她脖頸上若隱若現(xiàn)的灰痣。

　　其實，做這個善舉時，白練自己都渾身抖了一下，她確然有軍人情節(jié)，本來應(yīng)該默默做這些事情的，但是，她如今處著的位置，好比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總要帶著目的性。